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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花时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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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起得很早,她将所有的花都搬上了二楼临近大街的栏杆处。
那样可以晒到第一缕阳光。她张开双臂,挽起袖子,像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样,脸上充满活力与微笑。
“阿离好勤快哟!”摆面摊的大娘收拾着一早要用的面,一边撑起椅子,一边和阿离打招呼。
“嗯!”阿离笑着回了她一句。
这是三月份,花开的极艳。阿离的花楼生意也是最有生气的时节。
初春温暖中带着些许寒的风吹到阿离的脸颊上,阿离享受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打理每天的工作。她细细的照顾着花,从远处看去,这就是一个花的小楼。淡雅的姑娘身处其中,风景很美。
阿离喜欢花,喜欢书里面花满楼的小楼。
开满花,开满希望和生命。
她是穿越来的,那年不过十二岁。平时从不离开父母的孩子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成长的迅速。从前为了暗恋心忧的女孩,后来为了生计而心忧。
当年她十二岁,这具身体不过八岁。
即使在女尊,乞丐还是一样不受人待见。
没亲人没伙伴,九年来,终于坑蒙拐骗偷的活了下来。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花楼。
或许曾经失望,或许无助,或许愤世嫉俗。但是终于过去了。
她舒服的倚在栏杆上,满心的欢愉。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为人和善而且爱笑,一笑就露出浅浅的梨涡和半个虎牙。
楼下买面的大娘看着她这幅模样,像是看着自家孩子一样的慈爱,说道:“阿离也快十六了吧,该娶亲了吧。我家阿弥前些日子说了一个媒,过些日子就要娶正夫了。我瞧着,你也该说媒了吧。”
阿离浅笑:“不急,不急,还早呢。”
她在等待她生命里的一见钟情。在等待那个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不想三夫四侍,只要情投意合。
阿离遇见郁琉的时候,她正斜倚着栏杆,向下瞧。
他的衣抉翩翩,白衣潇洒。漆黑的眼球,像只迷惑的盯着人类的兔子。第一眼瞧见这个走在街上的男子,她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小龙女。毕竟,这样的少年,不该出现在这个小镇上。
这个小镇,安静祥和。
阿离观察了一会,她见他穿着并不贵气,却难免透露出淡漠而且略带藐视的眼神。就明白了,这或许是哪家出走的公子吧。
她苦笑了一下,捂住了蹬蹬的心口。
她一手执着花楼里溢出的杏花,轻轻地笑:“唷,真帅气!”
没人知道阿离口中的帅气为何,她就像是一个离世者,不舍前世的记忆。这个男子,莫名的就让她心跳得很快。像是见到前世暗恋的学长一般。
恋爱啊,自从到了这个世界。纵使美男如云,却只给她一种是同性的感觉。从未想过有一天,重拾这种感觉。
阿离有些傻傻的笑着。
一只短匕凌空射来断了她手中发丝。她一抬首,望进少年淡漠而傲气的眸子里。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笑容,正和前世所谓花痴是一般的。脸蓦地涨的通红,不敢抬头再看那少年一眼。
阿离想,她定是配不上他的。
她抿了抿嘴巴,将手中的杏花插入了花瓶中,匆匆下了楼。
她的脸颊一定很红。
阿离的阁楼是这个小镇子上最别致的,楼上全都是花,当然后院也是。这种木制的小阁楼的楼上既通往楼下,又能到达后院。
她一下子扑在了后院软软的草地上,露珠擦过她的面颊,留下一道湿湿的痕迹,像是泪痕似的。这里的草软软的,她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成了无忧的少女。
又翻了一下,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真幸福啊,她想,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还有软软的草地,芬芳的花朵。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她喃喃道,莫名的想到了这句诗。
“朱雀桥,乌衣巷是哪里。”一个清脆略带沙哑的陌生男声接了下去。
她一转头,看到自家围墙上坐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正是刚才那个淡漠的少年。阿离嘴角一扯,竟也不想和他接话,呆呆的望着天空。
那个少年见她不接话,莫名的问了一句:“是因为刚才我拿匕首戳你了么,你生气了?帅气是什么意思?”
