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定夺的结局·我们的前生，命运之外的因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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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坠落了，谁也追不上谁的脚步，
身前身后，有太多事说不清楚……
我们一再地相识、错过再追逐，
即使天涯各自，却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惩处。
最后的一刻，我本想说，不要哭——
让我忘了你是谁，忘了一生的痛苦！
——当一切步向终局，面对，该是不甘还是从容？
一路狂奔。沿着依稀的记忆前进，途中的一切都只是虚影一晃，烛花明灭。我不相信那几乎永远无法磨灭的心痛所代表的事情，不相信那时的错过成为一生最大的错……
一意孤行的无谓质问有什么用？为什么……之前心中那样的彷徨为何无法褪去？！
脚步一滞，被石块绊住，重重摔在地上。膝盖丝丝的痛，再不会有谁，在迷雾中向我伸出一只干净的手——！
却无暇停步。——是不是很多事，要在将失去时才知道已所剩无几？
紫雾渐渐散去，独自站在火耀窟，这漫长道路的终点。洞内的火早已熄灭，暗淡一切，这火将再没有燃起的机会。身后有长长的影子，不分明世界的一道伤。
洞窟的尽头，黑暗后有隐隐的形态。我知那是何方，曾经何时，伤害了谁，带着迷茫进入——
深渊。
大人早已料知一切。对于普通的人，若非在望月之日破除水火风地四窟，魔界的入口是不会打开的。
手按向胸口。碎裂的痛已慢慢习惯。面对这深渊的邀请，移开脚步，开始踏入。
踏入万劫不复的黑暗。
又是与记忆同样的场景，红光将我迅速包围，带着我跨过黑暗，直向绝望的殿堂。
绝望。我应早就料到。
那一刻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瘫软地坐在地上，没有眼泪，没有心头更多的痛。
那一刻眼里映出了束水术水晶的影像，本是那么相似的一切，白衣人宛如熟睡地悬浮在中。
那一刻徒劳地呼唤他的名字，惨白的脸不给我任何的回应。
——“他听不到了！”
我不敢相信我竟这么沉寂。本牢牢攥着的风灵的陨梦滚落在一边，我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管周围的一切。
即使是渊弑大人。
他出现了，我看不到他的神情。“羽朔这一次真是砸到自己的脚了……自以为是……我想濛月你被风灵杀死的痛苦也不及现在吧？”
我不做声，他却知道我在听。源自心底的畏惧，我不敢抗拒。
“你知道破魔之血为什么在那里面。出了束水术的结界，他的身体会迅速灰飞烟灭。”
心一直在痛，却不会更剧烈。那已是一生最深的伤。
“四季之光本是个幌子，所为的只是让你能遇到他。”无心听他细数从前，“‘命运将他们会聚，不管相遇是否意味着分离’。从一开始就和天界赛跑，看最后你和他究竟会在谁边。”
“两个可怜的棋子，本有着自己原有的命运，却被强拉在一起……只苦了背负过去与今天记忆的那个人，眼看自己手制的一切，深爱的人走向灭亡，他却要袖手旁观。”
不知他所说何事，亦无力得知。
“我终是胜了她，破魔之血死去，人界将不堪一击。她杀死了她，我也要用她的命来偿还……”
“如今柳枫已死，你已是毫无价值。”大人忽走向我眼前，阻挡住我看水晶的目光，心忽地一沉，“虽然你的死活再不重要，但我还是杀了你，免你再活得这么痛苦了。”
我能看到他冷酷的笑。本像是一句为杀人而讲的无理之话，我却深知他说的没有错……死，就可以不再痛苦……那一瞬间看到他的眼，第一次，仿佛觉得他的坚冰下也有火的感情，紧紧伪装，不敢暴露。
我也微笑。“……谢谢。”站起身，拾起一旁的陨梦递给他，我想我还可以做最后一件事。“风灵最后的留恋……她托我问你，不管是否成功，为什么你都不会再一如初见时的笑……”
看他微微一愣，没有接过，透明的圆从我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有美妙的响声。
这桩托付已算完成。之后我没有闭眼，我想我可以正视死亡。
在这一刻，什么都可以……
