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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舞太平,神仙也风流 (1) ...

  •   这年秋天,湘东王手下胡子大胆儿小的鲍泉(字润岳)迁通直散骑常侍,湘东王想派人随船上建康采办些物用。子珩削尖了脑袋得到这机会。鲍泉只当他乡下人从没上过京城,想去见见世面。

      建康位于秦淮河入长江口。后依蒋山北傍玄武,地势之险,向有“龙蹯虎踞”之称。自永嘉年间晋室南渡,建康为数朝都城,多方经营,到梁时已成所谓中国第一大城,“梁都之时城中二十八万户,西至石头,东至倪塘,南至石子岗,北过蒋山,东西南北各四十里” (胡三省注引《金陵记》)。

      船在秦淮入江口附近的埠头靠岸,一行人下船来,此时的秦淮河很宽,过得了五百石大船,不过湓城来的楼船还是挤不进去。鲍泉这回进京当上通直侍郎,早早命人在建康准备好了排场,一咕脑儿来了几十个随从,一对蹄色如玉的金牛犊,乘舆,伞盖,服玩样样张扬拉风。
      “王郎,你和我一道坐高幰车上路。” 鲍泉有心讨好湘东王的小小舅子。
      子珩感觉以自己的身份坐上去不太合适,道:“子珩还是骑马自在。”
      鲍泉:“我这车里开阔,且有蜀锦帷幔围着,坐两个人没问题。千万不能骑马。我们要顾忌湘东王的体面,如果你骑马,人家会说湘东王暗练兵戈,野心勃勃。去年,宣城王(皇太子萧纲的长子萧大器)赏给周弘正一果下马, 周弘正骑着四处跑,朝里说他过于以为放达,给弹劾了。”
      子珩:“有这么严重吗,这世道!”
      鲍泉压低嗓子:“圣上年数已高,几个王之间都互相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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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秦淮河岸往东,一路车水马龙,遍地商贾店铺。
      “这一带叫横塘,有建康大市。京都共有四大市集,建康大市,建康东市,建康北市,和秦淮以南的秣陵闘场市。建康大市立于东吴孙权时候,最是古老。”
      子珩指着路边秦淮河边的曲径小巷子问:“京都人可叫巷子为长干?”他记得外甥萧方诸常读什么长干行。
      鲍泉回答:“江东谓山之间曰干,建康南五里有山冈,其间平地,庶民杂居,那边的巷子才叫长干,有大长干,小长干,东长干。就是瓦官寺那边,当地还有大长干寺,小长干寺。这年头,是个地方就盖座寺院。也不怕在庶民区没香火。”鲍泉笑了一声,划清自己和庶民的界限,继续说,“从入江口到朱雀航如此拥挤热闹,可过了朱雀航再往东,沿河一路就安静多了,那边的乌衣巷马粪巷都是富豪鼎贵,高门甲第。”
      “马粪巷?”子珩想这名字多难听。
      “马粪巷可有琅邪王氏的老宅。” 一沾门阀气,马粪也是香的,“乌衣巷里现在还住着陈郡谢家。”
      “谢家都住乌衣巷?”子珩来神了。
      鲍泉答道:“也是老宅了,现在人丁兴盛,好些搬去外面。王谢两家的别业数都数不清。”
      子珩暗想,这下可麻烦了。

      不知不觉到了朱雀航,朱雀航是座浮桥,架在秦淮河上,正对朱雀门,建康城自外到内由郭城,都城,台城一环套一环。朱雀门为郭城一南门,往北五里直通宣阳门,进了宣阳门,便进了都城。都城中靠北的位置是台城,皇宫所在,又名宫城。鲍泉的目的地其实不在城内,而在城东青溪,完全可以坐小船走水路从城外绕过去,他今日为了显摆,刻意穿城而过。

      跨过朱雀航,穿过朱雀门,入得建康郭城,正中一条好气派的御道直贯南北,有御沟将御道分隔成三条路,中间七丈宽供天子专用,两边各四丈留给官吏民众行走,沿路槐柳夹道,军营府寺林立,肃穆巍然,远非湓城那小地方可比。子珩看得眼花缭乱。指着御道尽头海市蜃楼般的景致问:“那头就是台城?”

