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80、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姓高的这是急了，才拿这件事当借口逼咱们就范，咱们要是服了软，低了头，姓高的随了心愿，长了面子不说，还不定怎么在背后嚼舌根子，而且也会寒了咱们那帮武将的心，到时候人心向背，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黄建德说什么也不能交出去。”
　　监军拿准高元帅不敢真的怎么着他，毕竟他和直属部下被看管在这，而三营军队中还有数十名监事和上百名队监，如果高元帅真对他有何不利，那些监军或队监随便哪个将报告飞送入京，拥兵叛乱的罪名便逃不掉，他的家人便会以人质的身份打入大狱。
　　“所以，咱们沉住气，忍上这几日，只要能拖着这场仗不让它打起来，高肃总会跪在咱们面前求饶。”

　　朱明渐却不如他族兄那般硬气，他的左肩被徐长福的刀背砸伤，虽有铠甲保护，无奈徐长福力大刀沉，肩骨还是被砸伤。
　　幸亏颜箴的各种药被抢了过来，其中就有断筋接骨的药膏，如今正敷在朱明渐肩上。但灵药并不能抵御寒冷，更不能抵挡饥饿，而南伽的冬天不下雪，只把那湿冷慢慢地渗入骨头里。
　　在没有粮食和炭火的情况下，伤员总是要脆弱一些，朱明渐便是如此，他很想听族兄的话表现得有骨气一点，只是伤骨处总觉一阵阵的冷风透髓而入，肚子咕咕的叫，裹了两层锦衾和毛毯的身上一阵冷似一阵，抖如北方寒风中的枯叶……
　　他的身体在颜箴取过心头血后就一直不怎么样，好容易调养半年有点起色，这一受伤，又回去了。
　　“大人，朱将军的汗发不出来，这样下去，只怕……”侍从收回探向朱明渐额头的手，一脸的忧心仲仲。
　　“笨蛋，不是有药嘛！一包包的药都在那，不会去拿吗？”朱明涛没好气地吼。
　　“……大人，”侍从惶恐跪地，“药是有，可没有火，小人煎不了……”
　　其实炭火前天还是有的，但一夜之内，监军营中所有的火盆全都熄灭，所有的火石也都消失，军人们还好说，操练着就能暖和，文职们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御寒物裹到身上取暖了。
　　颜箴的药是很灵的，但没有火，就不能煎药，煎不了药，就发不了汗，治不了病。
　　“要不……小人……”侍从啜嚅地低声道：“到外面……”后面的话在朱明涛森冷的目光下吓得咽了回去，额头深深地埋下去，触到湿冷的地面。
　　栅栏外，宋寨主的大笑声传来：“娘的，要是在我的山寨里，这种天气，早他娘的喝着小酒，架着火，串着山鸡野猪烤着吃了，谁还他娘的在这吃老鼠？”
　　有声音传来：“行了老宋，有老鼠吃就不错了，好歹也是肉……哎你给我留点——真他娘的香，这肉就得烤着吃才够味！”
　　“怪不得这粮食不够吃，全他娘的被这耗子吃了……你说，咱们这吃耗子，大帅那还病着，要不留一点给大帅送去？”
　　“操，就你会拍马屁！”
　　“嘿嘿嘿，好歹是肉，大帅病得厉害，吃点肉好得快。”
　　“黑子你还不一巴掌拍死他，这狗娘养的早就溜沟子把那只最肥最大的送过去了，这会子怕是早吃上了。”
　　“我日你姥姥，你还骂老子拍马屁！”
　　香味传过来，一群饥寒交迫的文官武将们口水流得哗哗的。
　　朱明涛心里怒到无力——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宋寨主说到做到，把守得栅门连个耗子也逃不出去——胆敢犯虎须者已经被他们烤了吃了。整整四天，监军营中的人只能喝着凉水，眼巴巴地看着宋寨主他们烤着火，一天两次喝着粥，那粥虽然稀，好歹也是饭，而且他们每人还有两个夹杂着糠的面饼，只馋得一些意志不太坚定的人流口水。
　　黄建德却因感激监军不把他交出去，怀着一颗以死相抱的感恩之心，在大家抵御不住寒冷和饥饿的时候准备投降的时候，脱下衣衫，精赤着身子打了一套拳法，又在众目睽睽下站了两个时辰，最后还是监军出来，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解劝半天，方才回帐。
　　这个表率作用还是有效果的，武职军官和士兵们表示愿随将军继续忍饥挨饿，文职们也暂时闭上了嘴。
　　本来监军也快撑不住了，一直在骨气和低头之间犹豫，整整四天粒米未进，只以水充饥，稍有动弹，眼前便是一阵金星，气喘力微，能强撑着保持官威走出来给黄建德披衣已经是他拼尽全力了。
　　刚一入帐，便脚下一软，身子控制不住向前栽去，黄建德急忙扶住，垂下泪来，哽咽道：“大人，把末将交出去吧，末将……”
　　黄建德被监军感动得恨不得以死相报，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举刃自刎，好让外面的人赶紧把粮食和炭火送进来。
　　监军一颗犹豫的心立刻就坚定下来，如此忠心耿耿的将领可遇不可求，如果交出去会寒了所有人的心，所以黄建德万万不可交，必须要留在自己身边，想那高肃也不敢真将自己饿死，否则他全家人就得给自己抵命。