他的手直取向我的喉咙。那时我一直在想，生已由不得自己，若死可以由己主宰，也算是无望生命里最后一点成功。
看他的手接近，一近再近。
却眼见它在最后一刻前停止。望他，看到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异样。
我也意识到有人出现。心中，却没有失望，没有欣喜，甚至连悲伤也没有。仿佛那手不论扼不扼住我的喉咙，这身躯壳也都不再属于我。
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故事。
他忽然冷笑，“凡叶，你看到你输了么……？”
青白长发，一身华衣，多褶。她慢慢走来，站在我一边，眼里有化不去的怨。“……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不再回头……”
“哼……回头？回哪里去？头发变成全黑的一刻起我的圣力就已成为过去，洁白已成为我最憎恨的颜色，你竟指望我回头？”他上前一步，“在你做过那么多以后，竟指望我放弃对你的报复么？！！”声音中无端带着强烈的怒火，惊心动魄。
“我知道，我知道……”凡叶的声音竟带着颤抖，“可是难道连私心都不允许吗？我们都有自己的私心，我为了它杀了她，而你为了它不惜以三界为代价要报复天界……”
“私心。”渊弑大人冷笑，“所以你为了私心也不惜诬陷于我，完成你权倾天下的野心。”
“……你果真也是如此想法。”凡叶眼里有不易察觉的黯然，“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一切若像最开始那样，即使你永远都不会看到我我也甘愿……为什么？指责我，难道你就没有做错吗？！”
“哼！不过是用我来做你对权利的欲望而已……怎样，现在失败，想起来讲和了么？”
凡叶的身体竟微微一颤，只是被很快地掩饰过去，“……随你想去……濛月与柳枫交还给我。”
“你是在说梦话么？今日之事，若带你的炙翼使一同前来你还会有胜算。”
“你倒可以试试看。”
凡叶话音落下，竟真的反手施一法术束住水晶，一面抓紧我——
“再见，殿下……你忘记了与神殿永久的契约……”
声音渐渐遥远，我觉得我已视线模糊。
意识慢慢淡去。
睁开眼，光景已不在熟悉。周围有隐隐约约的雾气，掩住纯白耀眼的一切。
不堪。费力地揉着眼睛，终于看清。银发的男子站在那里，轻声唤着我的名字。
我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羽朔……”回应一声，不知如何继续。太多无法承载的事一起涌到心头，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可能是唯一还在我身边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如何生活的力气。那个苍白的脸在心中好深刻好深刻，想伸手将他挽留，却知道什么都不会碰到。
心中近乎麻木的震惊慢慢消散，一腔的悲痛终于渐渐浮现。
“……我要见他，要见到他……”茫然看着羽朔蓝色的眼，上面有小小的我，那样渺小。
“濛月，你……”
“——我要见到他，看到他的样子……他错了，他说他要用他的性命来偿还那一剑的痛，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离开才使那个伤永远也无法平复……留了一把剑在我胸口，又留下一个影子在我心里……他竟可以就这样走了吗……？！”我喃喃地念着，不知所谓，只有痛。
他想说话，却住了口，留一个天地给我倾诉。
“命运不是让他杀死我吗……为什么他会离开……命运……多么理所当然的规律……他竟可以违背吗……你知道真相，就告诉我……”我觉得我已无法控制我自己。
他盯我片刻，深邃眼眸下不知经过多少思虑，才缓缓说：“柳枫，他是为了终止这段他不愿的命运，才会去面对死亡……他本是覆灭魔界的关键，当他消失，你才可以逃脱命运的束缚……”慢慢地伸出手，上面黑色的齿轮上有我的名字，“你不再受制于这段命运，可以不再做自己不想的事，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的人……”
