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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四节 用心良苦有谁识? ...

  •   当夜皇后在凤鸾殿摆宴席,将上次我见过的一干婆娘又都请了来。

      这回我算是见识了。原以为后宫女子,不是金枝玉叶也该是大家千金,行为举止自当与其身份相匹配。上回见面时她们也确是如此。以至于我这一个月来始终闷闷不乐,若要我一辈子都演窈窕淑女,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可今天有皇上在场,狐狸精们全露了尾巴。什么立如风中莲,坐似雪里梅,什么笑不露齿,细声软语,统统丢到爪洼国去了。
      众彩蝶们眉开眼笑地围着皇上,一个挽左手,一个挽右手,一个替他更衣,一个替他锤背,一个奉茶,一个劝酒。。。。就连卑谦如蒅姐姐,也依在皇帝怀中撒娇!娇笑、媚笑、陪笑,淫声、荡声、浪声。
      我看得心惊肉跳,暗想起半年前被我那帮哥儿们硬拖着女伴男装逛妓院时的情景。

      今天我总算看清了。这后宫原不过是个天下第一豪华的妓院,还是个只有一位嫖客的妓院。皇后便是老鸹,太监可比大茶壶。难道这就是我的下半辈子? 我是鹰、是狼、是豹,她们是金丝雀,是哈巴狗,是波斯猫。我与她们格格不入。
      那个享受齐人之福的色鬼为什么将我弄到这个鬼地方!还嫌不够吗?

      我是今晚的主角,可除了太子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并无一人理我。
      皇上是来者不拒,左揽佳丽,右抱美人,摸娇面,吻香唇,上菜便吃,奉酒便喝。一杯接一杯。我总算明白他昨晚回宫为何烂醉如泥了。

      我气鼓鼓地干了杯中的“玉兔捣”,伸手去拿酒壶。却不料抓了个空。
      吃惊地抬起头来,我才看到德妃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边。
      她是自皇帝入席后唯一一位保持冷漠的女子。皇后虽未放下身份,可她言语中流露的殷切谁都听得出来;我也未曾有什么表示,可我至少在他进来时行了个礼。唯有德妃自始自终将皇上当空气,不于理睬,只自坐一边喝茶。而且面对这种公然漠视的态度,皇上和皇后都没有任何为难她的意思。习惯了?

      她是什么人?如此作为,与普通后宫女子反差太大了。我不由得对这位德妃起了兴趣。尤其是她居然不声不响的转到我身后而未被察觉。

      是不是我被那名色鬼气糊涂了?哼!又是他的错。

      德妃拿起酒壶替我满上,又自倒了一小杯,自举了杯茶,笑道:“公孙妹妹新收高徒。姐姐我以茶代酒,特表祝贺。”说完,樱唇挨着茶缘,小小地抿了口茶,又冲我微笑。

      她可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儿,居然对我客气!?

      我一口干了。她又帮我续上,再道:“这一杯,庆贺飞虎大将军五十五岁大寿!”又抿了口茶。

      我一愣,爹爹的生日是昨天啊!我竟忘了,真的很不肖的女儿啊。而她却知道,而且记得!我错愕地举杯,美酒顺着食道划下,单薄好似白水。

      “德娘娘这样可折煞了臣妾了。臣妾与家父怎么敢当娘娘的庆贺呢?”我惶恐。

      她皱眉道:“我们已是姐妹,令尊犹如家父。妹妹你这话见外了,该罚!”她又替我满上。

      这已是第三杯了,她想灌醉我?呵呵,有意思。我再干一杯。我倒要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没想到这么个清雅脱俗的人居然有当酒楼的陪酒女郎的天分。有她的莺莺细语相陪,我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不下三十余次,最后连我也记不清了。而她始终只以一杯茶相陪。

      幸好这儿是皇宫,别的不说,这好酒佳酿还是够供应的。想起从前和哥儿们去小酒铺,喝光人家的存货不说,连烧菜的绍兴老酒和醉鸭掌用的都喝到瓶底朝天,还不能尽兴。这儿至少质量、数量有保证。
      好久没能放开性子喝了,既然她想让我醉,我且喝个够劲。至于她能不能坚持在我醉倒之前不小解,看她膀胱的忍耐力了。

