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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第三百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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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由于李连山的性急焦躁,做事任性只凭自己喜好,没少得罪康平大小贵人官员,所以喜欢他的人真没几个,就连他的亲哥哥,也多次被他气得要死,如今更因为爱妃爱子去世而恼了他,所以他这次出征,在军需粮草上就有人动起了手脚。
大军出征时便只带了一个月的粮草,说是前几年一直遭灾,又一直打仗,粮草一直不继,这两年又收了西羯北戎大片贫瘠土地,每年都要往那里拔不少粮食,如今又面临春耕,今年的粮食还得等秋后才能收上来,缺口太大,征不到那么多粮,就这一个月的粮也是千辛万苦才征上的。
以前打南伽时,或许需要清宁王爷在康平坐镇,亲自负责征集粮草,但当朱太后和周相的离世,再无人敢对军队粮草有丝毫为难之意,而且郑国军队战无不胜,每次打仗都能使国库充盈,只要有钱,南方那些富庶国家的商人们就源源不断地把粮食运了过来。
但是这次,清宁王爷已经故去,领兵出征的是得罪了康平上下,甚至把皇帝也得罪了的李连山,因此在集结军队准备辎重期间,小手脚先试探地动了动,见李连山没什么反应,心中大安,手脚越发动个不停。
余延此次仍然随军,协助李连山处理军务。他参军多年,处理各种事物早已炉火纯青,但这次无论他怎么协调,别的好说,但这粮草就是不能痛痛快快地送上来。他跟李连山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只是李连山正陷在害死兄长爱妃爱子的内疚后悔当中,没能听出来。
一起随李连山出征负责收集处理谍报消息的小杨后来知道了,嘴巴一撇,跟李无忌鄙夷了一句:“七郎最不喜拐弯抹角,有话明着说呗,还弄什么暗示,七郎若是那种肚里几个弯弯的人,也不会得罪这么多人了。”
李无忌连连称是,然后眉开眼笑地打着训练调教的借口去收拾那些敢在他们出生入死的时候扯他们后腿的人的子孙们。
原来,出征东岳时,一个月内,李连山连破三座城池,但当打到东岳最大的城池广安时,受到顽强的抵抗,两军对峙,拖了一个多月。本来当时便只带一个月的粮草,攻克三座城池,又收集了不少粮草,这才又坚持了半个多月,余延不住催粮,户部总有各种借口,最后好不容易押送过来粮草,结果还是有虫的霉粮。
士兵们打仗出生入死,结果吃的饭还是一种霉味,李连山是跟士兵一个锅吃饭的,顿时大怒,以为是粮官没有看管好粮草,大发雷霆,让人拖下粮官就要打军棍,粮官大呼冤枉,加上余延在一边说项,李连山这才知道被人扯后腿一事。
他先被喜欢的女人暗算又被最好的朋友羞辱又害得兄长爱妃爱子丧命,打仗又不畅,正满腔憋屈一肚子窝火找不到人撒气,一听此事勃然大怒,二话不说,蹬蹬蹬跑到外面,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李无忌带人上马去追,追出三四十里路,这才知道他要回康平找那些敢为难他的人算账。
李无忌大乐,一面派人回去给营里的人传信,一面带人跟着李连山就这么一路回到康平,根本不管两军对阵自家的元帅突然离开会给军队带来怎样的乱子。
李连山回到康平,也不去拜见兄长,一面派人去车马行弄车,一面亲自几个重要部门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嫡长子或嫡长孙全部捉了来,强行把他们押上车,连长孙宰相的十六岁的幼子也在其中。
当时各部门的官员刚刚上朝,等消息传到他们耳中,李连山已经押着那些嫡子嫡孙们离京一百多里。
就这样,那些文官的儿孙们被强迫从军,跟着士兵们一起吃焐霉的粮食,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
朝堂上弹骇李连山的折子又如同雪片般,堆满了李千雪批阅奏折的书案,但是,军队的军需粮草却再也没有人敢动手脚。
遇到做事强硬不跟人讲道理的李连山,这些文官只能在嘴皮子上出出气,那些私底下见不得阳光的手段是不敢再使了。
“哼,”李连岚一边说一边撇嘴,叫道:“也就是李七心软,换了我,把他们的亲爹和家里财物一起抢了去,让他们这辈子见了小爷绕道走。”
任逍遥抿着嘴,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提起铜壶,往李连岚的盏中续了一些水。
铜壶暗金,他的手指雪白,壶中的水又呈淡淡的绿色,配在一起说不出的好看,李连岚眼神瞟啊瞟,突然一把摸了上去,道:“我来倒我来倒,别烫坏了你。”
