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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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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哥转头看他,“斐然啊,还记得这儿吗,你们当初就是住的这屋,别看这挺破旧的,光线倒还充足。这窗子一开啊,那太阳晒得,躺在床上就是一日光浴啊!舒服着呢!”刚一说完,王哥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蠢了,一拍脑袋,“嗨,你看我,这话说习惯了,一进这屋就把你当房客了。你现在可是不同了,这一身行头得几万块吧!”
斐然轻笑,并不做答。
“你们啊,可是过上好日子啦!”说到这,王哥突然想起,“哎,那个,你那弟弟呢!我记得,是叫小言吧,他怎么没一块过来。”
斐然心头一紧,“他……我们走散啦!”
“走散啦?!”王哥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走散的?”
斐然稍稍转过头就能看到面前灰黑色的墙壁,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可怜兮兮地露着里面的红瓦灰泥,斑驳的墙面透着时代的厚重感。“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虽然我很想,却也没有办法去找他。”
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可是,听不到,无论怎样,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我牢牢记在心里,可是,也许,也许哪一天就忘了,到我老了,会忘记很多事,也许,有一天记不清他的样子,有一天,记不起他的名字,有一天,彻底忘记了他这个人。到死,可能都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言研,你还在,等着我吗?
等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和你相见的然哥吗?
六年了,我们的未来,还要多久,多久……
在床头一侧的底下,他发现了那个曾经被他们当做存钱罐的饼干盒。
盒盖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卷边处还夹带一些裹着纸屑和垃圾的毛絮。
吹走浮灰,拿手一拂,渐渐看清盒盖上的图案。
两个卡通人物,一盘烤得香脆的饼干,右上角写着饼干的名字。
斐然盯着名字旁黑黑的一块,手指伸上去使劲一搓----
言研费劲的在上面刻下一个“钱”字,献宝似地拿到斐然面前,“然哥,你看,我们的存钱罐做好了,以后挣的钱都存到里面。哈哈,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变成大富翁啊!”
手指抚过,一笔一划都跳跃在指间,歪歪斜斜的一个“钱”字,无限感伤。
打开饼干盒,孤零零的两个一角的硬币安静地躺在那里,被人遗忘很久。
从衣服里取出笔,一张纸,写下简短的一行字。
我很好,想你,等我。
没有姓名,没有地址,这封只有七个字的信寄给将来也许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的某个人。
也许是他,也许是自己,也许……
盖上盒盖,环视一圈简陋的屋子,斐然将饼干盒又放回了原处。
站在床边,他对着那个被床铺遮盖了的地方愣了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我很好,不用担心,不用着急。
想你,每天每时,从没有忘记你。
等我,哪怕到生命尽头,请一定要等着我。
自私的我,没有一秒钟想过要放弃你。
哪怕毒瘾缠身,哪怕坐奸犯科,哪怕罪无可恕,也绝不放弃。
与蓝跃的重逢是斐然始料未及的。
一次城中富豪举办的订婚晚会上,他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看台上准新人的表演。
一次商业联姻,有几分真心,笑容也不过是虚伪的礼貌。
偏过头,偶然的一瞥,在他的对面,站在另一个角落的人,隔着人群,淡淡的一瞥。
视线相交后很快的移开,却在略一思索后重新对上。
对面的人亦如此。
很快,他认清了那个和他穿着差不多的人。
蓝跃。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他激动得手直颤,抬起脚,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
蓝跃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想是因为见着了他。
他说,蓝跃。
他说,斐然。
他们伸出手,交握,对视的双眼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情绪。
手下一使劲,胸膛相撞,拍着那人的肩头,他们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多久,多久没有见到了,曾经是关系那么铁的朋友,却一直没有相见的机会。
就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他们逃离了订婚宴,来到几条街外的大排档。
这个时间正是晚餐的高峰点,选了家人相对较少的饭馆,点了几碟下酒菜。
相视一笑的眼眸中,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无奈。
“你还是留在了这个城市,我以为你该回了家乡,记得那时候,你说你想回去的,要照顾你母亲和弟妹。”
“是啊!想是想,可是----还是没能回成。”
斐然想了想,不确定地望着他,“和,北堂漠有关吗?”
蓝跃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泄气一般地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蓝跃这次连吃惊的表情也没有了,苦笑一声,“啊,算是吧!”
看他的样子斐然也猜了个大概,大概比自己的处境好不到哪去!有钱人家的少爷总是心血来潮,总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玩弄他们这些一穷二白的小人物。
看着他们挣扎,看着他们求饶,快乐就会得到满足。
变态的感情,原来不是欧向奕的专利。
灌下一口酒,蓝跃看向他,“别说我了,你呢,看样子应该混得不错吧!”说话间,抬起下巴朝旁边站着从在订婚宴上就跟着他们一起的几个黑衣人扬了扬,“他们是----”
请的保镖?会不会夸张了点。
斐然笑着轻叹一声,“我恐怕连你也不如,目前处在被包养被看管状态,总之就是,没有自由。”
蓝跃双眉打起深深的结,“斐然,你----”
“没事,几年了,早就想开了。”
蓝跃低下头,不再多问。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压抑。
斐然笑着说:“咱们是难兄难弟啊!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唉,还是一对可怜人。”
蓝跃说:“那你弟呢?他也留在S市了吗?”
摇摇头,斐然咽下一口酒,抬手在左胸拍了拍,“他在这儿。”
“在这儿,一直都在。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
诧异地注视着那张执着的面孔,蓝跃渐渐了然。
厚实的大掌下有一颗滚烫的心,而心里,藏里最重要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男孩,曾经他认为那个叫言研的男孩就是时下女孩子们爱看的日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柔弱少年。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谦恭自卑有礼貌,让人心生怜惜。
他对那个男孩的印象很好,因为家中有弟弟的原因,很自然就把他也当成弟弟般看待。
可惜,相处的短暂,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问自己斐然有没有女朋友,当得到那种回答后,眼泪真如书上所说的,断线的珍珠。
夏日里毒辣的太阳晒红的脸颊,眉头纠结到一处,含着泪的眼眸,似有委屈却又满满是歉疚,一张口,泪先落。
不停翕动的双唇却无论如何吐不出一个字,想来是悲伤占满了全身,全心。
那样的言研----
蓝跃说:“你一定会找到。”
就着酒他们聊了两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六年了,有那么多话想要和老朋友说一说,短短的两个小时,怎么够。
他们互留了手机号,说好不定期联系,一定要联系。
他还记得蓝跃的笑,就和当年一样,无邪的像个傻气的大男孩。
他还记得蓝跃和他挥手道别,就和当年一样,说着再见,再见不过几个小时后。
他还记得蓝跃掌心的温度,就和当年一样,他们握过双手,做了一生的朋友。
他还记得蓝跃的体贴,就和当年一样,一道很亮的黄光,一个拿着胖胖的手电筒笑容满面给他开门的男孩。
明明,这些,他都记得。
为什么----
十天后,斐然再次打通蓝跃的手机时,里面有一个冰冷的男声传来。
告诉他,蓝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