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86、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信鸽又一次把情报带回大营，此刻正是高元帅和朱监军撕破了脸、闹得水火不容的紧张时刻。
　　高元帅的帅印朱监军不敢过分硬留，毕竟军部所封元帅是高肃，如果强留，军部那里说不过去，皇上虽然被无权，但还在皇位上，清宁王爷虽然被围在王府，但边关还有几万军队，这里还有十万大军，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急，否则惹恼了高元帅，他一介文人，身边只有少数几员猛将，敌不过强将如云的高元帅，所以帅印又被送还高元帅。
　　但是他发挥了监军的职责，无论高元帅所下何令，都要经过他的许可，否则连夜晚巡逻的口令不能随意制定。
　　一直能忍的高元帅尤如龙困浅滩、虎囚牢宠，周身被网缠住，一身力气无处可使，差点又气得病倒。这时候他无法痛恨不负责任的陈将军，如果他在，凭他看似粗莽实则缜密的性情，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虐，以及先皇喜爱的猛将和军营法纪管辖不住的金狮军首领的身份，便可牵制监军，让他不可太过放肆，但这个狗娘养的居然就这么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干儿子走了，真——他奶奶个熊！
　　高元帅咬牙骂出陈将军惯骂的那句话，狠狠地将茶碗摔在地上，吼道：“余延！小杨还没要回来吗？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到，要你何用！”
　　可怜的余延被迁怒的元帅骂了个狗血喷头。

　　隔了几日没有消息的南伽情报再一次传来，高元帅一下子就急了，南伽朝政全面瘫痪，正是出击好时机。
　　“大帅，世子不知用了何法，造成南伽如今这局面，正是咱们出击好时机，咱们应当机立断！趁平琴混乱，指挥大军分三路进攻，加上世子他们在后，前后夹击，南伽必败！”余延也急了，捧着情报的手都在发抖，道：“大帅，机不可失，易速攻之。”
　　高元帅脸部的肌肉都在抖，夺过余延手中的情报，从头至尾再看一遍。
　　“平琴重臣均染瘟疫，国主不朝，有寇杀人，南伽闭城门已三日矣。”
　　廖廖数语，让他们看到了南伽都城的混乱与紧张局面，更让他们看到一个进攻的大好时机，如果趁此良机，挥师攻上，以南伽军队断粮引起的骚动，和与京中隔约绝消息给南伽军官带来的惶恐，势必不可阻挡天朝大军而败北，而他们的退路已经有事前埋伏的李连山所带的金狮军，还有另外一支秘密部队，后有追兵，前有阻截，南伽军兵败如山倒的结局已经笃定，只要他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想象着即将来临的大捷，心中的热血已经沸腾，但是眼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
　　“余延，颜箴将那些药的使用法子已经传授于你，你可会用？”
　　“会用，但太过痕迹，不敢轻易使用。”
　　余延曾经偷偷将迷药混入监军的饮食中，但朱明涛兄弟俩十分警觉，无论水米，均让小杨和张姓侍从先尝过，结果可想而知。事后监军将余延传去，也不说话，一脸冷笑盯着他足有两三盏茶功夫，然后让他退下。只吓得余延背后冷汗湿透衣衫。
　　他也曾想过让两人事先服下解药，但两人被看管极严，无论何时身边至少有两三个人跟着，特别是小杨，不知受了何种折磨，有两次远远看到，寒冷的天里只着单衣，细瘦的身子几乎能被风吹倒，几乎没了人样，只看得余延又内疚又痛恨。
　　高元帅脸上肌肉又抽搐起来，一句“没用的东西”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去。如果说没用，他更没用，堂堂一军之帅，被个监军制治得束手束脚，空有千军万马指挥不得，而且连帅印也被夺走几天。从古至今，有哪个元帅当得如他一般窝囊的？本来订了一个天大的圈套，就差敌军往里钻了，李连山那边一番举动，胜算更有了九成九，就算敌军不入套，也必败无疑，可这天大的圈套就在那摆着，自己这边却动弹不得，等到时机丢掉，一切败局将无处挽回。
　　“其用战也贵胜，久则钝兵挫锐，”余延低叹一声，“大帅，当断则断啊。”
　　高元帅牙齿咬得死紧，突然道：“你在这等着！”大踏步向外走出，卫兵急忙尾随。余延便在这等着，其实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还是抱有一丝小小的祈盼，手不由自主揪住袖子一角来回地团揉。
　　脚步声传来，余延的心沉了下去，再次低叹一声，无力地扶住大案。