      “不,那只是都城的南门,叫宣阳门,即世所谓白门,宣阳门再向北两里才到台城。”鲍泉又指着御沟说,“前朝东昏侯萧宝卷宠爱潘玉儿,花样无穷尽极奢侈,他在石面上刻金莲花,令潘妃行与其上,号曰歩歩生莲花。今上自襄阳出师攻进建康,废掉东昏侯,在御沟中焚烧了齐宫奢淫异服六十三种。所以有人叫这御道焚衣街。潘玉儿也被赐死,哎,倾国倾城的貌何等妖艳淫靡,到头来一条白练了断。死后余香数日不散。可后来有人传了,潘玉儿的魂魄附在临川靖惠王的宠妾江无畏身上,据说那艳色那穿戴和潘玉儿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子珩可不信:“可不是有没有烧完的衣服,从御沟里扒出来又给江无畏穿上了。”
      鲍泉:“谁知道,我又没亲眼看过。这江无畏一家可了不得,专出美人胚子。当时几乎每个王宫都有他们家姓吴的。”
      子珩奇怪了:“不是姓江吗?”
      鲍泉:“本姓吴,临川靖惠王嫌是庶民小姓,让她拜到济阳江家当干女儿。临川靖惠王身边美人如云,可最宠江无畏,一双宝屟能值千万。她兄弟杀了人,躲进临川靖惠王宫,有司都不敢进去抓人,只到今上亲自出面,才让他伏法。
      “后来有人告发临川靖惠王私藏铠仗,包藏祸心,今上到王宫行宴,江无畏亲自出来陪酒。酒至半酣,今上到王库房查看,三十余间屋,金银宝物不计其数,今上却不生气,认定临川靖惠王只知聚财,胸无大志。”
      子珩大不敬地想:“可不是江无畏这酒陪得好。”高高在上的菩萨皇帝居然也有如此风流倜傥的过往。

      两人说着闲话,到了宣阳门,只见重楼悬楣,威严一派。守城人过来盘查,鲍泉扬起头得意地出示自己的委任状,大胡子很神气地在委任状上扫描,生怕守城吏看掉了一个字。

      从光线昏暗的宣阳门钻出来,豁然开朗,壮丽宏伟的宫城已经历历在目,“那头就是台城的南大门,” 鲍泉指着北面两里外,琉璃瓦反射着铄铄秋光的宫台,语调都兴奋起来, “大司马门,又称章门,它左右两高台分别为神龙阙、仁虎阙。入得大司马门,便是皇宫。我有幸入过宫里的正殿太极殿,其实太极殿极少使用,今上一般在其侧面的东西堂处理政事。”

      车舆一进都城就向东转弯,上了一条横街,迎面来了一大队仪仗,看得出是出行的贵人,鲍泉忙令手下走路侧边以让道。不想那边过来一侍从模样的人,拽拽地打听:“我家主人问,这么大阵仗的究竟是谁呀?”鲍泉的随从回答:“鲍通直。”回问对方,原来琅邪王氏的贵公子王承,现任国子祭酒。王承的仪仗差不多走过了,先前那侍从突然折回来,扯着嗓子嚷:“鲍通直复是何许人,而得如此” 。说完就溜。
      “贱奴无礼!”鲍泉气得每根胡子紧绷如钢丝。
      “怕是他主人教的。”子珩道。鲍泉并非旧贵,一下子摆这么大排场当然让高门氏族不舒服。寒门就是寒门,即便发了财当了官,顶多一暴发户,决不能和历史悠久的衣冠贵族平起平坐。

      车舆出了都城东南的东阳门,七拐八拐又上了一条垂柳依依九曲回肠的沿河道,风景迤逦幽静,一扫刚才的不快,鲍泉兴致稍好:“这小河叫青溪,沿岸也多京师鼎族的豪宅。此处有五处国馆,显仁馆,接待高丽使节,集雅馆,接待百济使节,显信馆,接待吐蕃使节,来远馆,接待蠕蠕使节,职官馆,接待延陀使节。此外只有一个国馆不在这附近,就是篱门外(盖京邑之郊门也)住北方使节的行人馆。”

