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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展白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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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琰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耳边有人浅浅的喊了一声“玉堂”。这声音分明是展飞的声音,白琰正纳闷这究竟叫的是谁,手中玉器忽然又一热,烙铁一样粘在自己手心上。猛然之间白琰眼前像是电影胶片速放一样,片段的记忆冲进脑内。
……
“玉堂……襄阳王谋反的盟单一定就藏在冲霄楼里。”一位蓝衣人坐在烛台边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年,幽黄的光线晕在那白衣上透着一种绵绵的温情。
“恩,这个早已确定,否则也不会守的这么严。”白衣少年悠闲的说道。
白琰吓了一跳,这声音居然与他自己的完全一样。白琰努力的想看清那少年的面目,无奈却总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一样,反倒是那蓝衣人倏的站起让白琰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人长的和展飞一模一样,没有眼镜的阻隔,长发束在脑后还在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的飘动,那双眼睛清澈剔透瞪着对面的白衣人。
“玉堂,难道你去探过?!”震惊与担忧溢于面上,白琰心中一紧,这模样有点像展飞今天冲到自己床边的脸,但这人似乎更加的恼怒与忧虑。
“猫儿,莫紧张,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白衣人讨好似的凑近了那蓝衣人。
被叫“猫儿”的男子似乎并没缓和,反而更加的生气,大声叫道:
“白玉堂,你怎能如此任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展某如何面对颜大人和你那四位义兄。”
这白玉堂一听似是有些生气,赌气转过身去不再看那蓝衣人,过了很久才轻轻念了一句:
“……猫儿,倘若白玉堂一去不回,你也仅感愧于我几位结拜兄长?”
这话说的极小声,白琰怀疑那蓝衣人根本没有听见。果不其然,蓝衣人看了白玉堂后背一眼,匆匆离开了那件屋子。
瞬间天地一转,白琰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猛的精光乍现金丝条条,铜网中的白玉堂浑身浴血,死咬银牙未出一声,但身体已被利箭穿透。乱弩攒身,根根入体,绝对难逃一死。渐渐的白琰感到上下左右开始变暗,就在完全浸入黑暗之前,白琰听见白玉堂双唇微微一动:“展昭……我……”
这一声轻若鸿毛却让白琰感到极尽苦楚,落寞?遗憾?怕是还有一丝庆幸吧?
……幸好最后没让他跟来……
目前这记忆虽有些混乱,但白琰十分清楚“展昭”叫的就是那个蓝衣的男子。看着四周已经完全陷入死气沉沉的黑暗白琰不知不觉想起展飞。没有什么血光之灾,也没有任何江湖纷争,现代社会中的他们似乎平安而又快乐,相比之下已经算是上天眷顾了吧……
二人不过是篮球场上认识的普通朋友,白琰虽然朋友不少,但与展飞认识之后总会想起他,这人戴着眼镜看样子似乎很斯文,篮球打的却和自己不分上下。
之后两个人在校园中不期而遇的机会越来越多,偶尔去食堂吃饭会碰到、偶尔去印店打印资料会碰到,偶尔打篮球会碰到……不知不觉中关系似乎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直到展飞升入大四,白琰这才感觉这个人要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
白琰有点不舍,毕竟称兄道弟了那么久,但细想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大四学期开始,学长们纷纷去找工作实习,展飞却仍没有要去投简历的动静,二人还是经常约了吃饭、打球。
时间不等人,在大四学长去吃散伙饭的那天晚上,本应和同学痛饮通宵的展飞打了白琰手机,白琰吓了一跳问:
“展飞,你喝多了吧?”
“白琰,你说你住的地方不能有其他人的味道是真的假的?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你胡扯什么。”白琰心说展飞铁定喝多了,语气重了些但也没真恼,可就在他从街角转过弯发现展飞竟然直直的站在自己所租的公寓楼下。展飞一如平常的穿着,抬头望着那个未亮灯的房间,脸上面无表情,与手机听筒中那略带笑意的声音完全不相符。
“怎么不说话?难道被我说中了。”展飞的笑语又从手机中传来,白琰忽然觉得自己被抽空似的。
“……别说了。”白琰哑声说。
“什么?”
