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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衣锦夜行的爱情也会暗淡 ...

  •   《雏菊》的调子非常安静。
      一开始便布满整个大屏幕的充溢着乡村气息的田园风光,荷兰的城市与野外,开小工艺品店并在广场上为人们画像的女孩,充满了童话般的浪漫情调。整部影片的画面、色彩、人物形象与性格、情节、节奏、配乐、情感的表现手法、极少极简单的对白,方方面面的感觉,都像极了几米的漫画,也会让人想到张小娴的小说,以及《假如爱有天意》。
      而实际上,《雏菊》的主题曲也有着与《The more I love you》几乎一模一样的前奏,整首音乐差不多就是那首歌的改编。
      然而原曲的确经典,即便是改编后的歌曲,也美得催人泪下。
      而薛聆诺也的确在主题曲刚刚唱起来的时候,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了。
      从那一刻起,直到看完电影独自骑车走在路上的时候,薛聆诺都在为了自己不懂韩语而大感揪心,真想知道那么感人的一首歌,唱的究竟是什么。

      而她此时独自一人骑车走在的路上,正是义无反顾通向凌子岳家的那条路。她的心里有些灰沉沉的,同时又柔软得似乎随时都要化开来,淌满一地。她忽然强烈地想念起凌子岳来。
      当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只是这一次,格外不同些。
      想要见到他的冲动温存圆润,甚至仿佛是微微含笑的,似乎毫不起眼又完全无害,却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今天果真不能见到他,自己一定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的了。

      离开大街,刚刚转入拐角,薛聆诺就看见了凌子岳。

      他就站在不宽的道路一侧,颀长挺拔的身影覆在从两旁合围到头顶的树阴里。
      从薛聆诺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在看着她,目光里仿佛隐隐蕴藏着微微的笑意。
      然而那分笑意太淡了,淡得好像随意一缕风就能把它抹去,于是他便又好像实在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的。

      薛聆诺陡然握紧了拳头,而这个动作的直接后果就是——她捏了一下车闸。
      车速突然慢了下来,立即就有几个同样骑车的人从她身后越了过去,所有的声响都模糊但清亮,每一个画面都缥缈却鲜活。

      青黄交集的树叶在他们俩四面合拢,仰起脸能够看见高高的树顶上,伸向阳光里的地方,偶或夹杂着几簇绯红的颜色。不是美到让人屏住呼吸的景致,然而那种感觉妙不可言,就好像正走在某部电影里一样。整个树叶围拢的通道里光影斑驳,覆满落叶毫无空隙的小道缓缓伸展,没有尽头。
      而他们俩目光交缠,好像正有两簇缥缥缈缈的灵魂离开身体奔向对方,两两拥携。明亮的眼神在彼此拍照,像是正在记录着什么故事,可是仔细想想,又实在没有什么故事啊。
      也许只要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心情里,最最没有情节的长镜头,也能够自行组合成一列娓娓依依的故事吧。

      薛聆诺在凌子岳跟前慢慢地从车上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她想问: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等了多久了?
      上一回,我生日的那次,我没有来,难道你也是这样等着的吗?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凌子岳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车把,就像以前他们俩一起上完了课,从康老师和筱老师的家里离开、一起穿过江滨路往凌子岳的公车站走的时候那样。
      他低下头,对她笑了笑:“走吧。”

      薛聆诺轻轻地回答了一声“嗯”,就跟在他的身旁,一时默然无语。
      她忽然觉得那件关于另一个女人的事情,以及一切流言蜚语,都远远地飞到了另一个世界,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她对他说:“我刚才看电影去了。”

      凌子岳点了点头,自自然然地问:“哦。和谁一起?”
      她回答:“肖默默她们几个。”
      凌子岳又问:“雏菊?”