“……做自己不想的事，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的人……？”张开手，接过那一丝冰冷的重量，我突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的涌出，并惨笑，“……哈哈……是啊……是啊……我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他……不想伤害他……如今，他去了……我便永远不需再伤害……哈哈……哈哈哈……”仰面望着他，在泪水之下看不清羽朔的脸，“这就是原本的命运吗……？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我们就会不停地伤害对方……那么失去记忆的时候，为什么……？”
“……命运的牵引，是让你们相遇，给予你们最深的联系——感情。有了感情，最深的伤害就不再是□□，而是在心上……”
泪水夺眶而出，“那么现在没有了命运，我就可以忘记他吗——？？”
他略略愕然，随后别过脸去，无际的沉默。
心中略略一颤，我不知何时竟触及他的忧伤。“……你……可还记得你的约定？”
不想他竟似大惊，茫然而失措。许久，才讷讷地说：“……约定……？那天在人界的么……？”
“是啊，不然……？”心中有疑问。
听至此，他却渐渐安定下来，“……请原谅我食言……事到如今，我已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你……请你莫要再问，倘若你不想更加痛苦……”
“……还有怎样的痛苦能超过现在……？你不欲说，便算了吧……”垂下头，又见到手中黑色的齿轮，心里又是一悲，“……你所一直坚信的命运，竟会有被改变的一天……是不是一切都会被改变，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长久……？”
他沉默。良久，缓缓说出：“……也许是的。”
是便是，偏偏还有着犹疑。
“……可你们不会让它改变的，不是吗？”
想到那维护这场命运的任务。心中隐隐有了希望。我早该想到的，何以竟忘记多时。
他却摇头——“只有最深最强的意志，才可能打破命运的枷锁……一旦改变，就再不能恢复。”
“——为什么？！”我不解，“当初我和柳大哥的运轮已经摆脱了控制，可你不还是可以轻易将它们复归原位吗？！”
“……生死之命，神殿的人对它只可干涉而不可掌控，强行改变需消耗极大的圣力，因为只有力量才能做决心的替代品……
“要复活柳枫，要付出的代价是深重的……更何况他若重新存在，你的命运就注定指向死亡……
“我知你不会在乎为他牺牲，可是——
“…………我在乎…………！”
独自站在神殿前的台阶。一切一切那样纯粹的白色，云、石阶、一砖一瓦……映着蓝天，刺痛双眼。
台阶之下，云雾之中，素烟池有着迷离的圣洁。四下飘落的凝叶，我惊叹这不染纤尘的树原是属于天上。
不曾仔细看过天界，可是这里每寸土地都烙着熟悉的印记。但我无暇去记起那些早已遗忘了的前尘旧事，我只想知道这场碎心的梦境何时才是终止。
我本不是个有着非凡能力的人，为什么会被推上命运的舞台，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剧情的话剧的主角？凡人生活本应是简单而粗糙，为何自堪堪走上台前迈错第一步时就无法回头，害我一错再错，无法自拔？不知所措被卷入天地的一场迷局，根本弄不清状况就被洪流愈冲愈远，本应是无名的观众，为何会搀杂其中而没有退路？
前生后事我有太多的遗忘，我知道的只有今世我的存在就已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漫无目的地走着，偌大的一个世界，走在其中却早已失去了目标，只有跌得惨重，头破血流。
之前羽朔的话字字回荡在心里。简单而清晰的结论，落在我的耳边却是复杂而模糊。回想从前一切，一再地心乱，不敢正视。
迷雾渐渐散开，风中渐渐夹杂了花香。寻之而去，猛地见到雾后那沧桑的巨石。幻花园，简单三字，亘古地刻在上面，永不改变。
随之是无边无垠的花海。说不出名字的花，不属凡间，只在天上。风卷起漫天的花雨，本是世间至极华丽的场面，我竟心痛彻骨，泪流满面！
——忘记了太多的事，谁能给我的前生后事一个答案``````
