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五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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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次日，乔乔踏入茶座中时，曾瑾瑜还没有到。
除去拍卖会上那一面，乔乔只在网络上见过曾瑾瑜的照片。客观来说，曾瑾瑜的侧脸安静，有几分美丽，只是美丽得平庸，并不惊艳。但同时又不会给人以厌烦感。即便是在奢侈品牌邀请的派对上，她通常也以简约姿态出场。不华贵，眉眼很浅，衣着亦素淡，头发往往简单地梳到耳后，柔弱中传达出某种难以模仿的从小被家族熏染出的气质。
这个人在没有出手的时候，一直都是这幅模样。在出手之后，会比这幅模样更加无辜。乔唯也善于装可怜，玩花样的手段更是超出之前的乔乔八百里，到头来却还是被曾瑾瑜玩得团团转。
乔乔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种如临大敌的微微紧张感。看看手表，还差预定时间两分钟。
这里的地段仍是处在T城最繁华的金融圈。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铁架桥，低调又奢侈的座座酒吧银行咖啡厅，以及穿得体面光线的上班族。
乔乔看得久了，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楚煜时候的情景。
那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用英语谈判经济纠纷，以小时计费，在新加坡和美国有自己的办公室。乔乔在机场偶遇他，几番来往后，后来他带着她去了当地的旋转餐厅。
餐厅安静，整洁，雅致。有人在车子停下的时候自动迎上来泊车，有比她还小的女孩站在门口温柔鞠躬。男服务生彬彬有礼，女服务生笑脸相迎。桌上一只茶壶的摆放也有讲究，每只盛菜的盘碟都有故事。
那时乔乔只觉得自己长了见识。一瞬间觉得金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好。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被移植到玫瑰庄园中的月季花，兴奋，紧张，又有一点自卑。眼神小心翼翼，手脚就更是畏缩，不知该如何摆放才算对。
精英人士同她讲新加坡的道地美食，流利英语，人工填海，向她描述圣淘沙的美丽，印度人的风情，以及沙滩的干净柔白。而乔乔自己就像是一条突然从河中游到大海的鱼，被太多的食物和氧气迷晕了头，像个初生儿一般睁大了眼。
那时她以为有钱便是千般好。
到如今，她已能在各个场合中完美地冒充尊贵的客人。在西餐厅自如而熟练地换各种刀叉，在温泉中安然而平静地享受服务人员的按摩，在首饰店里挑剔而刻薄地评价各顶级珠宝，在聚会派对上流畅交谈言笑晏晏，不经意间吐出两句法语，给人留下以温婉美丽的淑女形象。
她却只觉得疲惫和厌烦。
她曾经追求者甚多，金钱亦唾手可得，曾经也的确引以为傲，现在却只觉得这些太过无聊。
几年前，她年轻气盛，又青春正好，向往奢侈浮华的灯红酒绿，于是就以为人生该是一场豪赌，别人用生命抵押事业，又用事业抵押生命，而她或许可以凭借美貌，以自己为代价，堵上一场婚姻，堵上未来的枕边人，从而一夕享尽富贵。
几年后，父母去世，乔唯去世，只留下她自己一个人。她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太遥远的有钱人，不再敢对任何人想入非非。
成长，向来都要交付一笔佣金。乔唯以性命为代价，而她自己则付出了希望和青春。
乔乔承认，自己如今已深深后悔。
她所追求的东西若论近，近在咫尺。若论，远在天边。
她曾经向往富贵与浮夸，如今她似乎拿到了。可她再回忆一遍此前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却一时间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似乎苍白无力，乏善可陈。
拿她如今的所有来换，也除了在梦中再看不到乔唯的笑容。
时间已经超过预期二十分钟，曾瑾瑜仍旧没有出现。
乔乔摸到手机的同时，忽然醒悟自己被故意放了鸽子。
她咬紧了牙关，微仰着头缓缓吸了一口气，戴上墨镜，沉着脸离开了茶座。
她在穿过人行横道的时候接到林仲宣的电话，乔乔压着脾气接起来，听到他邀请她一起吃晚饭，想都不想：“不。”