白琰一把将手机塞进口袋,跑到展飞面前揪住他衣领狠狠的说:
“我叫你别说了,没听到啊!”
展飞被这一撞差点摔倒,白琰一手托了他的腰,才闻到他身上有股重重的酒味。白琰盯着展飞看了半天,最后放弃揍他一顿的想法架着这个喝醉的家伙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人睡死在单人床上,白琰轻轻从展飞鼻梁上把眼镜拿了下来放在床头。灯光中展飞的睡脸看起来格外不安稳,白琰揉平展飞的眉心之后跑到阳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了一宿的烟。
第二天展飞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自己昨晚究竟说过什么,一脸抱歉的看着白琰满是血丝的双眼。白琰气愤拿起自己用的马克杯塞到展飞手里:“送你了,记得飞黄腾达别忘了我这个师弟!”
二人自此再未见过面,随后白琰直到大学最后一年才得知展飞去做了网络游戏的程序工程师,不等大招会开始白琰已然投了简历,以实习生的身份去了一家网游公司。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三年多,白琰进入TC网游公司,站稳脚跟后下了极大的决心联系展飞愿不愿与他共事。
二人再次见面是陌生的,近六年没见过面,屈指可数的接触都是在短信和网络上,即便是上班时间日日相见两人也有太多的顾忌,再也没有了大学时的打闹玩笑。
白琰想着想着头脑开始清明起来,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了床头柜的边角,气喘吁吁的撑着站了起来。那玉器像一个活着的心脏,突突的在手中跳着,白琰紧紧握了那玉器心想不知道展昭后来怎么样了。这念头刚闪过闹,白琰眼前登时一黑又被拽入了一段记忆中。
……
“五弟已……展大人还是顾着点自个儿。”蓄着小胡子的面黄男子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烈火熊熊的残破建筑。在那里站了一人,一身蓝衣早已被血浸成了深色。
展昭一言不发用尽浑身气力双膝跪地朝天拜了拜,站起转身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被火光映成了绯红。此后七天白玉堂的灵堂中展昭都是抱剑而坐,不悲不怒,不言不语。
虽然随后的记忆波平无奇,但白琰胸口像被无数人砸夯似的捶着,看着展昭一如既往追凶破案,看他仗剑惩恶,看他婉拒丁家婚约,看他每年带着两坛酒到那衣冠冢边上喝,喝到最后一定会把一壶未开封的酒坛小心的搁在碑旁,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人若不在眼前,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么?这人……委实太迂,亦或,伤的太深……
白琰咬牙睁大眼睛一幕一幕的看着,直到展昭被围困于敌军,一柄长枪从展昭背后直穿而出时,滚热的血穿透白琰身体撒在焦土之上,展昭只皱了皱眉似是能看见白琰一般笑了起来,笑的清浅温和,恍若隔世。白琰终于忍不住的大喊一声:“展昭——!”
……
“白琰,白琰你怎么了?”展飞捏着白琰双肩摇着,白琰浑身精湿好容易回了魂儿,盯着展飞那张和展昭一般无二的脸浑身发抖。
“白琰,你没事……唔……”展飞正担心的询问,冷不防被白琰拽到怀里动弹不得。听着白琰明显不正常的心跳,展飞尴尬的拍了拍白琰的后背。等白琰终于放松了手臂,展飞慢慢推开他,正想从白琰手中把那块玉拿出来,白琰猛然一缩手,略带惊恐的看着展飞。
“别碰这个!”
