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暖忆》鄢凉

39、番外：池见（1）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相爱，即使分开，也远比单恋好得多。至少，那样的话，还可以毫无顾忌地牵挂。
　　为什么偏就碰上她了呢？那颗相思的种子大致是由那场初见就种下的吧。从此，柳下徘徊，花前埋影，只为再见一眼那绝世容颜。
　　彼时，我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多年拼搏只为有朝一日可以颠覆整个千凰女尊男卑的状况。我既已是蛟龙，就决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因此，当娘透露出有意将我允给钟尚书那个花名远扬的浪荡千金时，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哪怕她是我母亲，也无权决定我的未来。
　　我的女人，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
　　初见，她为我所救，被她惊为天人的容颜所震撼，但天下美女何止少数？仅凭傲人的美貌是无法使我投入太多目光的。因此，那时才会做那样令我事后追悔莫及的决定：将仍就处于昏迷的她送入韩城治疗。这是我所能给的最大限度的帮助。望着她紧闭的眼，高烧疼痛时强忍的倔强以及那透着心灰意冷却又不甘疑惑的矛盾神情，我疑惑于她对我的影响力，却碍于尚未结束的南巡，于是将她送往了皇都的家中，相信娘和落薇都会善待她。
　　不解地挑挑眉，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好心了。
　　此后落薇的来信愈加频繁起来，可说的念的，却都是她。
　　纳兰夕栀，那个绝色女子。

　　‘哥，栀姐姐她真地好美，对全府的人都很温柔，而且，她还很聪明哦！’
　　‘哥哥！你快回来吧！栀姐姐人这么好，你再不抓紧时间，她恐怕就要被别家公子给定走了。偷偷告诉你哦，这段日子来已经有不少贵族公子在打听她了，还有，娘也很中意她，叫你赶紧回来。’
　　‘栀姐姐她今天……’
　　从落薇的信中，我慢慢地了解她，个性坚强独立，心地善良，有主见也够聪明博学，据说她面对娘时也能不卑不亢。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或许，我是该早些回去了。
　　原想尽快地结束行程，尤其在接到了落薇的急件以及……若初的喜帖后，这种急切更甚，却不料在此时商行又出了些问题，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恐慌，促使我雷厉风行地替换了有问题的掌柜，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听得满城都在流传神秘女子与千凰四公子之一的庄若初成亲的消息，我莫名地感到几丝愤怒，大概是因为若初那家伙竟没等我回来就迅速成亲了，毕竟私下里，我们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我匆忙赶回家中，却只见到落薇沮丧的小脸。
　　“哥……你回来晚了啦！栀姐姐已经嫁给庄公子了……”
　　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却不知是遗憾自己没赶上婚礼，还是遗憾…失去了她。我提醒自己，也就如此而已了。既然是若初看上的女子，那自然也应该不是泛泛之辈，理应祝福，于是立刻遣人备了贺礼送去。
　　淡淡一笑，也不理会落薇丫头的苦脸和娘千篇一律恨铁不成钢的念叨，径自去找那个人。我的合伙人-----闽成。
　　一见我来，闽成那家伙立即献宝似的拉我进了暗阁，小心翼翼地自宝匣里拿出几张图纸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挑挑眉，接过图纸，细细看起来。原来是几个设计精妙新颖的扳指，可是，这种设计却是易碎的玉石所无法制作的。闽成并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所以……“用什么材料？”不在意地将图纸扬了扬，却见他瞪了我一眼，赶紧小心地夺了回去。
　　哈，他竟然还会瞪人，这事不简单呢。
　　“用金银制造即可，不过是非常困难的工序，很有挑战性。”
　　“挺有趣的扳指。”我淡淡一笑。
　　“不，这叫戒指，有其特殊含义呢。”他别有深意地一笑，道。
　　“哦？”戒指么？这叫法着实有趣。“说来听听罢。”
　　闽成两眼一亮，急忙细细地给我讲起这戒指的构造，意义，我是越听越有性质。戒指？这不失为一个商机。
　　“你又从哪听来的？若能多设计些花样，再做些成品，也可以拿到‘砌玉轩’去试卖。”
　　只见他微微一愣，似乎记起了什么，小麦色的脸上竟滑过了几丝不易觉察的羞涩。我玩味地轻勾薄唇，这小子估计动凡心了，于是刻意调侃。
　　“是哪家女子得到你的青睐了？说来听听。”闽成因貌丑从小便被亲生父母离弃，幸得天机老人相救，从此天资聪颖的他尽得老人真传。老人过世后，他一人隐居深山，机缘巧合下我与之结识，遂结为好友，他也开始在暗中全力支持我的策划。可虽说他聪颖无双，但对于这为人处世之道他却是一点不知，自小隐居山林，涉世未深让他坚信人性的善良。哎，若非他辨人能力不差，我还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
　　他呐呐地垂下头，苦涩地望着那几张图纸，道：“那便是她画的，戒指是她家乡的一种首饰。”
　　看来这女子着实有些能耐，但看他苦涩的样子，我不免有些鄙夷那人。“她嫌弃你么？”若真是这样，也不过一世俗女子，不值得他如此。
　　“不是不是。”他连忙紧张地摇头，生怕我误解她似的。“是我…配不上她。”
　　像是陷入回忆中，他双眸带笑，有些羞涩地道：“她说我很好看，虽然…我也知道她应该只是安慰我的，可她却没有露出一点点看不起我的样子。”他又苦恼地垂下眼，自嘲地说：“我也知道我这丑样子，是没人会喜欢我的，何况，她也成亲了，对方又是那样优秀的人，她也那么美，两个人是真的很般配，她又怎么会看上我呢？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不愿他再陷入自卑的禁锢，我眉宇微拢，道：“若她当真那么好，就应当不同于那些肤浅的庸脂俗粉，凭你的才智也不输给他人。何况成亲又如何？一妻多夫本是常事，不过，说了那么多，她究竟是何方仙子，值得你如此挂心？”
　　闽成小心地捧起图纸，出神地望着。“这是她定做的成亲戒指的图纸。纳兰那么美好的人儿也就只有若初公子那样的人中之龙才配得上了。”
　　我心中猛地一惊，竟然会是她。纳兰夕栀，我对你是愈发感兴趣了。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会在短短时间内让这样不凡的两人为之倾心？
　　这厢，闽成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只要可以常看见她就行了。”他红着脸，笑得像个孩子。“所以我跟她提议合办铺子的事。”
　　“铺子？”
　　之前羞涩的神情敛起，他迅速地恢复了清明。“对，铺子，由她提供设计，其余的由我负责。你看如何？”
　　“资金就由我负责吧。”
　　“多谢。”

　　告别闽成，独坐浅酌。
　　“主人。”一名暗线在我示意下迅速现身。
　　“去查一个人。纳兰夕栀。”
　　“是。”
　　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纳兰夕栀，为何我会对你如此在意呢？头一次产生如此紊乱的情感。但，无论如何我定会理清。
　　你，不要叫我失望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