然后又喋喋不休,乱七八糟地说着李连山的一些事情,直让童子把铜壶里的水添了三四次,一直说到晚上玉兔西升,自家的大小随从们打着灯笼在外面催了好几次,这才放过任逍遥。
没有李连山和颜箴、小杨和李无忌以及那些好玩爱闹的年轻侍卫们的瑞王府,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李九气咻咻的,琢磨着自己次日到哪打发时间。
李九没有人陪伴,觉得日子过得好生无趣,李连山虽然有众人陪伴,也觉得日子过得百般煎熬。
在瑞王府里还没觉得,等到了军队,他才发现自己在无意的时候总不由自主地往左边侧后一点的地方望去。那里,曾是颜箴站的位置。
那可是他一想起来就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所以每当他发现自己又情不自禁要扭头的时候,总有种把自己切碎了的感觉。
但是颜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在引起他的愤怒之前先让他感受到淡淡的伤感。
白天在阵前派人骂阵的时候,听到某句精彩的粗话,他就有种向左后方学的冲动;伏案处理军务累得肩膀痛脖子也痛的时候,他就会仰起脖子等待一双手帮他揉揉双肩;喝水的时候他总是纳闷那水里怎么没有味道,应该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清淡的味道;晚上回帐的时候,他有时会恍惚,觉得颜箴会在里面等他,正如他多年来一直在账里等他。
入睡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是在等着有人皱着眉头问他“你烦不烦”,或是直接伸出个胳膊,以一种强有力的姿势,把他裹在怀里,然后忍受着他的几下拳打脚踢,再安静下来。
睡着的时候,他总不由自主地往一边滚,直到被某个身体给挡住,然后七手八脚缠上去,抱住,然后才能睡得心安。
这个挡住他并被他抱住的人,以前是李千雪,后来是江德邵,再后来,是颜箴。
李连山的心烦意乱被跟着他一起到军队的小杨看在眼里,暗暗叹息,有时意味深长地向李无忌递个眼色,可惜李无忌空长了大个子,半点心眼没长,被他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过来,只会莫名其妙地冲他笑笑。
每到这时候,小杨心里就有一种想对他施虐的冲动。
小杨默默地观察着李连山,看着他时而神情恍惚时而满脸恼怒,有一次还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结果被李无忌冲过去大惊小怪,直劝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别急,明天我带兵去杀他们更多的人,给这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然后又道,“其实也怪你,如果不是你把颜兄弟气跑,咱们也死不了这么多人。”
李连山大怒,冲过去跟李无忌大打出手,然后被李无忌打翻在地。
占了便宜的李无忌得意地冲着大惊失色冲过来欲加劝阻的军官们摆手,“没事没事,我们这是闹着玩的,我们在家时经常这么干。没事没事。”
转过头又冲着被小杨扶起的李连山道:“不对啊,你拳头怎么比以前软了?”
担任主帅的李连山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却因自己先动手打人而没脸对李无忌以军法处置,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几欲射出火来。
余延摇摇头,挥手让众人退下,等帐内只余他二人时,冷脸道:“元帅再不可如此,你是三军主帅,当为人表率,岂能再与无忌做这小儿之态?”
冷冰冰地似清宁王爷在世时训他般把他训了一顿,一边训一边内心感慨:七郎军事谋略超群,这为人处事可差得远了。
经过一番劝训,李连山总算把心思收了回来,不再为自己总是因为想起那个个被他痛恨欲至其于死的人而愤怒,把全部精神放在如何借围城吸引岳国各方军队,夜间隐匿分拨小部分军队离开广安,到离此百里外的大山里集合,届时绕过岳国各个城池,直奔其国都。
他仔细考虑小杨收集并归类好的各处情报,从中找到对已方有利的信息加以利用,又派人乔装与带领铁雁军在岳国各处伺机暗动的宋寨主,与其商定如何造成岳国内乱,如何找到并挑动那些被杀掉的王子权臣隐藏起来的力量发难,为已主报仇。
那些军务,他一股脑交给余延,对于余延有时打着公事的旗号骚扰小杨的行动根本视而不见,他如今一定要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时间想起并痛恨颜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