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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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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连山的小帐缝里一共挤了七八个人,若不是江虎和李连山上了铺,连站的地儿也没有。
元帅坐在从郑大将军帐中搬来的雕漆大椅是摸着胡子笑得看不到眼睛,陈将军坐在一把普通木椅上扼腕,郑大将军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低声嚷嚷,江德劭坐在最角落的小马扎上,刘三实在找不到地方坐了,只能站在帐门处,听一会,就得出去看看元帅带来的护卫士兵是不是隔着三四丈远的地方背对帐子而立。
高元帅压低嗓子笑着叙述今天颜箴为朱明渐活取心头血的情景,说朱明渐疼晕过两回,每次都得停下先救醒他,然后接着取。
李连山笑得前仰后合,大呼过瘾,问颜箴怎么取这么慢?江虎解释:快取也不是不可以,只怕是颜箴怕他疼得不够,这才慢慢地取。
李连山问是不是,颜箴笑而不答,
陈将军扼腕痛息自己没能亲眼看到,骂道:“他奶奶个熊,老子不能自如出入这大营,不然老子也能看到。老高,我干儿子都来了,你干脆也把我收编了吧,我跟我那五十名弟兄就跟着你干了。成不?”
元帅不答应——陈将军的军衔跟他平级,又是清宁王爷手下爱将,先皇亲自把过盏的,这天朝大营有不少人以前是他的手下,他若一来,到时候听谁的?不收,不收。
陈将军跟他商量,大不了他们把这一身代表身份的狮首金甲脱了,换一身别的,实在不行换成士兵的袄也行。
元帅只是摇头。
陈将军低声下气地说:“老高,你看我们五十几个人,在大营旁边十来里的小营,还得每个月你还得调拨粮草,还得派几十名士兵去守备打扫喂马,多麻烦,把我们收过来,这事麻烦事就省了。”
江虎也说:“就是,元帅你把我干爹调过来吧,我们爷俩也好亲近。”
元帅看着他,面无表情。
陈将军骂江虎,别不知好歹,人家是兵马大元帅,别这么没大没小不知身份贵贱不成体统。
江德劭从黑暗的角落里伸出头来,对着江虎微微摇头。
江虎扮个鬼脸。
李连山小声说:“活该,没有元帅的首肯,我都不能直接跟他对话,你就这么大咧咧地跟他说话?忘了你师兄的屁股怎么被打的了?”
江虎撇撇嘴,“你们的规矩真多,不知道我师兄怎么受得了,若不是他和你和我哥我爹在这里,我早就跑了。”
颜箴伸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别乱说话。”
郑大将军心思还在取心头血那,插话道:“颜箴,这心头血一取,那朱明涛的疯病就治好了?”
颜箴淡淡道:“哪有这么简单,今天我不是累晕了嘛,这心头血才取了一半,第三日还得再取。”
元帅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陈将军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不顾身份地去摇元帅,“老高,他娘的,老子管你答不答应,老子昨天就带人马过来,小郑,明天给老子腾十几个帐缝,新盖十几座马棚,老子就到你这虎营落户了。”
郑大将军军衔没他高,不敢接话,只能望着元帅。
元帅不高兴了:“老陈,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陈将军大声说:“你还为难老子呢,老子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你?你还拿架子,操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就为难你了!明天给小郑拨帐篷,若是老子来了你们没准备好,老子就带着这五十名骑兵,把你的中军大帐给占了。你奶奶的,几个月也没能弄过朱明涛那猪头,最后还得靠老子干儿子的师兄,再这么婆婆妈妈的,老子就把他们带走,让你治,治个屁!”
“老陈,你怎么不讲理?”元帅头疼地说。
“老子哪不讲理了?王爷叫咱们来,保护小世子不受伤害,你把老子弄到那么远,老子怎么保护?刚来的时候那姓赵的王八蛋跟小世子过不去,你没管吧,小世子最后跟那王八糕子打了一架,小郑还把小世子打了,咱也不说啥,谁叫来前王爷说过,小世子的脾气又臭又硬,得有人磨磨。眼见着这朱明涛贼厮鸟就该挂了,这仗眼见着就要打了,小世子万一上了战场,再像上次那样受了伤,王爷那边我怎么说?咹?我就说老高不让我进营,我没法子贴身保护,这样说成不成,你自己说。”
江虎笑嘻嘻地靠近李连山耳边,低声道:“想不到我爹粗人一个,嘴巴还挺能说。”
李连山也把嘴巴贴进江虎的耳边,小声说:“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全天朝这样的人不足十个,个个都是我父王和三叔教出来。”
江虎又把嘴贴过去,“你父王和你三叔一定很厉害吧,我看这元帅对你不怎么样,但语气里对你三叔很是称道,还有我爹,一提起你父王和你三叔,嘴里就没别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李连山又贴回去,“可不,不过以后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小老虎,你跟着我好好干,到时候我忘不了你。”
江虎小声笑道:“咱们又不是情人,忘得了忘不了有什么干系。”
李连山脸色一变,低声骂道:“死老虎,想让我在元帅面前揍你吗?”
江虎低笑:“开个玩笑嘛,你别老当真,你越这样,我越喜欢逗你。”
李连山哼了一声,向旁边挪了挪,别过脸。
江虎还在低声笑,冷不防腰间像有被大蚂蚁叮了一口,麻嗖嗖的,心知不好,已经晚了,身子一软,向一边歪倒,只听颜箴柔声说:“小虎,你今天说话这么多,挺累的,这几日就别再开口了吧。”
李连山好奇地又挪过来,戳戳江虎的脸,又捏捏他鼻子,低声笑问:“你又给他下药了?”