林仲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说：“你昨天晚上的提议，我已经可以给你答案。”
“那你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的声音沉稳，不动声色：“你和我一起吃晚饭，我把事情详细说给你听。”
“你先告诉我答案。”乔乔努力冷静着说，“你究竟是能，还是不能？”
林仲宣沉默了一会儿，不回话，乔乔了悟，心更沉了几分，冷笑一声：“那就是不能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跟曾瑾瑜都这么喜欢玩弄人，又何必费劲地弄什么退婚呢，在一起得有多般配？还做出一副跟情圣一样的态度，你难道自己就不觉得恶心么？”
乔乔没给林仲宣回话的时间，把电话掐断时，耳朵里灌进阵阵急躁的车子鸣笛声。她抬起头来看，才发现自己正站在红灯的人行横道正中间。
下一刻就有辆车子在抵达她小腿的地方堪堪刹了车，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很快驾驶席的车窗被降了下来，冲着她一顿劈头盖脸：“作死啊？”
乔乔下意识后退一步，接着手腕就被人捉住。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脚下就已经被拖着往回趔趄了好几步。等她终于停下来辨清状况，自己已经站在了街道边。
乔乔把垂到前面来的头发拨到耳后，平视的视线在十公分外看到了对方布料精良的浅色休闲衬衫，解开的两颗领扣，以及行云流水的下颌线。
她再往上看，便看到了一双漾着笑意的丹凤眼。
乔乔立即甩开了对方的手，后退一大步。
楚煜低眼看看她方才蹭到车牌的小腿，上面刮破了一点皮，但无大碍。便抬起头来，对她笑笑：“怎么说也是我帮到了你，你也不说一声谢谢？”
乔乔瞥他一眼，平板着语气道：“多谢。”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儿碰见你？”
乔乔转身就要走：“那是你的私事，我没过问的权利。”
楚煜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指了指不远处的泊车位，眼神很诚恳：“车上有创可贴，我给你包一下。”
乔乔想要绕过他，没成功，有点不耐烦：“不需要，多谢。”
“难得我跟你这么有缘，连着三天都见面。”楚煜笑着说，“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乔乔索性站住原地，淡淡地说：“让开。”
楚煜看看她阴沉到极点的脸色，收了笑容思索了小片刻，还是向旁边迈了一步。
乔乔打车直奔火车站。定的目的地是人文风光颇多的邻市L市。之后在火车上联系旅行社，定下三天旅游行程。然后找了一家舒适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便跟着导游等踏上观赏景致的旅行。
乔唯之前说过，林仲宣做事向来追求稳妥。他希望最好所有的人和事围绕既定计划转得就像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一般可以精确预估。十分不喜中途变更主意，假如横生枝节，他也会想尽办法把事局扭转回来，不惜一切方法，包括采纳能做得滴水不漏的阴险手段。
此外林仲宣还带有一点强迫症。过度喜欢三和七。对待一般棘手问题，他会在三天之内做完，做不完就放弃；对待二般棘手问题，则会在七天之内做完，做不完亦放弃。
乔乔打算在L市散心三天。按照她的计算，三天之后林仲宣必定会出现在她眼前。
L市有许多颇具特色的古楼，乔乔跟着导游游玩的时候，许多建筑系前来采风的学生便扎堆在路边，抱着绘图板握着铅笔细致勾勒。
乔乔瞥过去一眼，怔了怔，蓦然想起之前她被楚煜带着一起去另一座历史名城旅行的场景。
那对她来说本来不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堪称一场尴尬的梦。可她却又不由自主地常常在回忆。
两人装模作样交往快两个月的时候，乔乔直觉嗅到危险的味道，认为是时候该分手。她本来对分手这个词已经驾轻就熟。之前那么多的男人都被她想甩就甩，想踹就踹，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即便偶尔会感到惋惜，也会及时安慰自己下一个目标会比这一个还要好。