      鲍泉的宅子便选在这个风水宝地,安顿下来,旅途劳顿,大家很快睡去。第二天,子珩出门采办,黄昏回来,忽然听见咩咩声,子珩想:今天有羊肉吃!再一看,好多人护着一堆羊拉的车,停在门口,正向里面通报。子珩看得有趣,羊车由竹杆竹条构架而成,围着绿竹纹理的纱幔,轻巧雅致,赶羊的侍者个个手持翠生生的新鲜竹叶,与之搭配。侍者将羊车的丝帘轩开,里面一股子香气冲出来压倒了羊骚味。“鲍胡子的艳遇!”子珩睁大了眼睛。却见一个大男人在侍者搀扶下从羊车里钻出来,肥肥的鼻子,肉肉的嘴巴,真倒胃口。
      鲍泉出来拱手相迎:“东宫大学士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那人一拍鲍泉肩膀,道“鲍通直何许人也。”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一天功夫,此事已经传遍整个京都。高门氏族真是金口玉言,一卷风,“ 鲍通直复是何许人,而得如此” 便成为都下名言,用来讥讽暴发户充排场。

      鲍泉祖父一生贫寒,父亲好歹当了湘东王的参军,他少年便随王读书,深得湘东王赏识:“除我之外没有文章写得比卿更好的了。” 鲍泉得以进京当上通直侍郎,当了京官当然要有京官的体面,高幰车怎么了?随从多怎么了?又没越礼制,招谁惹谁了?

      鲍泉斟琢一下还是换个话题吧,指着羊车问:“这是?”
      东宫大学士:“子山复古的羊车。当年晋武帝游历后宫,卫叔宝(被看杀的那个卫玠)明珠照市,坐的就是这种羊车。”
      鲍泉:“《西京札记》有云,羊车为羊角辫小童牵辕之车,怎么变羊拉的车了?”
      东宫大学士态度还谦虚:“《西京札记》里有这等说词?子山还真不记得。”想了想又辩道,“《西京札记》写的多是汉代故事,羊车形制未必等同于卫叔宝时候。”(真正的出处不是《西京札记》,作者在这里附会给了《西京札记》。)

      这两人为文字官司打得热闹,子珩很是无聊,自个歇着去了。过了好久,随从敲门进来:“王郎,鲍通直请你过去吃饭。”
      子珩:“他可不是有客吗?叫我去干么?”
      随从:“那位贵客特意请你同席。”
      子珩好生奇怪,和兵家子同席,贵客不怕掉价?进去一看,乐了,饭菜还没上来,东宫大学士正若无旁人地啃甘蔗。见到子珩,微笑着递他一根,叫他一同啃。立刻拉近了距离。口水横流滋滋有味啃甘蔗的时候才知道这位东宫大学士就是“每有一文,京都莫不传诵”的大才子庾信(字子山)。子珩在饭局上一向吃得多说的少,特别在文化人面前,哼都不敢哼一声。不过现在看着庾大才子如此平民化地啃甘蔗,觉得此人潇洒随意和气可亲,便开口说了自己的糗事:“子珩刚到湘东王宫,服侍王读书时候就听说过您的大名。其实子珩当湘东王书僮的时间总共才一天,因为湘东王喜欢叫人给他念书,子珩念了一大堆别字,立马被换掉。”湘东王独眼龙,视力不好,他最忌讳人家说他短处,子珩不敢说明给王爱叫人念书的具体缘由。不过庾大才子起家就是湘东国常侍,自然听得明白。
      庾信拿着甘蔗敲了下子珩的脑袋:“这小子很可爱。”
      鲍泉回答:“湘东王也这么说。”呵呵,湘东王厌恶比他聪明的,却不讨厌比他笨的。
      从此庾信发现啃甘蔗能增加他的亲和度,便屡屡用甘蔗来拉拢下层民众,数年后带兵迎战侯景之时就以啃甘蔗的绝妙形象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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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珩每天奔跑于京师四个集市之间,昏头转向之余,不忘寻求优昙的痕迹。他打听到谢家各门虽然宅院多处:城南的乌衣巷,城北的白杨石井,城东的蒋山……,优昙的祖父尚书仆射谢举大人还真就住在城南朱雀航附近的乌衣巷。子珩常常在城南朱雀门,朱雀航,乌衣巷间溜来溜去,寻找混进谢家的机会。这天正对着秦淮河发呆,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郎君,我家主人请您过去。”

