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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人间五月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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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里最大的一件事,除了春节之外,当然就是情人节了。
情人节之前的这个周末,凌子岳和薛聆诺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发现卖场里多了好些专为情人节设计的物品。
凌子岳去拿水果时,薛聆诺注意到了身旁货架上一组可爱的餐具,缀满了红心和“love”字样,而各种餐具当中,又以杯子更为可爱。
她于是想到:不如让子岳就不用操心礼物了,就买个杯子送给我,便宜又实用,以后天天摆在家里,是能够放在眼前看端在掌上暖手的幸福呢。
这样小小的要求,不用问她也知道,凌子岳当然会满足她。
于是她径直开始挑选起来,可是挑来挑去,最后两只手上各拿着一个,都喜欢,哪一个也舍不去。
“怎么了?很喜欢?”就在薛聆诺犹豫不决的时候,凌子岳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响了起来。
薛聆诺扭头看他,真到了开口的关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想要一个杯子,想要你把它送给我当情人节礼物,可不可以?”
凌子岳撇了撇嘴,脸色似有不虞。
薛聆诺马上就有些畏缩下来,正想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却不料凌子岳开口说出来的话竟是:“既然买就要买一对呀,咱俩一人一个。”
薛聆诺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惊讶化开,变成滚滚的欣喜,而凌子岳已经把两个杯子接到手里,小心翼翼地放到购物车里去,然后一把将还在原地呆立着傻笑的她拽走了。
直到离开超市,薛聆诺都收不住脸上的笑容——为什么他总有这种力量,在我为一件小事傻乎乎地为难时,轻轻一句话就点开死结呢?
就像梁静茹的歌里所唱到的那样: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
到了情人节这天,凌子岳特意选了一家接受订位的西餐厅,宁愿多花一点钱,也不能让薛聆诺在自己生日的当天晚饭还要可怜兮兮地排队等叫号。
大约是西餐厅的情调吧,吃完饭,服务员送账单过来的时候,托盘上还多了两个红艳艳的心型圈,是彩纸缠在细铁丝上做成的,其实是很简陋的东西,可是薛聆诺却喜笑颜开地拿了一个在手上,非要凌子岳拿着另外一个。
他们俩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姿态:
薛聆诺一手抱着凌子岳送的玫瑰,另一手举着做工粗糙的心型圈;
凌子岳一手举着同样一枚心型圈,另一手搂着他的小女孩。
一时之间,他们俩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来,只静静地偎依着走路,不时地相视而笑。情人节的空气,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唇角直染到心里去,三只手上大大小小红艳艳的一片东西,仿佛是足以让他们招摇过市的牌匾,宣布着两个人在庆祝属于自己的节日。
到了家,薛聆诺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嘴里俏皮地给一个“当当当当”的前奏,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凌子岳惊喜的表情。
这是她送给凌子岳的情人节礼物——一对心型的小盘子,一个浅紫色,写着kiss me,一个橙黄色,写着love you,两个放在一起,会让人想起一片用蜡笔涂出来的充满美丽磨砂效果的蓝天,上面挂着一个柔柔橙黄色的太阳,而天空里写满了我爱你。
盘子配杯子,很合适很搭调。
当初在商店里选这件礼物的时候,肖默默正陪着薛聆诺。她已经听说了关于杯子的故事,便评论了一句:“你们俩这分明已经是夫妻的状态,杯杯盘盘的,都把浪漫揉碎在居家过日子里啦!”
在几年之后,网络上有了新的流行语——杯具,茶具,餐具,一时间风靡了人们敲击键盘的指尖。
而在一大片一大片悲喜不明的自嘲与调侃间,薛聆诺想起十九岁生日前一个月的那个情人节,他们俩互赠的那套礼物,谁能想得到,那竟然可能是一组来自未来的诅咒?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如果可以把一切重新来过,有些事情会不会就能够避免,会不会就能够改变?
而在十九岁前的情人节那天,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知道“杯具,餐具”等等,还会有什么本意之外的含义。薛聆诺只记得凌子岳看见那两只可爱的盘子时,眼睛里霎时绽放的感动与喜悦。
但他还是佯嗔道:“傻丫头,你还没工作没有收入,为我瞎花什么钱呀!”
薛聆诺笑着用力摇头:“不许歧视无产阶级!情人节是我们俩的嘛,我不能只要自己过节却不让你过啊,所以我也不能只让自己得到礼物,却不让你得到嘛。”
凌子岳满足地叹了口气,把她揉到怀里去:“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就是陪伴。你让我能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爱,让我能在情人节这天,还有其他的日子里,能一直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礼物比这更好的?”
