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呓语:关于故乡肇东的一些记忆
文/雪峰
故乡,这个古老而亲切的词汇,永远都会深藏在漂泊人们的心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希望与清香;故乡,是祖先流浪的驻足点,是自己出生并生存的地方,是心灵深处最厚重的根……
——题记
被松花江切割过的黑龙江沃野上伏卧着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名字叫做肇东。据县志记载,她曾经被称做“满沟”、“甜草岗”,遥远的岁月里飘过甜甜牧歌的芬芳。
从历史的长河里蹒跚走来,又随着历史奔流而去,肇东留下的沉积依稀可辨。一个王朝的公主曾经在一个叫做“西八里”的封地上纵马游弋,一颗罪恶的子弹曾经洞穿英雄的胸膛,一位诗人挥手写下深重的诗行。
她的西部也有两座小城,肇源和肇洲,可能她位于“两肇”的东方,所以人们遂称她为“肇东”。东南方向是天鹅颈下的明珠“冰城”哈尔滨,西北部座落着“油城”大庆,行政上却化归东北部的绥化所辖。没有哈尔滨的兴盛,没有大庆的繁华,似乎她一直都在受着别人的恩惠,可她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来往的过客,不声不响……
一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出生并生活的这个地方,可是谁又能为自己的出生地埋怨什么呢?
纵穿而过的铁路,将小城分割成东西两个部分,街道都是“井”字型格局,不致迷路。经济条件好的人大都搬到铁西区住进楼房,并促使城市向西扩展;而铁东区由于有一条排放污水用的“肇兰新河”,与铁路相隔几里并驾齐驱,经济条件不好的人们就堆积在这一面,所以,好事的人也称铁东是“贫民窟”,幸好还有几座企业安置员工的楼房稀稀落落地散布其间,使得路过的旅人感觉这里还是比较平衡和谐的。
小城的机关、商场、学校、公园、火车站、汽车站、居民区一个都不少。最繁华的要数铁西三道街到九道街的那一片商业区了,人如潮涌,熙熙攘攘,见证着小城的热闹、繁盛与喧嚣。
铁西有一座人民公园,是我当年常去的地方,免门票,正门朝北。进门就是一座凉亭,突兀得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凉亭下原来有一处防空洞,曾经憋过人,填死了。小的时候曾和几个玩伴进去“探险”过,七拐八拐的就从西边的纪念碑旁边出来了。纪念碑是为纪念抗日战争中牺牲的英雄们修筑的,清明节的时候,一些学校的学生在教委系统领导的带领下也会来献花的。可能面积还算开阔,纪念碑的前面便被年轻人占领成了足球场,后面也被年轻人占领来谈情说爱。当然,到了冬天,就只有踢球的了。
公园中央的假山堆了一半就不再有人过问了,据说按照当初的设计,上面是要盖一座亭子的,现在却只长草。上了年纪的人到公园里锻炼,玩纸牌,聊天;年轻人打台球,打电动,打架,曾经看过几个统一着装、统一发型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一尺多长的片刀和二十多个小混混对劈,鲜血飞溅,谈笑间便全被抓进去了。
如果说对故乡印象最深的,就是酒吧、歌舞厅、电子游戏厅、网吧铺天盖地;电动三轮车满街飞了。
肇东的酒吧、歌舞厅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曾经盛极一时,原因是小姐多,也就是所谓的“三陪女”大行其道,那时候,真可谓歌舞升平、门庭若市,铁西四道街、人民公园北门外和消防路一度成为“酒吧街”,这些地方贴出来的广告也很直白——“招聘小姐”。总理来视察的时候,全城的酒吧歌舞厅全部关门谢客;《焦点访谈》也曾经以《赶走外来妹,还我丈夫》为题进行过报道,如今生意似乎渐渐凋零,那一时期的三陪女们也都嫁人的嫁人,做老板的做老板,到外地发展的远走他乡。我的几个儿时的朋友也相继“下海”,常常向我诉说她们的辛酸与无奈。也许我对这种现象的反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电子游戏厅和网吧可以说生意也不是太好做,但却随处可见。
开电动三轮车养家糊口是我们这些弱势群体的一种生存手段,在故乡这种生存方式被扩张地运用,所以电动三轮车满街都是。通常是一元钱的车费随处跑,路远一点的给两块,车流滚滚,穿插纵横,正反两方面的影响都有;运管的、工商的、税务的依据条例,齐抓共管,所以有时候三五天赚出来的费用也都上缴了。父亲也曾是电动三轮车主中的一员,在风雪里拉出了一家人的口粮,拉出了我的学费。我曾尝试过开那车,直接杵到沟里,父亲责怪我太笨,却没再让我开……
肇东的经济似乎不发达,粮食生产以水稻和玉米为主,依稀记得那一年部分农民与某些公司签了合同种植“长香粒”水稻,秋后脱粒后却被检验为不合格,只好以普通水稻的价格上交粮库,不知道这些年这些农民兄弟的出路又在哪里?大部分的企业都处于停产放假改制状态,却有一个亚洲最大的酒精基地,两个药厂,还有正在改制的乳品厂、啤酒厂,挂上“伊利”或“中外合资”的牌子开始新生。
