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大修完毕· 小攻以最挫的姿态出场 ...
-
易久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手指上呵气，忍着那让人感到安心的滚烫，用细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红薯那焦黑褶皱的外皮拨开，简直就像是脱下了蓑衣的绝世美女一般，红澄澄的红薯瓤在淡白色的热气中露了出来，那种宛如焦糖一般的甜蜜气息几乎让人的唾液在瞬间涌出来。
因为糖分过高而变得微微有些半透明的红薯瓤对于在贫乏的生活中苦捱了许久的倒霉和尚易久来说，简直就像是会上天赐予的美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略带焦香的红薯，甘甜的滋味瞬间包裹了他的味蕾，细腻到甚至可以用入口即化来形容的红薯有着异乎寻常的丰腴而甜美的口感，几乎要让易久因为感动而感到眼眶发热。
夜已经深了。
之前还隐约可以听见的喧哗声如同燃尽的烟尘一般消失在了浓黑的夜色里头。易久可以听见逐渐变大的雪花沙沙堆积在地上的声音，从山坳那边冲过来的北风被南方的院落切割成一段一段呼啸的气流，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窗沿，有些松弛的搭扣在风声中有规律的咚咚闷响。
易久靠着灶台一边的身体被余热烘得暖融融的，只是耳垂和脚尖都像被冻僵了，石头一样几乎没有了知觉。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如同小耗子一般想要从门缝里溜进来的时候，易久差一点就没有发现。
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易久几乎反应不过来……他以为那是什么东西的影子，或者是后山的小动物因为冬天的寒冷想要溜到人类的底盘取暖。并不能责怪易久眼神的不好——那个孩子毕竟是太瘦了，瘦到皮肤底下似乎只撑有伶仃的骨头架子。
厨房里没有灯，光线极其黑暗，窗格子上糊着油白纸，隐约透出了白雪的反光，那幽蓝的色调印在诡异的小孩面无表情的脸上，愈发显得他整个人像是一具被工匠做坏了的木偶一般，冷冰冰，硬邦邦，就连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里都好像多了些什么似的。
“谁？”
易久的心脏跳得飞快，因为精神的过度紧张，嘴唇都微微抽搐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想要摸索些什么来护身，然后这一刻他的脑袋就像是发了烧一般胀得厉害，他摸索了半天也只摸到灰扑扑的土墙和几丛稻草。
而那个诡异的小孩已经如同僵尸一般硬邦邦地往前走了几步。
“你，你是谁？”
易久强撑着大喝了一句，他想要用声音将其他人惊动，然而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虚又软，宛如割了脖子的鸡吭哧吭哧发不出声。
那小孩得了他僵硬的一句话，神色未变，竟然连眼角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依旧是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落在一愚身上，就像是有实质一般，戳得人皮肤微微的刺痛。
“你你你别过来哦。”
说实在的，易久这时候实在是吓得够呛，就连最开始的时候见到那吃人的妖怪都没这么害怕过……他甚至分不出面前这个细细瘦瘦的人型生物究竟是人还是僵尸或者是别的什么妖怪。
那小孩还是没有回话。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了灶膛前面。恰好这时候那埋在灰里的木材蹦了两颗火星出来，易久才借着那一瞬的微弱光芒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虽然瞅着瘦得可怕……但似乎是个人？
易久看到了那孩子身上裹着的衣服，倒也说不上破，只是上面到处灰扑扑的，不知道在哪里滚了许多灰尘早就已经看不清底色，衣摆上面之前沾了雪，这时候已经化掉了，滴滴答答顺着脏兮兮的衣角落在地上。
“你……是这里的人么。”
易久皱了皱眉头，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忍不住讷讷地开口问。
……
……
……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小孩那大得可怕的眼睛，仿佛是玻璃珠子似的，连视线都恍若是冷的。
“喂，你该不是……”
易久忍不住开口，然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小孩忽然在这个时候猛然往前蹿了两步。易久被他那诡异如妖魅般迅速灵巧的动作吓了一跳，一霎那僵住了，眼睁睁地便看着那人猴子似的伸长手臂，骷髅似的手往前一抓——
将易久手里吃剩的红薯皮扯了过去。
易久呆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古怪的枯瘦小孩抢了他手里的红薯皮，然后就像是村子里偷偷摸摸跑到别人桌子底下捡剩饭吃的流浪狗一样，迅速地缩到了厨房昏暗的角落，背脊朝着外面，头埋在手掌间窸窸窣窣，狼吞虎咽地将那焦枯的，带着草木灰的红薯皮一口塞入了嘴里。
“喂，你！”
易久猛然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朝着他冲过去，拽住他的一只手想要将那猴儿似的小家伙扯出来。
红薯皮烧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可以就这样吃下去！然而，这么一抓，易久便心惊了。从那衣袖之下伸出的手腕真的是一个孩子的手，而不是一段枯槁的朽木？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易久便条件反射地放松了力量，他是出自真心地担心，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便将这孩子的手臂咔嚓一声折断。
那个孩子便趁着这个机会一溜烟地缩回了墙角，蹲在那里只是小小的一团，不比一只土狗大多少。
易久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在那孩子的注视下先将厨房的门堵上——那孩子似乎颤抖了起来。
然后他默默地走到了灶台旁边，拿起柴火将草木灰拨开，往里头吹着气，渐渐的，火光亮堂了起来，金红色的光晕在小小的厨房里颤抖，照亮了之前黑沉沉的角落，也照亮了那小孩惊慌的脸。
他的脸颊就像是仓鼠一样鼓了起来，在对上易久的视线的瞬间，他收到了惊吓一般猛然捂住嘴，然后紧皱着眉头将那团干枯苦涩的东西生生地咽下了自己的喉咙。他那副难受的模样，看得易久几乎要开口阻止了。