柳枫、羽朔、风灵、凌馨、渊弑、凡叶……那么多明明灭灭的影像不断浮现，我跪倒在群花之间，笛子掉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望天，只剩下无助的呼喊。我已太累，不想再承受更多——
“如果可以，请让我回到过去，忘记如今的一切————”
过去，已经过去太久了……
我竟然听到了凌馨的声音：
“就让你回到过去，重新拾起被你丢掉的一切……”
不给我思考的余地，白光逼近，意识离开了身体……
——很多事发生了就不能再回头。将一切寻回之后竟会发现，得到，还不如失去……
……有光。
睁开眼睛的瞬间跌落在地上。轻轻一声，周围的火焰全部熄灭。
伸出两根手指揉着额头，头很痛。
茫然地看着四周，圆形的房间，透明的墙壁上有黑色的齿轮寂静而无声地转动。空中飘落一片树叶，用手接住，是无瑕而纯粹的银灰。几缕不听话的银色头发滑落眼前，随手拂去，空气中飘过我白色的纱衣。
……这是哪里？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自哪里，去向何方？
——那时的我再一次经历了遗忘，带着空空如也的一切回到了过去的过去。那时才知道，我也曾拥有过如这白色一般纯净的生活，也曾有过一段纯粹的因缘。
那时门口出现的那个人，那时天荒地老的相视，那时心里的闪念一生一世的记取——
一切，都只是在那时而已。
第一次见到他，银白色头发。深蓝色清澈的眸子里有一点吃惊，一点期许。仿佛他一早就在等我，直到今天，方相见。
——不知多少年后，他的眸中蒙上了灰尘，带了阴影。一生身愿的折磨，还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
被他看得有点慌——谁知是谁在看谁呢——忙别过脸去望向一边。透明的房间，隔过黑色的齿轮有窗外的夜色，飘渺的云雾尽头有一轮朦胧的圆月。不禁地想伸出手去，谁料还未伸出一半便如被针扎——慌忙缩回。偷看他，还在那里，在笑。
“命运之间的运轮，除了神殿的人是无法碰的。”他微笑着解释。笑，笑，就知道笑，连声音都在笑。站这么半天就是要解释这没用的么？！
心里嘀咕上万遍，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里，是哪儿？”
“天界神殿的命运之间。”他总算是正色，“——等了你好久，终于出现，濛月——不妨叫你濛月吧。”
给了我名字，给了我挥不去的牵挂。
成了天界的闲人，整日无所事事。幻花园的水塘里映出我的倒影，一袭纯净的素衣，银色的长发。天界的人，法力是以头发的颜色来判断的。愈是接近银白，圣力便愈强。
空有了无处可用的法力，我不会任何法术。每天只知去幻花园里看花开花落，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或者站在那一个特定的角度，遥望彼方圣洁的神殿。太多的人在那里进出，每一个都有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我却不知我的故事何时上演。
那一日坠落的银色树叶一直被带在身边，我曾经在神殿前的林中找到了相似的色彩。凝叶树——我听到他们这样说——这银灰色的圣洁的树，这真诚与背叛矛盾的存在。叶子在我的手心，仿佛永远都不会枯萎。
那样永恒的存在。
没来由地想到那天在那里遇见的那个人。命运之间吗？那银白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很想再见他一面——好多事不明白，深信他可以给我一个清晰的答案。可是，好大的世界，相似的身影太多，仅仅一面，我再找不到他的影子。每天在华丽得落寞的花园遥看着白色的神殿，太多白色的人在那里出入，我知道他在其中，可是太远太模糊，我无法把握。
很多人很多事就是这样，匆匆地一眼，很快地错过，再找不到。
流云遮住了眼。
伏身折一枝花，依旧是纯白。
——这世界就是白的，那么彻底，仿佛容不得一丝尘埃。三分苍茫，三分高贵，三分漠然，一分的单调无聊。
幻花园鲜少有人出入，直到那天见到她，我才知这空旷的花园并不只有我一人守护。
第一次见到凡叶，风与花瓣中青白色的长发轻轻飘动，无言的立在那里。
也是在那里，在那个特定的角度，望着那洁白的殿堂。群花中她的身影那样永恒。
不经意的一个回头，蓝色的眸子与我相对，迷离后有瞬间的惊愕，随即是淡淡的温和。
那一瞬间我明白，她，和我一样，都在这白色的世界里，期待着彼此心中一点白色的影子。