她以为自己从不会留恋任何一个人。却没想到会在第二日面对楚煜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一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她，连嘴角的笑容都轻描淡写，乔乔却像是受了他无形的摆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她按在沙发里，之后咽下他剥好的喂过来的葡萄，然后看着他凑过来，舌尖卷走她嘴角的残渍，然后掌住她的后脑勺，开始从眼角眉骨到嘴角下颌地吻她。
楚煜连吻她的时候都很不专心。他跟她唇舌交缠的时候，眼睛甚至都是睁着的。他的手指从她的衣角探进去，等到她阻止的时候，又会低低一笑，退出来，但指尖比之前更为灵活，掐住她的腰肢，抚上她的锁骨，动作缓慢而力道销魂，让她簌簌如过电流般战栗，而舌尖也愈发放肆，就像是柔软的捆仙索，直到缠得她喘不过气，大脑空白，四肢无力，只能软倒在他怀里。
如果说他不温柔，可他明明相当体贴，在拥挤的电梯中都会把她呵护得很好；如果说他太放肆，可他同时又比较绅士，眼神虽调笑却不下流，动作亦是逾矩到恰到好处。
乔乔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
但是形容不出来也没关系，假如乔乔存心想分手，她可以找出一堆充足的借口。
可她却偏偏十足诡异地就是说不出口。非但说不出口，还在次日反被他拖着去了邻市古城旅游。
乔乔之前从未和钓过的金龟们出去游玩过。这些所谓的精英人士鲜少有充沛的时间，而她自己也不情愿。
一男一女搭配旅游，这种事发生擦枪走火的概率太高。乔乔不敢轻易尝试。
然而那天晚上她兴许是神经走水，大脑短路，抑或是被外星人附体，总之当楚煜将她抱在双膝之上，淡淡的清爽的香水气息萦绕鼻尖，巧言令色地向她描述外面的好山好水好景致时，她明明开头还在盘算着如何说出分手二字，到头来就不知不觉被他忽悠得忘了初衷，反而边被他逗弄边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点了头的下一刻她便清醒过来，很想反悔，然而话未脱出口，楚煜的笑容先浮了上来，像是十分满意她的回答，将她搂得更紧，让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用食指勾住她的下巴，鼻尖贴住她的鼻尖，摩挲着，细细地吻着她。
那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带着淡淡的笑容甜言蜜语，乔乔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又把分手这件事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再后来她被楚煜温柔地抱着，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用低沉好听的声线讲一些有趣又轻松的故事，哄着轻度神经衰弱的她睡觉的时候，乔乔迷迷糊糊地想，似乎分手这件事也并不在乎是否多这一日。然后又在彻底沉入梦乡之前说服了自己，让自己相信大概一同游玩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
优秀的建筑师也许不一定都会用图像处理软件绘图，却一般都能画得一手好素描。楚煜也不例外。次日在去邻市的路上，他闲来无事，随手给她勾勒的寥寥几笔眼睛画像也比她吭哧半天折腾出来的人脸轮廓要强太多。
楚煜凑过来要参观她的成果，被乔乔捂着死活不给看。他在尝试数次失败后，终于放弃，想了想，从钱夹里找出一枚一元硬币，捏在手里，笑着说：“那我们玩这个怎么样？是正面的话你就亲我一下，反面的话就给我看画像，很公平是不是？”
乔乔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脸掰到一边：“公平你个鬼。”
“那怎么办？”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见她没有反应，忽然欺近一步，扯住她的双手向后固定住，咬着她的嘴角，轻笑，“亲也不给亲，看也不给看，那还有什么好玩？”
那个时候的乔乔正处于对前一晚莫名其妙分手失败的后悔之中，心烦意乱之余也无所谓自己的反应会不会惹得他不悦，径自挣开双手，捧着他的脸后推十五公分，拧着眉没什么好声气：“你把我的妆都给弄乱了。”
楚煜嗤地一声笑出来，仍是不以为意的态度，重新坐端正，而后淡淡地说：“你本来就不该化妆。小小年纪，又很漂亮，青春正好。那些化妆品在你脸上纯粹就是狗尾续貂。”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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