      我一杯接一杯地灌,旁边的太子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拉拉我:“师父,您少喝点,要醉的。”小家伙愿意的时候还是满懂事的。
      摸摸他的头,不以为意道:“怎么会呢?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怎么当得起太子的师父?”又道:“天晚了,明天太子还要上学,还是早点去睡吧。”说着轻轻推开他。

      他无奈地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给皇上、皇后请安,便在宫女的陪伴下离开了。
      记得我也曾这样劝过师父,她也不曾听过我的劝。想起委屈的小小的我,我喝!
      居然要一个孩子劝阻我喝过头,无用啊。。。我喝!
      最喜欢的蒅姐姐见了皇上就不理我了,我喝!
      该死的皇帝跟我拼酒吗? 干吗我喝一杯他也就喝一杯!我再喝!

      德妃怎么不劝酒了?没事,没她我也喝!
      这酒味道不错,既香又淳,喜欢。我还喝!

      咦?你们怎么都不喝了?好啊,省下我喝!
      都看着我看吗?我脸上长花了吗?没见过女人喝酒吗?我再喝!你们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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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这“玉兔捣”一般人喝了这么多早该醉趴下了,她怎么还能喝?。怎么我就这么倒霉,碰上个女酒鬼!我这快憋不住了,好想小解啊!

      太子:师父太伟大了!这么能喝,果然非同一般!哪像那天林教头,三杯下肚就满嘴胡话。我以后也要像师父学习!(夜:汗!对小孩的坏影响!喝酒对身体有害,请各位读者切无模仿!)

      陶蒅:不愧是公孙荣的女儿,比她爹还能喝!整个一野丫头,哪里像个规矩妇人?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皇后:我怎么给驲儿找了个酒鬼师父。早知如此,何必费那么大劲?真是自找麻烦了。

      皇上:哈!她还挺能喝的。朕倒要看看今天这场戏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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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喝得过瘾,那边皇上大概觉得有十余名美女陪酒还不过瘾,又去拉皇后。
      “敏敏,你怎么不喝啊?也不给朕进酒?过来一起喝酒!”皇上腾出只手,去拉皇后。

      皇后甩开皇上的色手,脸红道:“臣妾今天不太舒服,还望陛下体谅。陛下有众位妹妹照顾,哪还在乎少臣妾一人?”

      皇上奇道:“你昨晚还好好的,不住为朕把盅,今天怎么不理朕了?朕不许你推脱,把你昨天的热情拿出来!”说着一手扯过皇后。

      皇后的脸色变得刷白,转身要走开,声音发颤却努力掩饰:“陛下您这怕是醉了,您的话哀家不懂。

      皇上的音调突然变得很低沉:“敏敏,你真要朕摊开说吗?”

      狐狸精们果然是嗅觉灵敏,这么蛛丝马迹的火药味都被捕捉到了,纷纷收了勾魂大法,远远躲开,以免池鱼之灾。只有我舍不得那最后一坛玉兔捣,依然自盏自饮,独乐其中,与天地相隔。

      皇后的脸色现在已是比她的粉底还要白了,但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哀家不知陛下为何发怒,哀家自认并无过错。”

      我听着冷笑,皇后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再者,若皇上现在这样就算是发怒,那我被他罚思过那次他的大吼就该是歇斯底里了把?

      皇上仍是不动声色,只低声叫道:“霖霄,你出来。”

      “是。”尖细的声音答应道,一听便是个太监。

      然后大殿之中便真的出现了个太监,人长得很普通,那身黑织锦缎的制服倒是稀罕。至于他是怎么来得,看他四周诸位美女的惊讶表情,竟是每一个人明白。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老话,他是土离冒出来的,石头里爆出来的?!最难得得是跟他一起冒出来的还有一条黑敖,皮毛光亮,和它主人的黑衣挺般配。

      不理会周围众女见到黑敖时的尖叫声,皇上下令:“爱卿,朕今早交代你的是,可曾办好?”

