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颂(GL)》御乐

25、天剑出世

　　湼焱浑身都在颤抖着，那双不知穿过多少颗心脏、染过不知多少鲜血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纵然现在她可称强大，但自小刻划在骨子里的记忆，带来的却是另一种惧怕。那些无穷无尽的战斗、那些没日没夜的受伤、那些不死不休的血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不能照亮她的心半分；她想逃，脚却挪不开半步。
　　谁也不知道，号称无人能敌、无神能匹的万妖之王湼焱是真真切切的那么害怕过。
　　「出来！」她喝道，意图用凶狠的声音武装自己，用气势当成盔甲，遮掩住强大下的累累伤痕。
　　虚空中，现出一没黑烟，无实体，只是虚虚的一抹影，黑袍及地，脸孔藏在幽色之间，直如天地间的一缕幽魂，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我的女儿，父亲可是很想妳啊。」虚无缥缈的影子叽叽笑出声，声音沙哑，像是碎石在地上被辗过磨碎一般：「妳可知道当我回到洞里时见你不在我有多伤心。」
　　从皮肤开始，传来一股颤栗感，像是虫蚁在身上爬过，又似一盆冷水自头上淋下透心凉。从诞生的最初，便无情份可言，自己于此人，不过就是一件工具，一件征服天下的工具，于是自己早已习惯了厮杀，不对，是不得不厮杀，早已习惯血腥与杀戮，也只剩下血腥与杀戮的生命如果不以此方式继续下去又该归向何方？
　　「只怕你想的不是我，不过是我的力量罢了……」湼焱咬牙切齿，恨意从心中滔泻，难以控制。但她只是伫立于那片方地，未曾动过一步，除了那不再不动如山的镇静。兴许心中再恨，依然有半分依恋盼冀，只是终究是屈服于满腔的恨。
　　「哈哈哈哈，湼焱啊湼焱，妳果真是我的孩子，端的是聪明极了。」黑影似从不曾把湼焱的怨言恨语放在心上，当真如以孩子为荣的父亲似的，夸奖起来，那笑声除了疯狂，倒是直爽无比：「我亲爱的孩子，我找得你很苦啊。」
　　湼焱听他直言不讳，拳头紧握，说不出心里是更受伤还是到底释然了……
　　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湼焱抑压着怒火，问道：「我离开血岩有多久我都不记得了、算不清了，你找得我很苦？哈哈哈，这笑话你有胆子说出来我也没有那个心思相信。」自己离开血岩有多少年了这家伙都没有找过自己，如果要找，就凭他那神出鬼没的身手会找不到？现在却来跟她说找得她很苦？
　　黑影却半点也不在意湼焱的讥讽，略有笑意的道：「我要是来找妳了只怕妳也不高兴。这些年妳不是玩得挺高兴么？万妖之王，多么风光。」似乎是真的那么为他的「女儿」而骄傲：「让天下万兽为妳驯服惧怕，连为父也没有那个本事啊，湼焱，妳就是我的骄傲。」
　　一言勾起心中的痛，现在她所有的名声，全都是以那些密密麻麻、一遍遍出现又消失的疤痕作代价换来的：「我亲爱的父亲，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也没有那个荣幸！」恨不能啖汝肉、饮汝血！
　　恨无尽！
　　红焰自湼焱的双手喷出，似要将世间一切燃尽；黑衣的王者带着劲风往那个阴暗的影子扑将过去，不求活着胜利，但求与你同归于尽，将此残生了结！
　　火风却穿过黑影，黑雾散开，只有那一片片的高木与草泥成了焦土，血色的眸子如豹一般瞇成一条直线，未待落地，又已是一个高速的折身，沿路反身，狠狠的盯着那团重聚成形的黑雾，一如多年以前在血岩里的日子。
　　「哈哈哈，湼焱，妳的成长比我所想的还要高、还要远。」那影子复又开口，沙哑声中带着嗜血，成了，终于成了，他的女儿，他最强的倚靠，是他打败神帝的武器！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血色眸子的主人打量着那团黑雾，目光狐疑不定，在人世间行走了这些年，她已经摸清楚当初造她的这个男子怕也是那天上的一员，现在更是证实了这一点，那团黑雾，只是一个虚空投影，那人，只怕根本就不在这个地方。「你到底是谁？！」
　　「我？哈哈，湼焱，等我成为了下任神帝妳就知道我是谁了！」黑影张狂地笑着，他已经看到那些骄傲的神官神将、还有那五头畜牲，以及地上的万物跪拜他、求他庇佑的日子。
　　「神帝？你造梦罢！」湼焱不屑回道：「掩掩藏藏，光你这副样子就配不上神帝二字！」纵然那个白衣女子推开自己、伤了自己，却忘不了那片刻相濡的温柔，更容不下别人要伤了她！能伤她的，永远只有自己！
　　「湼焱，妳是我所造，有我半身精血，妳杀不了我的。」那藏于黑影中的人却半点儿不在乎湼焱的激怒，只是淡淡的道：「妳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足以击倒我，但是我可以给妳这么一个机会，跟我来，获得这种力量吧。」
　　「你觉得我会相信么？」相信你会把能够伤害自己的力量交给我？
　　「妳伤害不到我。」其实湼焱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表情，但她就是知道那藏在阴影下的，是自信无比的笑容。他又用言语蛊惑年轻的王者：「我有勇气去接受冒险，难道亲爱的女儿妳就没有接受试验的勇气？」
　　「好！」年轻的人总是冲动的，尽管面对过无数的战斗，但是湼焱从来都是一个冲动的王者：「为了击倒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感谢你赐予我生命，所以我会尽全力，击倒你，杀死你。
　　「跟我来吧。」黑影飘摇的化作一股轻烟离去。他的笑容没有任何人看见，但他确实在笑，因为他知道，他离成功很近了。
　　.