　　高元帅果真没敢再囚着监军，对这千方百计拖自己后腿的文官也有一丝佩服——居然真能抗着四天不服软。监军既不服软，那只好由他想法子服软开脱了。
　　余延自然是出头露面的那位，急冲冲来到监军营前，气急败坏地把所有人骂了一顿，宋寨主首当其冲——大帅病重，你们眼中就没有军法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禀报就擅做主张？打人？抢药？那也不能囚着监军大人，你们也不摸摸脖子上有几个脑袋！还不快给大人送饭！
　　宋寨主也恼了，指着余延的鼻子回骂：怎么着？黄建德打了人，抢了药，我们帮着你要回来还有错了？娘的你们还讲不讲理？
　　余延大怒：宋天成，我看在李校尉的面子上对你一直忍让，别不知好歹，再敢以下犯上，军法从事！
　　老子怕你的军法！再敢对老子嚷嚷，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宋寨主面露凶光。
　　余延盛怒之下，要拿下宋天成，结果惹恼了一众山匪，一声呼哨大伙一起围上来，和山匪们一起看守监军的军人们怕余延吃亏，也围上来，数百人对几十人，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最后宋寨主一众山匪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反出大营，扬长而去，留下一地伤员号天呼地。
　　余延的眼角在这场混战中也青紫一大块，鼻子也肿了，狼狈不堪，又对着监军好生赔礼解劝：大帅病情又加重，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让这些反贼钻了空子，惊扰大人，万请大人恕罪。回头又骂饭怎么还没做好？火怎么还没烧上？
　　很快的热饭热汤就端上来，红通通的炭火也烧得旺了，这时高元帅也虚弱地坐着小车由人推着过来看望受惊的监军大人，又看到朱明渐病歪歪的样子，便叫小杨留下好好侍候，怕他年纪小照顾不周，又留下一名贴身侍从一起侍候。
　　一行人千赔不是万赔小心，又把徐长福叫来，当着监军大人的面狠狠抽了二十鞭子，还派出信使，给所有关卡和城府守备下文书，全面捉拿宋寨主一众山匪，诸事作足，好不容易才把监军大人一颗饱受惊吓和满怀愤慨的心给安抚下来。
　　“罢了，既是元帅病重失察，让贼人钻了空子，本官也不再追究，只是本官受了惊，需静养一段时间，且时近年关，不可妄动刀枪，以免兵士伤亡，徒添其家人伤悲。这些时日，元帅吩咐下去，严加防守，不必主动扰敌。”
　　“那南伽若是主动挑衅，我等难道也得受着？”高元帅毕竟是武将，顿时有点急了，然后就喘吁吁，小杨赶紧轻抚其胸，助其顺气。
　　“临危不惧，遇乱不惊，方为丈夫处世之道。元帅为武将，小惊小扰自当泰然处之。元帅岂不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实为两败俱伤。”监军慢悠悠地说着，见高元帅还想说什么，又道：“本官力乏，元帅病体不适，还是各自休养去罢，等过了这段时日，你我养好病再商议，想个万全之策。不送。”
　　余延急忙让人推走因恼怒而重新晕过去的高元帅，讪笑着向监军告辞，嘱咐小杨和另一名留下的侍者好生服侍几位大人，然后离去。
　　监军看着垂手而立的小杨和另一名侍从，嘴角挂上一丝令人胆寒的冷笑。小杨偷偷抬眼，吓得立刻又低了头。

　　帅帐中，高元帅一反刚才病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站在沙盘前紧盯山川地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余延看着手中的丝帛，半晌抬头道：“真要孤注一掷？不再等等？”
　　“等？还怎么等？这场仗已经打了三年，十万大军每天要耗费多少钱粮？再等？再等咱们就别打了，直接把这江山拱手让给南伽北历得了！”
　　“大帅别急，我只是想怎么着让胜算大一些，时间太匆促的话……”余延摇摇头，觉得心里没底。
　　高元帅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激动的心神，道：“机不可失，不能再等了。趁朱明涛这几日静养，暂时顾不上这边，咱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
　　“监军有一句话说得对，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如今这样，就算胜了，我方伤亡也太大。”
　　“这时候还说这个？连他我都用上了，他的命，岂不比这满营的命贵重得多？”
　　话至此，余延无声地叹口气，转而道：“小杨那边，能放心吗？”

作者有话说

　　亲们假期里去哪玩了？我去世博了，泪啊，穿着高跟鞋，脚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