      目不斜视,霖霄答道:“回陛下,奴才已查明。昨晚宴席,有人在陛下的杯中下的是‘鹊儿喜’。此物溶于酒水后无色无味,唯有其极度稀薄的梨花香可被识别,是春药中的上品,服食者绝难发现。”

      此话一出,宫殿里顿时炸开了锅。昨晚所有到场的嫔妃们具为面如土色,乌鸦鸦跪了一地。

      皇后眼神涣散,跌坐回原位,微露在袖外的指尖不自治地发抖,由强堆笑脸。

      皇上看了看她,又再问霖霄:“那爱卿可有办法找出那下药之人?”

      霖霄牵过黑敖,答道:“回陛下。此犬名“地藏王”,嗅觉最是灵敏。那下药之人身上若还有丝许梨花香,地藏王便可闻香寻人。

      皇上道:“既然如此,爱卿便让地藏王将这宫中诸人一一搜来。今天定要给我把这贱人找出来!从皇后开始,搜!”话末语气凛厉,宛然是那日大声呵斥我的那个霸王样,哪还有干才沉迷酒色的逍遥皇爷的影?!

      我因昨晚并未出席宴会,与此事便无干系。我的座位本来就靠角落,这会儿皇帝老子发威便更无人理我。我无奈地晃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再看了眼已濒临崩溃的皇后。唉,今天这酒终是未能喝到尽兴。

      放下酒壶站起身,一只精巧的琉璃瓶从我袖中滑出,落在嵌星天青砖铺的地面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水一样的液体溜了出来,还溅湿了我的裙摆。

      地藏王刚迈步走向皇后,又转身奔到我跟前,仔细嗅了嗅我的裙摆,便坐下不动了,回头殷勤地向它主人吐舌头。

      不需要狗,殿上所有的人(感冒鼻塞的除外)都可以闻到地上残液那股淡雅的梨花香。

      这个琉璃瓶不是我的!

      我看看脚边的黑敖,再看看众人:皇上是震愤与不解;皇后悄悄疏了口气,脸上略有了血色;陶姐姐满脸焦急又无可奈何;德妃最特别,居然躲在众人身后将袖内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翻找。其余的人或是鄙视,或是轻蔑,显然认定了我便是下药的罪魁祸首。可我昨晚明明没有在场啊?!这可如何解释,俱是沉默。

      也难怪,现在证据都是指向我的。皇上虽然心之肚明此事我和他同为受害者,而皇后八九不离十便是罪魁;但他自己下的套,网错了鱼,他亦无法当众解释误会。昨夜养性堂一番云雨,皇上知,我知,蒋公公知,皇后多少也知道些。知道的人已经够多了,皇上是不会再让别人知道的。

      我觉得酒劲上冲,实在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只懒懒地笑道:“唉呦,摔碎了。”

      隔着半个殿堂,我明显觉得皇上紧握双拳到指关节泛青,非常地想揍人,又揍不出手。若不是现在这个场景,我想我会笑出声来的。

      他开口问我:“你可有话要说?”

      分辨也无益处,我拒绝了这个声辩的机会。
      他沉默半饷,才开口道:“公孙氏私藏淫物,当众酗酒,出言不尊。丈责十记,革其常在头衔,降为末等更衣。罚半年俸禄,冷宫思过,非召见不得擅自离开。”

      丈责!降级!罚俸禄!关冷宫!他明知我是无辜的,倒也狠得下心来?!
      或者我该庆幸背了个给皇上下淫药的罪名,没被赐死已是宽容慈善了吧?

      我只跪地谢恩。站起身时有些晕眩,四分醉意,六分疲倦。霖霄走到我跟前,我摘下头上标志我常在身份的琥珀发簪,交给他。他默默地接了,道:“公孙小主请。”伸手指向门外,声音依然不待任何感情色彩。

      再不看殿中众人,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凌霄和地藏王双双跟在后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四节 用心良苦有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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