“你很可爱。”她笑了一下,“像我弟弟。”
少年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脸红啊。”
“因为你骄傲又漂亮。”阿离浅浅的笑了一下,“我很喜欢。”她想了一会,又补充道,“很像鸢尾花。”
少年的眸子仍旧是淡漠的,他不解地看着阿离。“你真奇怪,刚才还很激动的样子。”看着阿离不为所动的望着天空的模样,他也仰着头。阿离瞟了他一眼,看到他精致的下巴,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问。
“笑你的基因好呗。”阿离默默地转头。
“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要念一些奇怪的地名,而且像是怀旧又好像感慨似的。”少年轻轻地说道,双臂撑着墙头,望着天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的鸟。“我只是想来拿回匕首,你真会享受。”
“这样。”她淡淡的接了一句,快要睡着的样子。
少年也沉默了。
“刚才你的情绪很不对。”
“唔。”
早晨的巷子安静且清零,是没有多少人来的,所以阿离的那一声“唔”清晰的可怕。阿离笑了一下,为刚才奇怪的念头而失笑。
“我以为你是高傲而且蔑视的,以为我是怀旧而且自卑的,”阿离顿了顿,“可是我刚刚才发现,你是淡漠而且年幼的,而我是并不太在乎的。”
说了一番奇怪的话,阿离坐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笑眯眯的问:“少年,有事么?”她将弄乱的头发重新束了起来,洁白的手指敲着头上的插梳,“我要去吃早饭了,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多大?”
阿离丝毫不介意问了一个陌生人的年龄。
“十七岁,”少年说道,“我叫阿琉,琉璃的琉。”
“真巧,”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我也十七岁,我叫阿离。”她刻意顿了一下。
“是琉璃的璃么,很巧啊。”
少年有些迷茫的看着大笑起来的阿离,“很好笑么。”
“不是啊,是流离的离。”
琉璃琉璃,不知怎么就觉得很好笑,很有缘。阿离仍旧在大笑着,没办法,自从自己一个人生活起,笑点就变得很低。
琉璃的琉,流离的离。
是挺像的,阿离琢磨了一下。
“明明就是一样啊,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吃饭去了。”
阿离要了一碗粥,放了很多很多糖,就坐在花楼前的阶梯上双手捧着碗开心的喝着。她看了看沉默的坐在一边捧着碗的阿琉,那个碗里被强制的放了很多糖,“喝不惯么,杂米粥啦,我懒得做饭,早饭都是在何姨家蹭的。”
“我没有那么精贵,”阿琉舔了一下粥,露出了一截粉红色的舌头。
阿离瞥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道,“这样,糖很好吃,是何姨自己熬得。”
阿琉伸手沾了一点糖,扫到嘴里,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吃甜食,这个碗很漂亮。”
“我的藏品。”阿离有些自豪的说道。
“京城的喻和宛才有的。”阿琉这么说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张开着,他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这一套,很贵。”
阿离耸耸肩。
“可以让我住在你家么。”他淡淡的说道。
阿离笑了一下,迅速的把手中的粥喝完,又从台阶上摆的一个白底青花的瓷盘子上拿了一个烧饼,进到了屋里。
一楼很暗,即使是春光明媚的白天。
她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其中有一个落地窗,离地面只有一尺宽。阿琉好奇的跟在她身后,抿了抿嘴巴,眼神黯淡了几分,“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真会享受。”
外面的阳光进入了屋子,才知道屋内铺了一层竹子,走起来咯脚。整体看起来十分干净,整个墙都被一层绕墙的书柜覆盖着,中间有一个卧榻,上面铺着一层白虎皮。
“这里是这个镇子的藏书最多的地方了,”阿离开心地说道,见着他一直盯着白虎皮瞧着,奇怪的走了上去。
他一直呆呆的盯着,眼底被奇怪的情绪覆盖,就像是当时阿离在念着那句诗时的感情一样。几分怀念几分眷恋。
“那个是拜托镇子上的猎户打得,看上去很软。”阿离解释道。
“我以为是你打的,”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呀,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
“你很好。”
阿离啃着那块烧饼,蹲在门前望着他的背影,很寂寥的感觉。她不喜欢,她喜欢的只是刚见面时的那个淡漠的少年。也许只是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她才喜欢他。
不一样,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很热闹,只他一人在看戏。
不过,她爱这种热闹。
“我怀孕了。”他淡淡地说。
“噗——”喂喂,这个煽情的时间说什么这种话,乱入了!阿离一口烧饼就喷了出来,两眼泪汪汪的呛着,她刚刚还在想这少年不入戏就来了这一出,不衔接啊!
