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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三个男人的爱情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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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聆诺日复一日悲喜参半的心事里,冬天越沉越深。
S城的冬天不像薛聆诺和凌子岳的家乡那么多雨,晚上下自习回家的时候,常常能看见天空是那种很空冷的干净,只是很多时候并没有月亮,举头便是一净如洗,纤痕不染。
这之后不久就放寒假了。
寒假总是很短的,新学期又开始了之后,迎来了两个重大节日。
一为情人节,二为整整一月之后的白色-情人节。
对于逸仙中学的许多学生——尤其是男生而言,白-色情人节比之情人节还要特殊。
因为这天是薛聆诺的生日。
这天的早读正好是英语,上课前教导主任来找凌子岳说了会儿事,所以等凌子岳往自己任课班的教室赶的时候,早读课已经上了一会儿了。
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凌子岳刚从走廊上折过来,就看见文科一班的教室外面有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
——这天薛聆诺一来到学校,就开始收到同学们各式各样的礼物。快要上早读的时候,突然有一大捧玫瑰在教室门口出现了。
白-色情人节的主要含义据说是这样的:女孩子在情人节当天给男孩子送了巧克力之后,如果男孩子决定接受女孩子,就要在白色-情人节这天回赠巧克力。
所以,这天基本上可以定义为男生向女生表白的日子,而出现在薛聆诺教室门口的这一大捧玫瑰,也是由巧克力组成的金色“玫瑰”。
大家正在震惊中还没缓过来,就看见那捧玫瑰往下一沉,后面露出一张脸来:“薛聆诺!”
一看见他,薛聆诺头就大了。
这是高三的那个贺以彬,薛聆诺上高中一年半,就被他整整纠缠了一年半,老师们怎么批评教育处罚他都没有用。高二开学的第一天,薛聆诺因为被秦芳叫去英语组办公室而经过他们班教室的时候,还被他拦了下来倾诉一个假期不见的思念之情,幸亏他们班主任张老师出现得及时,才算是把她解救了下来。至于其它的种种骚扰,更是不胜枚举。
此时贺以彬公然带着玫瑰找到他们班来,教室里立即就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看热闹的,八卦的,也有像颜回这样怒目而视的。
薛聆诺怕把事情闹大,赶紧出去,想把他劝走,无论如何,总比让他当着全班人的面丢人现眼的好。
她一来到走廊上,贺以彬就捧着那一大捧巧克力凑了上来,咄咄逼人,目光灼灼,颇有点琼瑶片男主角的风范:“聆诺,生日快乐!”
薛聆诺一直都很怕他,也深知他的任何礼物、任何表示都不能接受。她连忙后退一步,紧张地戒备着:“谢谢你,可这个……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贺以彬当然不肯答应。他鼓胀着腮帮子,脖子一下子就粗了:“送给你的就是你的,怎么能拿回去?反正这是你的了,要怎么处置随你,你拿着!”
薛聆诺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眼前这一大捧价值定然不菲的巧克力玫瑰。如果换成一个厉害的女生,大约会干净利落地接过去、然后转身就扔进垃圾筐里去了,可薛聆诺总会在这样的关头突然地软弱一下,一时间没有办法输给自己的善良。
这么伤人的事她做不出来,而如果先收下、随后再偷偷扔进垃圾筐,那跟欺骗他的感情没什么两样,她更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
她这么一犹豫,贺以彬就已经欺上前来,一把把花塞进了她的怀里。半大男孩的动作不知轻重没有分寸,他的手背碰到了她胸前的禁地!
薛聆诺的脑子顿时就胀大了一倍!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触了电似的往后一躲,手一松就把那一大捧东西撒了一地。
她望着那滚落一地的巧克力,一下子惊呆了,手足失措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贺以彬的脸色则立即变白了,他紧紧地捏住一只拳头,忽然抡了起来——
还没容薛聆诺反应过来,就有一个身体突然飞扑而来,几乎是半搂着她躲到一边。
与此同时,贺以彬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只听闷闷一声“噗”,似乎还夹杂着些微轻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薛聆诺的脑子一下子乱掉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一旁护着自己的颜回,心里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刚才贺以彬提起拳头,一直冷眼遥望的颜回以为他是求爱未果恼羞成怒,要打薛聆诺,便从教室里飞奔出来保护他心爱的女孩。
贺以彬一看,颜回居然敢抱薛聆诺,这还得了!他那股本来无处发泄的心头邪火顿时找到了出口,当下大吼一声,抡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拳头,没头没脑地就向颜回直撞过来,两个人霎时间扭打在了一起。
薛聆诺急了,想要上前去拉,可这两个正是牛犊子一样的小伙子,此时都奋起全力拼出命来,动作猛烈得不计后果,薛聆诺才上前一步,就觉得身上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地一疼,前面也仿佛立起了一堵旋风墙,根本无法靠近。
她刚喊了声“别打了”,就感到另外有只手伸了过来把她拉开。她抬头看见是凌子岳,沉着脸对这两个男生喝道:“停!”