      薛聆诺惊讶地瞪大眼睛,只是在她现在安静到平滑、柔软到慵懒的心境里,实在连惊讶也是朦胧而柔润的,像是浸在阴雨天里的磨砂玻璃。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凌子岳笑了笑:“猜的。唯美纯爱剧,最近又这么火,你们小女生一定喜欢。”

      薛聆诺默了一下,像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才好。
      其实她是在心里沉淀了一下,等着他给自己的这一脉触动过去。
      然后她说:“主题曲很好听,真想知道歌词是什么呀。”

      进门时已然不早,她直接开始练琴。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凌子岳轻轻地走过来,把一片纸页放在钢琴上,然后转身走开。
      薛聆诺好奇地盯着那薄薄的一页纸,心里怦怦地跳。
      她忍着,忍着,忍着……一直等到那首曲子弹完,才伸手取过来看——

      我是那么的希望爱情就在我眼前
      在无言中傻傻的看着
      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盼望着爱情生存
      满身雏菊香的他什么时候一定会见到的
      现在就是现在我终于认出了他
      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死也不想放弃
      对不起只能放弃对方而离去

      每天那个时间他就出现在我身边
      我傻傻不知道只是思念对方
      现在就是现在我终于认出了他
      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死也不想放弃
      对不起只能放弃对方而离去
      伤心在伤心
      只能离开

      ——凌子岳放在钢琴上的那张纸页上,只有他刚劲而不失清秀的字体写着这么两段话,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题目,没有说明。
      但薛聆诺知道,这就是《雏菊》主题曲的歌词了。

      她回头看向凌子岳,他就坐在她琴凳旁的沙发上,他们俩面向着不同的方向,却近在咫尺。
      她能够清晰地看见他膝上的笔记本电脑,网页搜索栏中呈现着“雏菊歌词”的字样。
      而他正在打开的文件夹,是《雏菊》的电影。

      良久没有听到她的琴声,他回过头来,对她咧开一个干干净净的笑:“我昨天晚上下载的。”

      原来他也已经看过了呀!
      薛聆诺问他:“那你觉得好看吗?”

      凌子岳说:“我还没看呢,原本打算今天看的。”

      唯美纯爱剧,最近又这么火,你们小女生一定喜欢。
      ——原来,就在她决定去看《雏菊》的同一天,他也决定了,要和她一起看。
      她是该为了这份灵犀而欣喜,还是为了这次错过而惆怅?

      接下来是一段矛盾鲜明对比强烈的微妙的日子。

      每个星期六一见到凌子岳,薛聆诺就觉得心里什么都放下了,笃定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比现在更平稳自信的了。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不需要做,她就知道凌子岳心里有她,她知道凌子岳只在乎她,他们俩之间,根本不存在另外一个人,不管她是秦芳,或是其他某个谁。
      从凌子岳家里出来的傍晚,她总会觉得胸臆舒畅得这颗心都几乎要自己笑出声来。秋天的天空如此晴朗,以至于让她时时地想起拇指姑娘最后到达的那个幸福四溢的花的国度。

      然而这样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在更多数的时间里,她所面临的却是另外一种处境。

      学校里关于凌子岳和秦芳的流言仍在盛传,毕竟并没有出现什么新的东西来打破这种局面。
      更令人不堪的是,这当中不乏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恶意伤人的做法。薛聆诺虽然一直都很无害,但她的美貌与受宠还是刺痛了许多和她没有那么亲近的女孩子,以及一些对她自知无望故而将自己的情感刻意扭曲的男孩子。
      他们会有意地当着她的面乐此不疲地提起凌子岳和秦芳之间的种种,甚至不愿费事去伪装一副不经意的神情,毫不掩饰他们对薛聆诺细致入微的窥探甚至直白不讳的观察,而她最模棱的反应都会被拿去大做文章。