      刹那间子珩没反应出“郎君”这尊称叫的就是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声音离自己这么近,才回过头,见着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便随着他走到一辆红漆雕花铺锦的牛车前,里面正坐着庾信。自从庾信的羊车研究失败,就改坐牛车了。他认为羊车轻巧,装饰宜素净雅致,近与自然,而牛车拙重,尽极华丽精雕细琢才显高贵。

      “子珩,”庾信居然直呼对方表字“你干嘛呢?”
      “闲着没事到处看看。”
      “我正要去乌衣巷谢家。尚书仆射大人捐宅子做佛寺,办了个诗会……”
      “能带子珩去吗?”没等庾信说完,子珩迫不及待抢过话。
      “好好好。瞧你兴奋这样。人人都以为谢家是如何的神仙府第,进去后才知道,其实一样是人住的。”
      子珩装出庾信侍从的样子从佛寺大门进去。到了一处名为山舍的园林,若说房屋建筑还比不上湘东王宫豪华,可布局野趣,山泉之美恍若自然,萧瑟秋风,已经吹得老藤古树黄叶半尽,现出那枝干姿态奇异,如虬龙如鬼魅,走在其间,听着上空几声鸦鸣,顿生沧桑悠远之感, “毕竟是百多年的家族啊,”子珩感叹,“优昙在这地方住着晚上怕不怕?” 看看来来往往的人,俱是偏偏浊世佳公子,个个面若敷粉,唇若施朱,飘飘然如神仙,阵阵衣香间,子珩不禁低头闻一下自己身上有无汗味。

      庾信带着子珩游览到捞月亭,忽然内急,要去方便,子珩原地等了他好一会儿,没见回来。这时几个年轻客人走进亭里,呱啦呱啦议论起时政。为首一廿余岁的华服青年,大讲特讲。什么世风过于沉迷佛教,僧尼数十万人,完全不事生产,和尚带白徒, 尼姑有养女,皆不入(尼)籍,天下户口几亡其半。国家上那里去收税? 说着说着,又寻起建康最著名皇家寺院同泰寺的不是。说今上三次舍身同泰寺为奴仆,逼得朝廷花钱来赎,一次一亿钱,三次就是三亿钱,今年四月同泰寺烧了浮屠。可今上还在说:“此魔也,宜广为法事。” 又要朝臣捐款,下令重起浮图,一起就是十二层! 这样下去,十年内国库必空。演讲者意气激昂,纵论天下,好像日月没了他不能运转的样子,甚至断言同泰寺火灾是上天的警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到热汗水流时候骤然而止,来一句:“诸位有何高见?”子珩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听得认真,就等着听边上人的回答呢,可无声,环顾左右,听众就剩他一个,其余人见论题敏感都在泡沫横飞时候偷偷溜掉了。
      子珩一时冲动,发表观点:“在下以为……”
      不想讲演者翻了一个三白眼,拂袖而去。

      这时候庾信露面了:“刚才南康王在捞月亭里面红耳赤说什么,你听得那么带劲?”
      “南康王?就那位?” 南康王萧会理是今上第四子萧绩的长子,少年亡父,深受今上痛爱,所以有胆子说他皇帝爷爷的不是。也难怪他会翻子珩白眼,子珩苎麻裤褶短打扮,小跟班的模样,实在不配和皇孙王爷议论国家大事,“他说什么同泰寺浮屠火灾事。子珩能懂啥?看没人听他的,才在哪里站着.免得他太失落。”子珩是信佛的,南康王亵渎佛祖的话叫他不太舒服,可又觉得说的也在理,颇为迷茫。
      庾信:“南康王出了名的,没事就发些杞人忧天的愤慨!“

      想着南康王刚才豪气冲天的样子,子珩好生羡慕,如果有天自己能如他一般指点江山--希望不是做梦。虽然子珩出身低微,可也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也有着驰骋万里的抱负。想那陈庆之将军从今上的书僮,成为当世寒门显达第一人,湘东王的这个妾弟未必没有前途。

