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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泥潭中的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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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潭中的树
文/雪峰
泥潭中有一棵树,孤零零的。
枝繁叶茂,不开花,不结果,只生叶子。
树枝扭扭曲曲地向着一侧生长,不知是风的杰作,还是它们自身的向往;也不知是伸向光明,还是刺向黑暗。它们只是一味地疯长。
树叶从扭曲的枝干中冒出来,却在阳光的滋润下炫跳得异彩纷呈。红的浓妆艳抹;绿的迎风招展;黄的萎靡颓废;紫的喟叹呻吟——可是无论发散着什么样的光彩,都无非是阳光的果实而已。突破有限与有限突破的悖论令叶子深沉而痛苦。
然后它们试着选择,假如选择存在的话。
有的叶子,希图冲破阳光的束缚,或被黑夜熏黑,或被冰雪染白。有的叶子,依然汲取树干定式地送来的水分,独得其益。有的叶子却只知道在微风中摇摆。
不知是阳光抛弃了大树,还是大树背弃了阳光。大树病了。
从根系蔓延开来的症结,似乎早已注定它的宿命,而动因却并非这种宿命的必需。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宿命,惟有动因。
病树潦倒地扎在泥潭里,丧失着生气。
远山的劲风强硬地刮剥着树的躯干。树在风中一片混乱,直率的叶子飘落了,繁茂的叶子愤怒了,惟有庸俗的叶子在翘首狂欢。
理性的叶子说,要自上而下维系大树的情貌;感性的叶子说,要自下而上维系大树的命脉。而争论的最终不过是风中的窃窃私语。
大树无语,泥潭无言。
一个樵夫,试图拯救这棵病怏怏的树,他提着强横的斧子。但凡不顺眼的枝叶,全被他砍伐了,没落腐败的枝叶也砍,吐露新蕊的枝叶也砍。协调宛似成了惟一的标准,但标准却不是惟一的。
这些被砍伐了的枝叶,也许有些成了茅屋的一角,也许有的燃烧成阳光的灵魂,也许有的只在泥潭中腐朽。谁又去关心他们的命运?
修整后的老树却死了,孤零零的。
死了,为什么还要站着?
2006年9月12日于文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