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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part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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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道冲了个澡出来,见到释然在门外等着他,眉一挑,朝她走了过去:“如果我今天不听你说完,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原谅我?”
释然道:“先把头发吹干吧,我帮你。”她把司马道按着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他半长的头发,举着电吹风绕过来绕过去。
头发已经吹干,司马道等了许久不见她有停下的迹象,终于伸手把电吹风关了。看到释然回神的样子,他想对她微笑,可是嘴角居然提不上去。他只好走到墙边背靠着,双手环胸,视线微挑向上,寂然道:“我听着,你说吧。”
很久都没有听到释然有声音,他奇怪地看向她,却见她一步步地向他走来。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好像在做什么重大事情般的慎重,或许心有疑虑却不允许自己退缩。
她直直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司马道察觉她肩线紧绷,露在睡衣外的一点锁骨伶仃孤苦,那样的萧索,像是能杀死人。
她伸出手来。她的手一触到他,司马道才发觉在释然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她的全身在微微地发着抖。然而她却不停手。从他的额头,描摹到眉心,划过鼻梁,落到唇上,停了一秒,抚过下巴,最后抓住了他的手。
这时司马道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她的脸上。释然的眸中乌沉沉的,像是最深沉的暗夜,墨黑墨黑的,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她,他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司马道耐性全失。他动了动手要脱离释然的牵握,却发现她不松手。
释然的眼睫密密地垂下,坚持着不肯放手。就当司马道以为要这么一直僵持下去的时候,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其实,你也可以不去冲澡……”
她的声音其实很小。然而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近,这句话,怎么可能听不清楚?
司马道困难地顺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然,你告诉我,你的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样?”
释然抬起眼来,脸上的红色一层又一层地铺展开来。然而她对上司马道的眼睛,目光坚定:“不,就是你想的那样。”
司马道用空着的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然后到了颈项,然后到了锁骨。他终于逼近她,脱出手来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脑。
释然闭上了眼,睫毛颤动不止。
司马道叹息着吻上她的唇。
从前他们亲吻的时候,都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碰,才刚触到就已经分了开来。可是这次却停留了好久。心里虽然激烈,动作却是缠绵。
分开来的时候,司马道微微地喘着气,眼色幽深:“告诉我,为什么?”
释然看着他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的神情,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本来不打算说的话不知怎的就轻声说了出来:“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心……”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司马道的头上当头砸下,他惊怒地推开释然,羞愤交加:“你居然这样看我?好!你还真是好!”
释然看着他气怒地摔门而去,站在昏灯的幽微里,不知是什么心情,哀哀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会给我送喜帖来。”余琬受宠若惊地让释然坐下,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释然温然而笑:“我和余经理一见如故,更何况‘挽歌’也是从你手上得来的。”
余琬的脸上有丝不安,绞着手指道:“既然这样,恕我交浅言深。释小姐,其实我表姐的有句话说得有道理,虽然‘挽歌’是难得之物,可是这名头用于结婚……”
她没有把话说完,释然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神色不变,微微一笑:“余经理,其实上次我叫出挽歌的名字后,你就打算把它留给我了吧?”
“是的。”余琬的眼神一晃,“想不到释小姐还会读心术。”
释然也不反驳,侧转了头,将眉轻轻皱起:“可是我觉得,秦小姐说的话也该是很有分量的啊?”
余琬的脸上有一丝不快,语调平平地说:“因为你是有缘人。我答应过,如果遇到有缘人,就不会让挽歌落入他人之手。”
释然还是微笑:“我不是想理会你家族的事,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初衷。我倒觉得,”她垂目注视着‘挽歌’,“它是一件少有的吉祥物,不仅给了我一个宠我惜我的丈夫,还带来一个可以托付的朋友。”
余琬心中一震,目光里悲喜难辨:“你竟然相信我?”
“世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份真情。我初见‘挽歌’的时候曾叹,说是终于见到了真正的珍宝。其实我赞叹的,并不是玉器本身。玉器本身,再精致,琢磨的技艺总是可能超越的;我叹的,是这戒指之后的苦心。你说琢玉者要有多么狂烈的热爱,才能够把生命都付诸这件器物?他的妻儿要有多么深沉的包容与真情,才能够由着他废寝忘食,耗尽最后一点心血?”释然脸上神情恍惚,慢慢地露出一个似真似幻的笑,“换作是我,我不会让这枚玉戒留下来。岂能容它存留于世使有机会睹物思人?必要亲手砸个粉碎!”
虽然交往不深,可余琬依然惊诧于释然此时语义中的激烈。这真的是她吗?第一眼见到她,只觉得如此天然的女子,就像一朵出水的青莲;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心里是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但从来,就觉得,这个女子该是水做的,水一样的温柔,水一样的洁净,让所有渴望救赎的人不能放弃那样的干净。
释然此时已经平静如常,微笑着说道:“幸好,我只是个旁人,所以才能真心地欣赏和赞叹。真正的珍宝,是这样的真情,坚定且坚持、清晰且清醒、宽容且包容。你让我开悟,我很感激你。”
听她这样说,于琬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请柬,眼神一落到那张大红的纸上,霎时就迷离了起来:“其实……我还真的不很想去参加这个婚礼。”
她低着头,没有看到释然眼色一黯,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十几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日子我非常想见你;可当十几年后你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认得你……”
释然似乎是猜到她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了她:“我该走了。希望你能来。”
“你在怕什么?”余琬站了起来,在释然背后冷冷地说,“需要躲,就是说明你是在意的。你既然有另嫁他人的勇气,怎么会连听我诉说当年的勇气也没有?”
“我不是躲,是避开。”释然没有回头,“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挽回,况且,当年的事,我已经全忘了;如今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余琬急步挡在她面前,阻住了她离去的路:“你忘了是你的幸运,你可知道他的苦?当年的苦,现在的苦,他为你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
释然蹙眉:“你不要这样。”
“你今天既然来了,我就一定要告诉你。”余琬固执地拉住她不肯放手。
释然见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知道暂时肯定是走不成了,索性妥协:“好吧,我就听你讲。”
余琬把她安顿在单人沙发里,自己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却双手十指交握,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释然也不催她,一手搁在沙发的扶手上,食指无意识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指腹与沙皮相触的声音虽然轻,却因为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清晰得像沙漏的声音。
余琬绞着一根手指,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请你相信我,我现在说的话都是真的。”
释然察觉出她的认真,点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