颜箴淡淡地说:“我嫌他太鸹躁,让他闭几天嘴。”
李连山大喜,脸上却装出同情的样子,“可怜的小老虎,你这么爱说话,几天开不得口可怎么受得了?”
江虎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却丝毫动弹不得。
那边高元帅被陈将军缠得受不了,骂道:“娘的老子今天就不该放你进来,你说你若在我的位置,我非要来你这,你能答应……?”
陈将军打断他的话:“当然答应,咱们什么交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一句话,老子若说半个不字老子的陈字就倒着写!”
高元帅气得站起来:“放屁!你现在说得好听,你是不在这个位置上,你若当了元帅,你亲爹要来你他娘的都不会答应!!”
郑将军在一边劝不是,不劝也不是。
刘三又进来了,见他二人吵得乌眼鸡似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德劭站起来,从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天朝最高军衔的将军身边挤过,来到刘三近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刘三愣了愣,看看他,江德劭轻轻点点头。
刘三走到郑将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郑将军也愣了愣,扭头看向江德劭,江德劭已经掀帘出去了。
郑将军不敢跟陈将军说话,起身站在高元帅身后,低声说了几句,高元帅回头看看他,又看看那边面带不耐捂嘴打呵欠的李连山,再看看面前瞪眼握拳像要打架的陈将军,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面色一缓,吩咐郑大将军明日领帐篷。
陈将军大喜,“早这样就对了,省得老子跟你磨半天嘴巴子,磨得都渴了。小虎,给你爹弄点水来。”
喊了两声不见有动静,自己动手,在案上水罐中倒了一碗水,咕嘟嘟喝了几大口,又重新倒了一碗,递给元帅。
高元帅板着脸,一口喝干,把碗扔在案上,对着郑将军说:“就把他们编在虎营,别把他当祖宗牌位似的供着,他自己说的,就让他当个最低级的士兵!每天早上操练若敢不去,军棍侍候!”
陈将军哈哈大笑:“只要能让老子看小颜箴整治朱明涛那两狗兄狗弟,让老子喂马老子都不在乎。小虎,爹跟你一个帐子怎么样?小虎?”
这才发现古怪精灵的江虎以一种奇怪的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歪倒在铺的角落里,神情复杂,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
高元帅还在吩咐:“不准让他自己单独一个帐子,就让他跟别人挤,既然来了,就得服从大营的规矩,还以为自己在别营哪?想舒服,就滚回去。听到没?只准你领五顶大帐,让他们十几个挤一个帐子。”
郑将军连连点头称是,回头吩咐刘三明天去领五顶帐篷,再让人盖几座马棚,暗中吩咐:领上二十几顶,若他们问起来,就说咱们的也该换了。
吩咐完毕,高元帅气呼呼地要走,陈将军一把拉住他,“老高,今天我就不出营了,你给我安排地方,我得陪着我儿子,他好像……”怀疑的目光盯着颜箴。
颜箴笑道:“小虎没事,只是累了。”说罢手指在身体的遮掩下轻轻一点,江虎身子猛一弹,顿时跳起来,指着颜箴和李连山张了半天嘴,又拦着陈将军张了半天嘴,呜里哇啦地只能发出几句破有碎的声音。
陈将军当然知道干儿子又不知道怎么招惹了他师兄而被惩治,无奈地点他的头数落:“你没事尽惹他干什么?”
江虎委屈万分,又说不出来,气得使劲瞪李连山。
李连山看了半天笑话,总算开了恩,推推颜箴:“算了,他也怪可怜的,饶了他吧?”
“我教训我师弟,与你何干?”颜箴一点也不给面子。
李连山的得意立刻消失了,气得不吭声。
江虎的气愤消失了大半,指着李连山不出声的笑了一会,又从鼻中出了一声粗气,拉着陈将军离开。
一时帐中只剩他二人,李连山气哼哼地在颜箴身边躺下,躺了一会忍不住质问:“你今天阴阳怪气地到底怎么了?谁惹了你?是我还是小老虎?自打你被人抬回来就一副死样,教训了小老虎,又在他们面前给我没面子。”
颜箴没吭声。
李连山推了几把,怒道:“你说不说,你若不说,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瞄着颜箴的臀部不怀好意。
颜箴扭头看看他,叹了一口气,“小世子,我今天很累,为了给你出气,我都累晕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李连山不肯罢休,“不行,你说出来我就让你休息,不然休想!”
颜箴又叹了口气,“你真想知道?”
“当然。”
“好吧,我说,我很不喜欢听到你和小虎说那些疯话,非常不喜欢听,听到了就生气,所以我让他当几天哑巴,这下行了吧?”
李连山愣了愣,怀疑地看着颜箴。
颜箴笑了,“我说着玩的,我只是烦小虎太多话,疯言疯语的,让他们听了再传出点什么,到时给你惹麻烦。你若不开心,我明天就给他解了。”
李连山松了口气,想了想笑了,“其实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是不可以,我就烦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不知道,在这营中,有好几个……”脸上又露出扭捏的神情,吞吞吐吐。
“我知道,军中三月,母猪赛貂婵。军中军妓太少,那些将军校尉们都轮不过来,哪里轮得上你们这些下级军官,那些士兵更别说了。所以军中男子相欢的事很多。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相貌肯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肯定不少人喜欢你,今天在营门处,刘三身后的小莫就是其中一个对吧?我看他对你的眼色很不一样。”颜箴眼神冰冷,声音却很柔和。
李连山咬住嘴唇,出神地想了一会,然后叹口气,“这军营什么都好,就是没女人。”
“是啊,”颜箴也叹,“这仗若只打几个月也就罢了,就怕拖上几年,你可有得忍了。”
“唉——”李连山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