他是老师,又是年轻男子,气力和威势都强过了这两个毛头小子。他们俩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动作就慢了下来。
凌子岳再上前一步,一手拎一个地把他们拽开了。
“什么意思?大早上的打什么架?走,训导处去!”凌子岳拿出老师的架势呵斥他们。
颜回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红,虽然没有挂彩,却已经又狼狈又狰狞,看起来甚是可怖。他闷头站到一边,垂下脑袋,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贺以彬可就没这么老实了。因为凌子岳是这个学年才来的新老师,又不带他的课,而他已经是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走人,所以对凌子岳完全没有敬畏之心。
他当下梗着脖子,冲着凌子岳就吼了回去:“怎么了?老子就打架怎么了?妈的老子还想打你呢!我们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呀?仗着自己是老师就想占女学生便宜,这学校里谁不知道你对薛聆诺图谋不轨呀?妈的最欠揍的就是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提着拳头就又向凌子岳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薛聆诺突然尖叫了一声“贺以彬”,倒把他吓了一跳,当下愣住了。
他停在原地,转过来看见薛聆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指着他,另一手也痉挛着紧握成拳,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了。
她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说出话来声音都变了:“你混蛋!”
贺以彬一听薛聆诺骂他,顿时急了。他刚要凑过去说些什么,他的班主任张老师和训导主任就已经赶到了。他们俩一边一个架住他,骂骂咧咧地把他往训导处拽,走廊上顿时充溢了一阵混乱的吵嚷——呵斥、反驳、喝骂、辩白……一时之间响成一片。
沿路的每个教室里都伸出许多兴奋猎奇的脑袋来,紧接而起的就是各种语调的维持纪律的声音。
凌子岳看贺以彬走了,回过头来刚想对薛聆诺说些什么,却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身跑进教室里去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看他的那一眼里,水汪汪盈满了泪花。
这天是星期五,第二天又是星期六了,可是薛聆诺没有到凌子岳这里来。
而凌子岳也无法知道,从周五到周一的早晨,这整整三天,薛聆诺都是怎么过的。
除了周日去上钢琴课之外,她一直在发疯地做数学题,同时开着CD,让永不间断的音□□过耳塞充溢到她的脑子里去,让她心里满满的,什么也没工夫去想。
什么也没工夫去想,那么也就没工夫去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些流言了……
每次吃完饭,她会抢着去帮二婶洗碗。本来这样的事情二婶是不让她做的,可是这几天里,她超乎寻常的执拗坚持让二婶的劝阻也无从着力。
而她站在洗碗池前,便总能真真切切地感到哗哗的水流直冲到心上,把一切都冲得像它自己那样柔软而易动。
流水冲刷的感觉,像是泪雨倾盆,洗碗原来是一件能够代替哭泣的事情。
星期五的早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几乎是立即就做出了决定,第二天不再去凌子岳那儿了。
下个周六,也不再去了。
以后的以后,都不再去了。
永远都不去了。
在周六来临之前,这个决定还让她觉得安然,坦荡,磊落,甚至有几分轻松。可是周六一来临,她就开始如坐针毡,并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越来越如坐针毡——已经不是如坐针毡了,而是在火上烤,在刀上跳舞。
二叔二婶问她这天为什么没去同学家,她不敢回头面对他们,只坐在书桌前勉强端着一副如常的声音,回答说同学今天要跟爸爸妈妈出去,没人在家。
那么,等到下个星期,她就得解释说其实是和这个同学闹翻了吧?
或者,这个同学转学了?
或者……
她越想越委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周六随着太阳一寸一寸西移、一点一点沉没,她从来不曾如此深切地体会过用“上西天”来指代死亡,原来是如此贴切的表达。
她的原本自以为可以妥协的心,此时因为痛惜而越来越混乱不安。她痛惜着这么一天就这样白白地浪费了,再也不会回来,可这原本是属于她和凌子岳的一天啊!老天,人的一生能有多长?有多少个一天可以浪费?可她就这么浪费掉了!
晚饭过后,天完全黑透。薛聆诺洗完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终于忍不住哭了。
新的一周如期而至。
星期一的一整天,薛聆诺都不大抬头,因为她的眼睛肿得变了形,怕光,也不愿让别人多看。
她也不大说话,因为嗓子有些塞哑,还带了轻微的鼻音,并且一发声就会有一股辛辣从咽喉刺向鼻腔,同时泪花也要泛起来,整个面部都又涩又胀的不舒服。
这天的英语课上,凌子岳一次也没有点到薛聆诺起来回答问题。
至于薛聆诺,因为几乎不抬头,也看不见他有没有往自己这里看过来过,更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星一毫的蛛丝马迹。
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若无其事的声音。
或许,根本就是天下本无事吧,那些让她哭过了一整个周末的莫名其妙,原只是庸人自扰之。
关于她星期六的失约,他也许在乎,也许不在乎;而关于她失约的原因,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管怎么样,薛聆诺愿意这样地沉默。她不愿提这件事,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愿提起,她只想它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过去。
就像一个怕血的人,每有了伤口,只希望医生快快地给一块纱布,把它掩上自己好去,而不要再动什么刀刀钳钳去翻筋扯肉地检查了。就算好得慢一点,也让它自己悄悄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