薛聆诺悄悄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不声不响之中,泪流满面。
——子岳,你把我弄哭了啦!
A大的寒假在B城各大高校里算是极短的,总共不过一个月就结束了,薛聆诺的大一下学期就此开始。
不久之后,春天的足音便一天天近了。
于是,薛聆诺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B城著名的沙尘暴。
整整一天里,到处都弥漫着纱帐一般的暗橙色迷障,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大家都尽量躲在屋里,却仍满怀着即将被埋葬于沙漠的惴惴担忧,偶尔聊发幽思的瞬间,也会想到楼兰新娘之类的悲情永恒。
这天凌子岳下班之后,冒着漫天黄沙来看薛聆诺。他们俩一起走在外面的时候,凌子岳始终伸着大手,把薛聆诺的脸整个遮住。
薛聆诺便低头闭眼,全身心放松地把自己交给凌子岳的带领。她老是忍不住要回想起前段时间大雪纷飞严寒刺骨的日子,也有好几次,他们在不好的天气出门,风卷着雪花迎面撞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只能低头疾行。
那会儿,凌子岳也是这样地,用手遮住她的脸,一方掌心变出一个刚刚好笼罩住她的春天,让她独享幸福,在风停雪住的地带悠然穿行。
好在沙尘暴只是一两天的事情,没过多久,阳光又回来了。
然后就到了五月。
五月对于凌子岳和薛聆诺来说,一直都是最最特别的,在将近八年前,他们就是在这个月份里相遇相识。
而五月十二日,则是他们俩的恋爱纪念日。正是一年前的这天晚上,在S城的微雨之中,凌子岳第一次把薛聆诺的双唇包在自己的唇间。
每次甜甜地想到同时承载着她和凌子岳的相遇相识与相爱的五月,薛聆诺就会忍不住顺便偷偷猜想一下:将来,我们会不会也在五月结婚?
每当想到这里,她就会觉得自己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在生活的大森林里摸索着走,生活就也像慈爱的女神一样,时不时交给她一个美丽的锦囊,让她在适当的时候拆开。可是锦囊太多了,日子也太多了,生活女神犯了迷糊,偶尔地,会一下子交给了她好几个锦囊,然后吩咐她在同一个时候拆开,于是就有了像他们的五月这样几合一的幸福。
因为五月于他们俩而言如此特殊,有一天凌子岳突然对薛聆诺说:“将来咱们要是有个女儿,她的英文名就叫May好不好?”
这么一个突发奇想的提议,让薛聆诺一时间又羞又喜,窘得说不出话来,然而她的心里却已是一千一万个同意。
因为五月不但特殊,而且应该可以算得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吧?薛聆诺甚至还立即就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贝洛童话版《睡美人》,这个故事和别的版本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终止在“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上,而是一直讲到他们婚后有了一儿一女,女儿叫做晨曦,表明她如同晨曦一样美丽,儿子叫做白昼,表明他比姐姐还要美。虽然薛聆诺始终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西方人会认为白昼比晨曦美丽,但是这种用自然之美来形容人物的命名法让她觉得分外别致。
再说,将来的女儿……凌子岳是她的父亲嘛,取什么名字,当然由他说了算……
第一个纪念日总是让人分外珍视的,他们俩当然要好好庆祝,一早就说好了,凌子岳会提早一点下班过来接薛聆诺,俩人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然后回家。
一大早薛聆诺就已经兴奋得睡不着,正好这天她又只有一门课,十点钟下课以后就没什么事了。
于是,她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和大好的心情,可以在春光烂漫的学校里寻寻觅觅地胡乱走下去,目的只在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轻松和美好的事情了。
她先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出来时却发现选错了一个门,通往的是她来A大将近一年也从未走过的一条路。
放在平时,就她这样不爱冒险一切求稳的性格,一定会返身折回熟悉的地方去,然而这天她的心情实在太好,干脆将错就错,就在这条从未走过的路上,随便拣了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在很久以后,薛聆诺再回想起大一的这个五月十二日,便有一种无力的悚然心惊和漫无边际的苍凉从胸口蔓延。似乎一切都透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巧字,而正因为巧得莫名其妙,让人回头望去便有一种中了某个圈套、或触发某个阴谋的感觉。那正好发生在这天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和凌子岳恋爱纪念日的这天呢?难道是一种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