“咳咳……哈哈……”一边咳嗽一边笑,阿离捂着肚子笑得几乎打滚,“我认识你啊……关我毛事……”
一想到男的怀孕她就特想笑,而且特好奇,“哈哈……”
不要怪阿离不给他面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又说出这样的话,让阿离这个一直路人惯了的家伙震惊了。
“哈哈……少年……”阿离抹着眼泪,终于在少年冷漠的注视下停止了大笑,捧腹大笑。我们要给弱者关怀,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酸酸的感觉。
这是朵家花啊,长得漂亮什么用,还不如她对着镜子说我喜欢你呢。
从纯爱剧的女主变成狗血剧的路人甲,阿离黑线了。不过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是没办法和她听到一个男人和她说他怀孕了的心思相比的。
她咳了一声,“好吧,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知道,”他仍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样,“你是好人。麻烦你了,等到我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付给你钱的。”
来不及吐槽少年那个你是好人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恩啦,她当然是阳光可爱的美少女啦,好人没错的。但是,生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谁来告诉我怎么停止笑啊!
阿离憋得脸都抽搐了。
“你很想笑。”少年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表情,皱了皱眉。
“是想笑没错的啊……哈哈哈……”她还以为他不会有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的,不过这是朵家花也不怪她笑了,“哈哈……”
“你究竟笑什么,”阿琉略显烦躁的抿了一下嘴,“看不起我么。”
“不,”她继续笑,“男人……生孩子……”
阿琉彻底无语了,他只好坐在榻上,歪着头看着在地板上打滚的阿离。是在看不起他么,不像。从表情上判断出阿离并不带恶意的笑之后,他就不再动了,默默地等着她不再笑。
“好吧,”阿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严肃的坐在榻上的阿琉,说道,“我答应你了。”
她用手指顶着嘴唇,想了一会才劝道:“哎呀在家和妻主吵架了就不要跑这么远吗,你应该是京城的吧,怀着孕就不要乱跑,会担心的。”
言情小说告诉我们,一般来说这都是误会。
她懒懒的靠书架上,青绿色的袍子散落在褐色的地板上,双腿盘坐着,柔软而且蓬乱的发丝松松的束在插梳上,快要掉下来似的。
真无聊啊,她想,误会什么的最讨厌了。
阿琉不说话。
“不是这样。”他艰难地开口。
“唉?”阿离挠挠头发,“不是这样啊,那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查户口的,你想住下就住下吧,这里民风也很淳朴的。”
她善意的朝少年笑笑。
阿琉点点头,“因为没有客栈……”
“笨蛋,我在这住了四年当然知道这没客栈嘛。”阿离犯了一个白眼,“随便啦,上面有一个隔间你住那里好了。”
阿琉安静的点头,眼神漠然的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似喜似悲。
受不了他无辜茫然的眼神,真受不了,阿离默默地爬了出去。良家妇男啊,听着怪怪的,唉,这年头难得碰到一个顺自己心的,又嫁人了。
老天你能再恶搞一点。
从此开始,阿离的花楼终于有了一个帮手、或者说累赘。就这样两个缺心眼的少年开始了他们乱七八糟的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