说起吃的,记忆里残存的香味融融的就只有烤烧饼了,木炭火,薄薄的烧饼抹上一层鸡油和酱料,洒上孜然,烤到外焦里嫩的时候卷上一些葱花,捏在手里,热,咬上一口,香。回记的火锅似乎也不错,据说锅底的拌料是家传的,有人出高价欲购买,不允;也有人认为是商业炒作,故弄玄虚,但吃回记火锅的口感与别家就是不一样。
二
据说肇东的国画很有名气,不知道是否是吹嘘出来的,也出过几位名家,总之在国外都有展出。
据我所知,文学界出现过几位作家,涌现了几位校园诗人。比较活跃的是ZXB、YDZ、MWY等,ZXB先生两年前曾办过一本很有影响力的杂志,可惜由于某种原因被查封了,我能够记得的是他当年在肇东的时候也曾创办过类似的刊物,记忆深刻的原因是他的那本刊物在国内可以说是第一本采用铜版纸四色印刷的尝试,那时期的杂志大部分都是黑白页,偶尔加些红,只有封面和封底是彩色的,可是他不惜成本、敢于第一个把人们的读物印成色彩鲜明的全彩色,未尝不是一种勇气、进步与发展方向,这其实也是人们希望看到的。
那时候第一职业高中校长笔名BS先生创办了《中国校园诗报》,内部发行,我接触过的校园诗人是“北方的阿芙乐娜”SDY和LA,SDY出了一本诗集《饥荒》,LA的个人诗集叫做《精神帝国》,至今还收藏在我的书箱里,两个人后来都被保送进到了大学,如今岁月蹉跎,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依然坚守自己当时的梦想。那时候,自己也写过一些“诗”,可能未被认作为“诗”,消失在某位编辑的废纸篓里了。
还有一些事湮没在淡淡的血迹里……
三
肇东人的性格比较硬气,抗战的时候,也出过不少硬气的英雄。
但好勇斗狠似乎也是常有的事。震惊全国的“JYK杀手集团”有一部分就是肇东人。曾经有座□□舞厅,在几个小混子的带领下发展出所谓的“太阳会”,其实是一些好事的小混混对每天在那里蹦迪的一群人的称呼,谈不上属于恶性势力集团,只不过他们中的某些人酷爱打架,严打的时候把领头的几个人关进去了,随着□□的关闭,“太阳会”也随之烟消云散,这些人也不知道又混到哪里,岁月更迭,谁也不是以打架为生的,似乎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去了。不过有些人还是不太讲道理,走在大街上,不小心看了他一眼,马上会被追问:“你瞅我干啥?”“我没瞅啊。”“没瞅,我咋看到你瞅我了呢?”“我真没瞅!”“还没瞅,我让你犟!”呼——拳头过来了,估计这位兄台是喝多了故意惹事的。所以,遇到这种人,也别犟,赶快溜之大吉,否则说不定你一伸手,旁边又过来几个抽片刀的。有人说,你那里的治安很乱啊,无它,无非是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该死的死,放出来的,继续混迹社会、继续侩货蹦迪、继续劈人,再劈再抓。兴许是那方硬气的水土造就了爱惹是生非、硬气的人。
故乡的人还好赌,麻将桌天天摆,有的摆在家中,有的摆在“老年人活动室”,看着赌码很小,一毛两毛的来回转,终局算帐的时候都换成了大票,原来那些零碎的小钱也是具有代表意义的;街机游戏从麻将机、“泡泡龙”、“泰山闯天关”、“777”一应俱全;还有一座楼……我有一邻居,两口子就是以搓麻为生,一起上场使诈,一个月下来,收成居然还不错。不知道全国禁赌,这股习气有否收敛。
还有一点就是爱慕虚荣,好穿,敢戴。俊男靓女们的着装一个比一个酷,只要什么服饰一流行,肇东很快就有人穿,似乎宁肯不吃饭,也要穿好的。劳力士的表有人戴,一万多的貂皮大衣在女人们的身上随处乍眼;档次低一点的,也要三五千元,听说东北人其实比较郁闷,百分之八十用的都是假货,不知道这些人的穿戴中有没有传言中的假货。性格爱好似乎也受地域性的影响,也许这也是东北人共有的。离家在外,遇到的一些打扮得时尚前卫的人大部分都是从东北涌出来的。
四
似乎人们都聆听过远方的呼唤。
也许视线以外的世界永远是新奇的,就像远方永远都是人心灵的向往一样。
所以,我也跳了出来。
其实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跳出去的结果是什么,可是依然有很多人义无返顾地跳出去,来到远方,才发现远方之外还是远方。
离开故乡,也有些年了,不知道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故乡究竟有了多大的改变。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诗句:“故乡/你像一棵蒲苇/用雪白的花/缠住我的心”。
故乡,这个古老而亲切的词汇,永远都会深藏在漂泊人们的心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希望与清香;故乡,是祖先流浪的驻足点,是自己出生并生存的地方,是心灵深处最厚重的根……
回首凝望,故乡依旧默默无言。
2005年12月16日初稿于文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