我轻轻向她摆手，“嗨。”
那时我们心里都明白，在这寂寞的花园里，我们都遇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人。
握上她的手时我一直在想，我们离开了寂寞，离开了孤单的守望。
她是神殿一个寻常的祭官，神殿里有太多的轻视，她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平凡。可是，她却偏生遇到了这世界最不凡的那个人。天界唯一两个拥有银白色头发的人，那个人，便是其中一个。
她离开神殿，来到幻花园。那个人太高高在上，她在神殿或是花园与他的距离，没有什么两样。
她抚过我的头发，“好美的银色。”心，又飞到那遥不可及的梦。
我忽然想起自己心中那抹相似的色彩——唯一两个银白色的头发的人。他。
我们的梦，是不是都太远。
“濛月，很好听的名字呢……你是哪里人？以前怎不曾见过你？”
我茫然。我不知我从何而来，更不知我为何而存在。思索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个“命运之间”，我却连自己都明白这不是问题的答案。
眼见她目光里有丝怀疑，但很快消失。
当时没有想太多，只对凡叶有丝无由的亲近。寂寞中有一个相似的眼神，总会让人想去永远地依靠。
离开幻花园时，我看到了入口那沧桑的巨石。有玉纯洁的光，也有时间的伤痕。
凝叶的树林将圣地与俗世隔开，白色的尽头，高高在上的天界也和传说中的人间没有什么两样。叫卖声，嬉笑声，争吵声……世界或许都是这样，有高贵，也有更多的平凡。
世界太大，能惊天动地的人又有多少？
还不是，出生下来，忙忙碌碌，匆匆一生，最后前生后事，一切成空。
转到首饰摊前，凡叶挑起一个白玉的手镯。柔和光滑的圆，透过阳光仿佛有一圈圈幸福的白晕。“好希望，他能亲手为我带上。”
那个人，天界至高的权利，每天俯视着脚下的三界。会不会注意到哪点青白的身影，湛蓝色期盼的目光？身在轮回之内，三界之中，众生皆入他眼，为什么不曾注意这个渺小的存在？
洁白的手穿过玉镯。细细端详，想象着他的温柔就在身边。玉镯在手上，困住了悸动的心，金枷银锁，缚住爱情的奴隶。
“祭司长……祭司长……我何时可以成为炙翼使，时时辅佐在你的身边……”喃喃地说，褪下手镯，携我离开。
放下的首饰，放不下的心情。
我们坐到凝叶树下，望着瓦蓝的天。
“凡叶姐姐，我究竟是从哪来的呢？”我无心地问着。前尘后事，谁说得清？
“你真的便只记得命运之间了么？”她反问我。
“是啊……只记得仿佛突然梦回，便在那里了……所以我好想再见见那天命运之间里那个银白色头发的人，觉得他应该知道什么……”不知心中的疑惑掩埋了深处的心意，只是再见的简单理由。
她却若有所思，神情严肃，“……他么……”
好奇。“姐姐认得他？”
“……自小潜心修习圣术，年纪轻轻便成为天界数一数二的高手……与渊殿下同是神殿力量最强大的人，我怎会不认识……”
渊殿下？初次听到，她心中那人的名字。
是错觉吗？为何竟觉得凡叶声音中带着微凉的敌意？
当时对她奇怪的表情并不在意，想当然地以为我的生命中不会卷入神殿的纷乱。事不关己。为其他的事好奇，凑上前去笑问道：“姐姐是怎么喜欢上那个渊殿下的？”
她瞪我一眼，“小丫头管得倒多。……好了好了不要磨我，我说就是了。”
我立刻放开之前在手中摇来摇去的她的手臂，高兴地摆了个舒服的听姿。
“那时……人人都说时逢盛世，多亏神殿中有了一位精明能干的祭司长。世间生克，善恶轮回，运轮上的法术施得恰倒好处。都说他的能力超过了神殿中以往任何一位前辈。
“那个时候听过这些话没有任何感觉……我只是平凡的人，神殿对于生活来说是那么遥远……而且印象中那样能干的人，听起来应该是个老头，手撑木杖，眼里有睿智的光吧……呵呵……
“可是，就在之后不久……我在神殿附近的幻花园采花，无意中的一个回头，忽然看到了站在神殿前面他的影子。
“我可以确认那个银白色头发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他。那种气势，那种姿态。只是我万没有想到传说中那么能干的人竟是这样年轻。
“风把花瓣都吹走了，把我的心也吹乱了……
“之后我就决定加入神殿，用一生的力量从最远走到他的身边……我不知这个愿望会不会达成，我实在是太平庸……他可能从来都不曾知道，神殿中有我这样一个存在吧……