　　湼焱依着黑影的指示，不知走了多远，也许不过很短时间，也许是很长，她的心里一直为着这个决定而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对是错，黑影的那种笃定让她心里没底。她心里觉得自己并不一定就比黑影差，毕竟，连神帝也被她制着了不是么？但是这是一种长期高压下养成的习惯——狂傲不羁如湼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害怕着她的父亲的，她的父亲每每总是能说出蛊惑之语，引导人的思想照着他的想法、引导事情的走向遵照着他的意思。
　　她随着黑影走到了一个山洞前，然后深入这个山洞。从山洞外湼焱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任何一丝可取之处，直至深入以后，才明白原来是内有乾坤。这是一个炎热的地方，炎热得习惯了火焰焚身的湼焱依然被热出一身汗，而热风却一直源源不断地从洞里深处喷出来；她忽发奇想，也许那些被她的火焰烧死的人最后一个感觉就是如她此刻这般？但是岩壁却是光滑冰凉，如上等的冰玉，触手就叫心里清凉爽快，
　　她很好奇，黑影到底是从哪里挖来一片这样的地方，黑暗、炎热、满怖血腥气，从洞里的深处一直透出火光和叽嚏啵碌的谲异声音，有点像是甚么从炙热的岩浆里爬将出来的样子。这个山洞给予湼焱的的感觉与血岩很相像，只是血岩比这里更多出一份残忍；这许，这个岩洞是无害的，但血岩时刻都把满身的刺披在身上。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湼焱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此刻还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地方。她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她的心底对着那抹影子到底还是有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她信任黑影不会伤害她，最低限度，在实现她对黑影的存在价值以先，他不会伤害她。
　　如果你打造了一把绝世武器想要以此来杀死你那强大的敌人，那么在你杀死你的敌人以前，你绝对不会折断那一把武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飞鸟若然未尽、狡兔若然未死，良弓与走狗又岂会一藏一烹？湼焱有恃无恐。于是她的态度依然恶劣，也许她对黑影确实还有一点惧意，但这一点惧意并不足以让她把黑影抱有敬意——那一些微末的敬意早已经消散于血岩无尽的折磨之中。
　　「就是这里。」虚影道。
　　湼焱从自己的心思中回过神，看见黑影已经化成一个人形，站在边上一个地下岩浆洞口边。湼焱偏头看去，那个洞口极其庞大，可以容十人牵手成圈；洞口里的岩浆是火热的，不时有红色的火焰高窜喷出；它一直燃烧着，湼焱一开始感受到的高热与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里面溢出的，现在那些岩浆流动、每一个泡泡被空气戳破的声音就像是拉起一面大鼓、在她的耳边敲起，刺激着那身血液沸腾。
　　黑影对着那池岩浆，不知说了甚么，然后他再次幻化成烟，围绕着一池岩浆飞绕了一圈，那岩浆便烧得更为炽热，又见那黑影飘至洞口的最上方，然后一抹青白色怖满雷电精华的物事便落到那岩浆之中，岩浆吸引了那精华，便猛然地动山摇起来，直让湼焱站不住脚，她紧紧的攀着一面岩壁，血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些岩浆；岩浆一直沸腾着，颠来覆去，似有无数火爪要从里面伸出来；那炽烈燃烧的火焰夹杂着凄厉的异兽吼叫，一声又一声的，然后，一把闪耀着白色火焰光芒的长剑自那池岩浆中缓缓升起。
　　湼焱下意识的用手去掩面，那团光芒实在过盛，如同旭日昭阳，难以直面；锻造的剑面雪白一片，没有半分痕迹，光滑得如最美的白玉；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高温灼手，难以触摸；而后外身缠绕着无数雷霆，犯禁者死，是王者之辉煌——它必然是世上最完美的武器，除了它的桀骜不驯，谁也不服。
　　「跳下去。」
　　在黑影这样说着的时候，湼焱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为着那未成形的武器而心醉，美丽的东西有谁不喜欢？而当她意识到黑影说了甚么的时候，已经迟了，后背传来一股透心的力量，她遽然力弱——她以为他不会伤害她，实际上是她再次的自以为是，在以高速坠落岩洞的时候，她如此的醒觉。
　　火焰烧灼她的身体，高热洗炼她的灵魂，生与死的念头，折磨着她的理智——直至她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传说里，要炼出最好的剑，只有用另一把最好的剑去炼；因为最好的剑，只有一，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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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死著爬上來更新……乐乐我好喜欢最后一句。只有一，沒有之一；爱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