然而在确定了“食物”已经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小孩才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一脸惊恐地看着易久。他颤抖得可真厉害，易久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也在一个黑乎乎的夜晚里，收留过一个孩子。
不自觉的，阿青的脸浮现在了易久的脑海里，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起了过去，猛然摇了摇头，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作为一个流落到了过去的时光之中的人，回忆过去会像是毒品，让人变得软弱。然而软弱的人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
不过，尽管易久很快就将已经渐渐变得陌生的那个人压入心底，他的动作还是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蹲在了那个小孩旁边。
“你叫什么？”
他问。
“……”
“你不是这里的人，对吧？”
“……”
“你是怎么溜进来的？有人发现你了么？”
“……”
……
易久所有的问话，那个小孩都用了统一的回答：沉默。
这种反应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能说话吗？”
“……”
小孩双手抱膝，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脸上木愣愣地，那双玻璃珠似的的眼睛却让易久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慌张他尽量地将自己缩小成一团，似乎不想让易久看到一般。
易久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转身将灶膛里另外一只红薯拨了出来。
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之中。“咕咚——”一声，小孩发出了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
易久无奈地将红薯剥开皮，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想吃这个么？”
“……”
还是沉默。
易久将红薯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那个古怪的孩子的视线始终跟着红薯晃动着。
“如果想吃的话，就说一句话好吗？”
易久说。
然而，那个孩子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姿势，直到易久无意间开口说：“……真是的，难道是而过哑巴吗？”
不过是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猛然一个哆嗦，然后就瞪着易久手中的红薯，缓慢而胆怯地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个哑巴？
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易久哑然了。
再看看小孩身上的衣服和那枯瘦的样子，一个答案已经非常清晰地出现在了易久的心里。这是一个不小心跑进来找吃的小乞丐。
他不知道小乞丐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反正不可否认的是，为了这厨房里可能的一点残羹剩饭，他很有可能会被巡视的家丁打死，也有可能被那群护院的大狗给撕碎。
想到这里，他的心莫名地柔软了起来。
“给你这个吃。”
他将自己难得得到的食物，那颗刚烤好的红薯递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愣愣地凝视着易久温柔地脸，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像是不敢置信似的，从他的手中拿过了红薯。他条件反射地就像是野狗一样大张着嘴，想要将红薯一口吞下去，可是耳边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异常柔和的声音。
“阿青你慢点……”
他回过头，头一次在手中有食物的情况下将注意力分给了别人。
这个有着极好看的眼睛和嘴唇，脸颊白白的少年和尚也正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他知道，他简直喜欢死那个人喊他的声音了。
幸福得简直快要死掉了。
某种模糊的，从未有过的甜蜜从瘦巴巴，如同骷髅一般的小孩的心中升腾而起。
因为过去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以至于他几乎快要不知道如何动作。
相对于带呆愣愣的小乞丐，看上去脸上并没有一样情绪的易久，实际上心中也是惊讶极了。
“阿青”——简直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样，在看到这个瘦巴巴，实在说不上漂亮的小乞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喊出了这个对于他来说异常柔软的名字。
呵呵，难道是因为今天被惊吓得太多，所以脑袋糊涂了么。
易久在心中苦笑不已。
“你有名字么？”
易久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
小乞丐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非常犹豫地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猛然抓住了易久的袖口。然而，抓住之后，他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僵硬地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易久疑惑地看着他。
“……”
他无声地张着嘴，第一次想要说些什么。
他有名字——他很想说。
可是他想要易久之前喊他的那个名字。
阿青，阿青，阿青……
这名字真好听。
为了能让这个好看到让他心慌的少年再一次那样温柔地叫他，他真希望自己立刻就变成那个阿青。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大修完毕· 小攻以最挫的姿态出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