“——但我想和他在一起，从初见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想！
“很可笑吧，在我进入神殿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知道我很傻，这样地爱上一个陌生的人……”
凡叶的声音淡去，脸上有模糊的笑容。我盯着她片刻，试探地问：“……就这样？”
她点了点头。
我不能相信！
虽然不懂得所谓情爱究竟是什么，但我不能相信一个人可以这样轻易又深刻地爱上那不知名字的人！
“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呢……我没有去过命运之间，濛月，你在上面看到过我的名字吗？谁知道我的命运呢？”
我和凡叶挽着手走在凝叶的林中。银色的树叶不停地飘落，叶脉复杂得如同手上的掌纹。谁又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爱上一个人的瞬间，要用一生一世的代价来守护？
这是运轮上的定律吗？为什么？
“你呢？为什么要等命运之间里遇到的那个人？只为了生命的一个答案吗？”她侧头问我。
我不知道答案。
我们走着，看不到尽头。
森林的远方，我看到了漫天的繁花。幻花园，离开了，回来了。走过那里，就又是那洁白得单调的地方。我拉住凡叶的手，“别去那边，往回吧。”
还是恋着俗世的平凡。对那高大的宫殿，望不起！
怀中保存着的凝叶忽然在风中脱离了掌握，划过视线，零落向繁华的彼岸。伸手去抓，它却调皮地翻个身，从指尖溜走。匆匆地跟上，却不知为何，每到以为必得的时候，总是错过。
银灰的森林在视野中迅速倒退，繁花迅速蔓延过来。一切却都不入我的眼，我的眼中只有空中的它。
一再地追逐，看准机会伸出手，不想脚下一滑——
“啊——”倒退数步，只觉得撞上什么坚实的东西。慢慢睁眼，好熟悉的银色。
抬眼，慢慢看清——
银白色头发，深蓝的眸子，温和的面容。
早不管那空中的树叶飘落何方，风早已停下，我心里的涟漪却止不住了。
眼见的重逢——是他，真的是他。
给了我名字，给了我牵挂的那个人！
望着他，四目相对，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小小的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心跳不觉地加速！
后面匆匆跟上的凡叶望了这边，顿了一顿，“……羽朔大人。”
原来他叫羽朔。好听的名字。
他望向她。“凡叶是吗……殿下说运轮最近似乎有异动，不妨请你去命运之间守护运轮吧。”
我为她高兴——向着心中的目标近了一步，不是吗？
“直在您的管辖之内了呢……也多些大人的提拔……”又是这种敌意！为什么？
他不动声色，只静静望她。我的心里忽然一丝小小的失落：他，原不是特地来找我的……他是不是也忘记了，给过谁的名字，对谁轻轻地微笑，让谁就此有了挥不去的牵挂——？
凡叶看他片刻，带丝怨恨地转身离去。我前后相顾，不知何去何从——对他尚有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而她却早在我思虑之间已离我远去。
正欲追，被叫住。“濛月。”声音入耳，全身莫名地一暖。
未曾发现，他的声音竟这么好听。
回过头，与他正式地相视。从此，这样一个身影就这么闯入了生命中，留下永生不灭的痕迹。即使记忆破碎，容颜更改，即使再见已没有当时的心情，即使失落的感情再没有了归宿，这个身影，依旧清晰，依旧无瑕。烙在心中，永远不忘。
一生一世的相逢，三生三世的记取！
从初见起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看着他，想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你。
从他清澈的眼里明白——他，也一样。
无心的相遇，成就有情的生活。
还去嘲笑他人，自己却也身陷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定夺的结局·我们的前生，命运之外的因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