　　第四支信鸽飞回了，高元帅死气沉沉的脸上暂时又露出一丝活气，等到余延读完写在羽毛上的信后，不由和高元帅面面相觑，“只有十天？”
　　立刻屈指按南伽城最后传来的一次情报的日期推算，倒吸一口冷气——已经过了七天，还有三天的时间。加上南伽的反应要是再迟钝点，也只能多算两天，也就是五天的时间。五天的时间，要让监军松口，要准备粮食，要调派兵马，要有一系列战前准备，五天的时间够吗？
　　高元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瞪着余延，直呼他的名字，问道：“余延，你说，如果我派人把朱明涛他们囚禁起来，再打赢了这一仗，他们会放过我吗？”
　　余延热切的目光慢慢变得冷静，半晌低声道：“不会。”
　　高元帅短促地笑了声，脸目间变得狰狞，咬牙道：“不会！我也不怕！为了这场胜利，我全家老小之命又何足道哉？”目光射向帐外，大吼道：“来人！派五百人，把朱明涛他们给我囚禁起来！若有人敢反抗，格杀无论！”
　　余延猛地抬头，吃惊道：“大帅！你要三思！”
　　“我便是思得太多，想得太久！无论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哪怕敌军数倍少于我，我也要想是不是他们故意示弱，其实设了埋伏，要引我入毂，所以我擅长守城，坚守不出，等敌军自退！而陈雷，就算敌军十倍于他，他也敢率军冲杀，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杀得十倍敌军溃不成军！而我却从未与少我二倍敌军当面对阵过！我和陈雷都是从军三四十年，人人都道我谋算多，从无败迹，守城从来一城未失，但最终却是陈雷为先皇所赞许，为清宁王爷所看重。我便是少了他身上那股血性，少了他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如今我也要效仿陈雷的血勇去打这一仗，给郑纲报仇！给任晃报仇！给李成达报仇！”一连说出十几名战死沙场的大将，眼睛血红，指着外面叫道：“给我传令，让伙房做饭……”
　　余延赶紧道：“先等等，”又责备地看着高元帅，“你怎么能一冲动便什么也不管了？你先坐下，我去吩咐。”
　　出去找来亲信，暗中吩咐让各队伙头兵多做大饼和饭团，每名士兵带十天的量，另传各营队领将来大帐商议。
　　所有的命令被迅速执行，各队领将接到大帅暗令，回去后不动声色，借口检察军容，让士兵磨亮刀枪，兵库中多备弓矢等器械，马匹喂饱，工兵趁夜架桥，天亮前必须搭出两座浮桥……

　　趁着各队紧张忙碌进行准备之际，高元帅、余延，还有几名心腹幕僚和大将正对着沙盘反复进行攻防的较量，考虑所有的影响战局的因素，大家反复较量许久，最后对一处有了异议。
　　高元帅摇头道：“应该是这。”指向沙盘的另一处。
　　余延取过最新的情报，仔细看了半天，坚持自己的看法。
　　两人争了一会，坚持自己的看法。
　　余延摇头叹息：“想不过他们中间居然没有能绘图者，早知道就让惟德去了，咱们又何必在这争执。”
　　高元帅望着帐外苍茫天际，沉吟半晌，道：“虽然只有五日，但由惟德和公输骑千里快马绕过南伽军队，抄小路前往此二处勘查，最多两日可返。”
　　两名谋士道：“大帅，不消两日，一日半便可返回。”
　　余延没有接话，又去看沙盘，还在坚持自己的看法，“大帅请看，这上面所绘之图细长曲折，定是这里地势狭长、两侧险峰易守难攻的山谷，若在这挡住出口，设下伏兵，自当万无一失。”
　　高元帅指着另一处道：“这曲绕弯延之线，应是岳水河的一条分支，他们定是在河底多布尖锐之处，有人过河，足底小腿便被划伤，这样才会事半功倍。所以依本帅看，他们所绘定然是这里。”
　　还是坚持不下，高元帅道：“也罢，还是让公输和惟德前去查看一番，后日凌晨可能返回？”
　　两名谋士还未回答，便听帐处有人悠然问道：“大帅这是准备让他二人去哪啊？”
　　每一个字都拉长了声调，慢悠悠的，却透着那么一股不怀好意。
　　帐内每一个人都僵住了，正对帐门的人慢慢抬起头，背对帐门的人缓缓扭过脸，盯向帐门处一脸嘲弄的人。高元帅尤为甚，目光中甚至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越过来人，狠狠地盯向他身后垂头丧气的一名戎装将领。
　　“这是怎么回事？”高元帅很清楚不久之前自己下的何种命令，派五百军士囚禁监军及其所属，若有敢反抗者，格杀误论。为此还派上自己心腹猛将，看中的就是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无违背，而且性烈心刚，软硬不吃，有他率兵去，监军他们定然无可奈何，可是……
　　那员猛将根本不敢抬眼看高元帅那又愤怒又伤心的脸，头低得几乎能触到胸膛。
　　“大帅，适才此人领兵前往本官营帐，口口声声要囚禁本官，本官稍有诘词，他便动刀动枪，杀了我几个人。大帅可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