      这让薛聆诺感到委屈又气恼。世界上所有的地下恋情总是面临着一种类似于衣锦夜行的压力的吧?人是很矛盾的动物,一方面明明幸福只是如人饮水,自己品尝到也就够了,另一方面,不为人知的幸福却又仿佛失去了许多意义,让人比没有这份幸福还要寂寞,且索然。
      而薛聆诺的情况甚至连这都算不上,她根本还不是凌子岳的恋人。
      所以,这个困境,在这世上只有凌子岳才能替她解开,可她却是连对凌子岳提起都不能的。
      或者说,就是对他,最不能提起。

      在第一个层面上,凌子岳仍然是她求而不得的人,因而她还是会如同所有单恋的女孩子那样,为了每一丁点关于他的讯息而莫名地慌乱,在他晃闪而过的目光里,旋转着,一点一点地溶化……
      而在第二个层面上,随着每一个上周六的逐渐远去,她都会越来越不确定凌子岳到底是她的还是秦芳的;而她偏偏知道凌子岳至少现在还不是自己的,那么他是秦芳的这个念头就会随着大家的传说而变得越来越清晰强烈,直到紧紧扼住她的呼吸。

      每个星期,这样的周而复始反来复去,无始无终。
      在这样的辗转中,她的情绪越来越坏,她的忍耐力开始长期地在它的极限值上高速地运行。

      有一节体育课,文科一班被安排在排球馆里练习。
      已经是初冬了,午后微薄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洋洋地洒进来,晒得人有些目眩。

      高三的体育课都比较自由,老师布置了让大家先分组练习对传,然后自由练习。

      大家都会借着无聊的排球对传环节大肆聊天。和薛聆诺分到一组的女生刚上来说了没两句话,就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段——
      “哎,聆诺,今天听一高一的师妹说哈,她们班昨天上英语公开课,秦芳的,好多市教委的人来听了呢,还有咱们学校没课的英语老师也都去助阵了。你知道凌子岳和秦芳有多默契吗?那节课秦芳大概是太紧张了吧,竟然忘了带录音机去放磁带。那会儿离上课就只有一两分钟啦,她站在讲台上就那么向凌子岳看了一眼,凌子岳马上心领神会,腾的就站起来飞奔回办公室给她把录音机拿来了,就在刚递到她手上那一瞬间,上课铃声就响啦!——你说,这是什么默契啊?简直没得说啦!”

      薛聆诺的嘴角边始终凝着一朵微笑,直凝定得整张脸都僵了。然而她的心正发狂地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不要听,真的一点也不想去听!
      这女生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这么尖厉?尖厉得仿佛要把人整个儿从耳膜那里撕裂开来,撕成一片片碎屑,一片片让人不屑一顾的东西!

      她好不容易端着一朵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微笑熬到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唇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停下,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从头到尾究竟点头附和了多少句诸如“是吗”、“真的呀”、“Wow”、“好甜蜜哦”这样的话。
      然后,她用薛聆诺式的温和,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对对方说了一句:“先传到这儿吧,我去练会儿发球哈。”

      她再也没有心力去管自己这副姿态究竟把那背后的落荒而逃掩饰了多少,不待对方回答就走了开去,到球筐里另外拿了只排球,走到球场底线处,用尽全力将球朝网的那一端打过去。
      触臂剧痛,然而这只闯祸的排球飞出去不远,就软愣愣地落在了网前。

      薛聆诺也顾不得右臂上一阵麻痹迅速化成一片热辣辣熔岩般泛滥开的火烧火燎,一咬嘴唇,奔过去拾起那只球,低头跑回来,狠命再打。
      仍是痛,仍是发不过去。

      这算什么呢?这就是她如今所有事情的处境么?除了伤痛,什么也无法得到;所有所有的事情,除了让自己痛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当薛聆诺不知第几次将排球抛到半空中伸臂再击的关头,她感到一只有力的手突然贴臂握住她,带着她的动作缓力一挥,排球柔软地接触皮肤发出好听的弹击声,然后又高又飘地远远飞去,越过网刚好落在对面场地的底线之前。
      她愕然回首,看见颜回正对她好脾气地笑:“要不要我教你?或者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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