“这个摆件怎么了?”展飞见白琰脸色煞白,赶紧问道。白琰垂下头摇了摇汗湿的脑袋,展飞担心白琰高烧又犯了,抬手去摸白琰额头。白琰一愣,展飞顺手就从他手中把那玉抽了出来。白琰啊的一声正想阻止就看见展飞瞳孔忽然闪过一丝微光,眼神就散了。白琰用力去抽展飞手中的玉,无奈展飞攥的死死的,玉又变的烫手起来。白琰懊恼的捶了一下床,若这是他和展飞什么前世的鬼记忆未免也太不科学了。
白琰扶着展飞有些僵硬的身体坐直,用袖子去擦他额头渗出的汗珠。透过镜片白琰发现展飞的眼睛有些湿润就曲起手指指去擦,没想到还没碰到展飞眼角一滴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眶中滑了出来。白琰一下子急了,轻拍几下展飞的脸颊。
“醒醒,展飞你醒醒!”
“玉堂?”
展飞口中喃喃抬起颤抖的手想去碰白琰的脸,白琰立刻捏了展飞的手大吼一声:
“我不是白玉堂,我是白琰!”
就这一句话,展飞像是噩梦中被叫醒了一样猛然喘了几口气,过了五六分钟才缓过来。
“……对不起。”
“你这话说对白玉堂说的还是对我说的?”白琰听着展飞这语气就有些鼻酸。见展飞脸色好似大病一场强睁着一双眼虚弱的盯着自己,白琰大声说:
“如果是对白玉堂说的,那就大可不必。如果是对我说的,那要看什么事情了。”
“……”展飞这时终于有了回归现实的实感,对面这人已经不是殒命冲霄的锦毛鼠,而是与自己认识8年的白琰。
“去吃饭吧,不早了。”展飞刻意看了看表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往外走,白琰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冲了上去,两臂撑着墙把展飞控制在身前。
“你是不是看完了白玉堂的记忆?那如果当初白玉堂对展昭说了‘真心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白琰忽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若展飞亲眼见了白玉堂最后的死状就不可能没听见最后那句话。
“有的时候‘真心话’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分量更重。”展飞对上白琰那双半眯的双眼说。白琰闻言沉默一阵忽然笑着问:
“今天还没问你,你怎么进我家门的?”
所幸展飞和白琰认识时间长,知道他思维跳跃的很诡异,否则绝对会被他问的楞住,展飞平静的回答:
“每次打球你都不带东西,总是把备用钥匙放在报箱里面,报箱用了一个六位数密码锁。”
“你怎么知道密码?”
“猜的。”展飞见白琰笑的奸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看来不说出来这人是绝对不会让开,只好吐出一串数字:“040423”
2004年,展飞21岁,白琰19岁。4月23日那一天微风徐徐,无数学生在校园内享受着春日斜阳。
展飞难得从电脑前离开出去走走,踱到篮球场上就看见一个穿白色T恤的人在玩1V3,那个人在休息时回头对着在人群中观战的他说了一句“要不要一起?”阳光下展飞见对方笑的极高兴,就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场中。
“呦,算你有良心还记得。”白琰满意的放下手臂,当展飞以为从白琰双臂中解脱出来时,白琰猛然抓住了展飞的手腕。
哼,果然还在发抖,这人装相的本事见长啊。
“你放开!”展飞甩了甩手,发现白琰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展飞,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白琰抓的更紧了。
“我什么时候自欺欺人过?”
白琰叹了口气,以为他看了那该死的鬼东西会稍微动动心,没想到还是这么倔强。
“为什么你大四陪我闲晃了一年?为什么临走喝的醉醺醺跑来找我?装的那么好,就算别人不清楚,你真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头吗。”白琰将展飞抵在墙上,在他耳边说着。
“我……”展飞语结。
毕业之后每天看着那个网络上的头像,点开再关上,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进了同一家公司却故意用一间办公室将他隔在门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展飞心里很明了自己是什么的感觉,越是告诫自己谨言慎行,八年前的一丝悸动越像野草一样疯长。昨天知道他病了也硬忍耐了一夜像个普通朋友一样隔天才去探望,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感到展飞身体明显的颤抖,白琰搂住展飞的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闷闷的说:
“你能猜到我的密码锁,你也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入这行……我们两个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白玉堂没来得及说的话,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对你说,但是今天你休想再躲了。”白琰话音未落伸手摘了展飞鼻梁上的眼镜,吻上了自己觊觎已久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