      裴仁林这边倒是围满了人。他好久没上谢府来,原来是新与散骑常侍天水杨曒的女儿订婚。自吹未婚妻是个羞落群芳满城的佳人。
      “你不是说要采菊东篱下吗?”
      “杨曒女儿比谢家女郎更美?”有人更直接。
      仁林:“ 非一类,如何比得?乌衣巷里东篱菊,妖兮媚兮醉杀人。可惜想赏花,总躲不开烈烈西风。不比芙蓉出水清香悠远,恬淡宜人,一枝在手,自陶陶世界,清凉无边。”
      仁林说得得意,口沫如溅珠:某某如山茶,美丽端庄却显呆气。某某如兰,优雅有才气可惜脸蛋儿太素淡。某某如临霄,红艳火辣但怕她往墙外爬。某某如芍药,鲜艳夺目就是缺少大家风范。某某如桃杏,花枝招展却嫌浮华。总之都比不上水芙蓉。好像他把建康的闺秀们一个个都仔细选过了才挑到杨氏的。

      子珩听得过瘾,悄悄对庾信说:“他真会开心,见过这么多闺中美女!”
      庾信:“他能见过两,三个就算不错了。这些闺秀的仪姿,都是大家之间聊的。传来传去,便如见其人了。比如他们说的那个谢家女,刚刚从西边回来,现在我走遍建康全城都听闻她艳杀秋菊,其实有几个真正见过。”
      子珩心下正美:“那个谢家女郎,应该就是优昙。谢家能有多少女儿,不可能还有比优昙更美的吧。如菊!为什么不是雪山上的优昙花呢?”想如此名媛对自己情有独衷,好生得意。

      闲话归闲话,正题还是诗。一番舞文弄墨之后,满目都是宫体诗,庾信决定给靡靡之音中加点阳刚:“侠客重连镳,金鞍披桂条。细尘障路起,惊花乱眼飘。酒醉人半醉,汗湿马全骄。归鞍畏日晚,争路上河桥。”众人齐声叫好。
      子珩想起那天鲍泉所说的骑马危害性,信口道:“建康人都不骑马的,你还写马?”赢得一片鄙视目光。有人小声问庾信:“你从那里物色来这等狡童?”神情很是暧昧。
      “胡说什么!”庾信正颜厉声道。
      子珩很是委屈,论骑马这些人恐怕是没有比得过自己的。不过子珩没资格也没功夫和这些贵公子生气,要紧的是打听优昙所在,经过仔细观察,这园林应该离家属的院落很远,或者说,缘于建佛寺的关系,这里和谢家的住宅之间的通道已经封掉,因为谢家的公子们也是从大门进来的。总之熬到黄昏散会子珩也没找到什么好结果。

      庾信也住青溪,便要子珩同坐他的牛犊车。见子珩衣着单薄,便把随车带来的鹤氅给他套上。两人刚坐定,街上飓风突起,“临贺世子来了!”就这平地一声雷,谢家佛寺门口正在道别准备上车上舆的名士顿时瘫了好几个。若不是亲眼所见,子珩真不敢相信,这萧见理有如此威力。霹雳行空,烟尘翻涌,几匹烈马呼啸而来。路人纷纷躲闪,庾信的牛犊车一下子受惊,发疯似地乱冲,一个路人抓住牛身上的辕,尽力往街边推,子珩也跳下车着力。狂风卷,烈马从牛车边上,几乎擦肩而过。好玄!车里面的庾信已晕倒过去,手臂还死死地搂着他的宝蓝缎绣五彩花鸟镶金丝流苏的胖乎乎软绵绵大鸭蛋隐囊(靠枕)。
      好不容易让牛镇定下来,子珩才有功夫感激那位大力士路人:“ 多谢救命之恩。壮士好胆量好身手!小弟会稽王珩,有意结交,可否请教壮士姓名。”
      “襄阳陆纳。我绝不跟你们这种纨绔子弟称兄道弟。”路人轻蔑地扫了眼子珩身上的鹤氅。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回顾却不见了陆纳的影子。哎,自己在氏族眼里,一介小人,在寒人眼里,居然成了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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