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69、第七卷 第六章

　　连番的战斗已让洛阳城郊的大气开始异常的流动起来。但就天位战而言，仅仅造成这样的影响实在是件可载入史册的事。
　　遥想当年，无论是人魔大战也好，羑里反击战也好，每当高手们以天位力量战斗，不论胜负，总是拖着大量生命陪葬，作为此战的点缀。因为天位高手的每一击都蕴涵着惊天动地的破坏力，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幅人间地狱的惨境。若是战场不住转移，拉大范围，一场决战死伤成千上万都不足为奇。
　　而这也正是人们对天位高手怀有深深忌惮的地方。
　　但像现在，六个天位高手连番混战，却仅仅是让大气随便流流，小片屋舍塌毁，不足百人的死伤，无怪乎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稍远离洛阳城的百尺高空之上，宓瑟正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她感到……
　　危险……
　　说不出的危险……
　　也许说不出才是真正的危险……
　　惊愕于对手竟能在自己斩天灭地的三天剑斩下逃脱，更惊愕于对手竟拥有着如此惊人的自愈能力，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而且，那种纯属心灵上的血腥味着实让她感到恶心，甚至有种呕吐的冲动……
　　“给了你施放绝招的机会，这样的话你也就没有遗憾了吧。那么，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见魔这样说着，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佳人。突然，一股浓重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顷刻间将她笼罩。顿时，宓瑟仿佛整个人都浸在冰水中一般。那种彻骨的冰凉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如果你就刚才那样的水准……”见魔说着，忽然身形微晃，转眼就失去了踪影。“那么你今天，必死无疑！”伴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他的身影已经消退色彩，而下一刻，雷霆一击已然攻到宓瑟背心。
　　“好……好快！”宓瑟大感惊讶，见魔此刻爆发的速度与之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邪门了……他到底是怎么做的？难道……他真是在隐藏实力？）尽管心中疑惑重重，但她却丝毫不敢大意。将自身速度提到极限的同时，也发挥出了鬼道瞬步的精髓，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几乎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然而，当见魔冰冷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时，真正的惊恐才显现在她的俏脸上。
　　“瞬步很好用吗？如果你知道我的功夫出自何门的话，也许，你会在一开始就小心的……”
　　（开、开玩笑！你是何门何派关我什么事？！反正是我的敌人就是了！）
　　宓瑟顿时又惊又怒，明知逃不了，于是她索性丝带反撩，以进为退，组成一道柔棉的网，想要争取丝毫的脱身机会。
　　怎想到一个对方交上手，原本自以为够强韧的防御气罩竟脆弱得连丝毫的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在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股霸道而锐利的拳劲猛地轰碎护身罡气从侧腰直闯入体内，登时剧痛难挡。身平不知受伤为何物的她不由痛哼出声。
　　（好痛！呜……）
　　来不及流泪，身体便已远远震飞出去。
　　但见魔却没有罢手的意思。
　　（压元功，两倍增压！）
　　指令以心语的方式快速传递到脑中，顿时，见魔化为一道淡影，以快过先前两倍的速度朝宓瑟坠落的地方追去。
　　（核融拳，爆吧！）
　　“乒”地一声，一大团血花在茫茫苍穹中乍然爆开，点点滴滴，鲜艳夺目。
　　“啊！”宓瑟痛叫一声，只觉一股劲道从腰侧由里及外爆发开来，这种奇特的方式让她的护身气劲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创伤处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从小到大，她几时受过如此重伤了？她几乎是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长大的，连委屈都很少受，更别说受伤了。一时间，委屈的泪水便不争气地在大大的眼眶中打着转，随时都会掉下来。
　　见此，见魔不由冷嗤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就掉泪的女人！”说着，拳势更是如暴风骤雨般罩下。
　　嘲讽的话语，当双方目光接触时，宓瑟更是瞧见对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这一下，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顿时又让宓瑟昂起了脑袋。
　　（死矮子！就知道欺负女孩子……哼，怕你不成！）
　　想着，她硬是忍住就要汹涌而出的泪水，重新振作起精神来。丝带一扬，“刷”、“刷”两记缠住了见魔的双拳。灌注了天位力量的丝带不是随便就能扯碎的，而锋利的边口更是在见魔的双腕上磨出道道血痕。
　　虽然暂阻敌势，但宓瑟还是不敢大意，手中施加柔力，欲退还进，在来回的扯动中一点点卸去对手双拳中的邪异劲道。而当对手意欲鼓劲震开丝带的当口，她又立刻转守为攻，将所受到的委屈与不快尽数宣泄出来。一时间，白色的丝带在她的舞动下恍如条条张牙舞爪的蛟龙，凶残不乏冷静与狡猾，伺机噬敌。
　　就这样又互斗了十多回合，当几度抢攻都被女孩一一拆解卸去，见魔不禁开始对眼前的丫头有了新的认识。
　　（唔……不错的悟性，交手以来没有一招与我的招数硬撞，不论攻守，都是通过那薄薄丝带来完成，是看出我拳招中玄妙了吗？真是看不出来呀，丫头……唔，腰侧的那记重创，按理早该剧痛攻心，蜷缩不起了，她却偏生能咬牙忍住，强行还击……真是值得赞许的精神啊。）
　　尽管心中敬佩，但见魔却没有罢手的意思。相反，拳上的劲道又一步增强了不少。
　　轰雷似的爆响，在百尺高空不住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各自运起生平绝学，以天位力量交错对攻着。
　　两人原本就在一所村庄的附近上空。虽只有小天位力量，但全力发招所造成的破坏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每一次相击，数目庞大的余震劲道顿时四下扩散，滚滚气浪一时间不知轰碎了下方多少房屋。是时正午，很多村民都在屋里休息吃饭，听到古怪的声响，有的人惊惶地想要逃出，却又一一在那震天爆响里被炸得粉碎，更还有许多人连发生什么事也不知，惨叫都不及发出，就此被轰成粉末。
　　一大片混合着鲜血的土石，冲天炸起十余丈高，显出一副怪异却又不乏壮观的景象。
　　但宓瑟的心里却不好受。虽不至于被这幕景象惊倒，但一想到这些无辜的人都是因己而死，心中不由泛起一股苦涩。她甚至连低头看一眼都不愿意，因为生怕自己目睹这一切后，会立刻无力的跪下来，再也撑不下去。
　　发现了对手微妙的变化，见魔不由冷哼一声，哂道：“连这种小场面都大惊小怪，真是头脆弱的废物！”
　　闻言，宓瑟如遭电击，一下子愣住了。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怒意直冲脑门。
　　“你这变态！”突然爆发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让见魔也不由一怔。
　　却见她抽动着双肩，眼里尽是悲愤之情。“有天位力量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你们这样的人，到底把生命当作什么？！”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女孩的愤怒顿时化为了手中凌厉的攻招，一时间竟顾不得伤痛，在怒意的指引下倾尽全力朝见魔罩去。
　　“生命吗？”见魔喃喃地说着，“好问题呀……”他抬起头，见到女孩那双盛怒中带着绝望与伤悲的眼眸，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感。但他却不是那种懂得欣赏这一些的人，一贯冷静的头脑让他此刻能不被感情所驾御。
　　“脆弱就是脆弱，任何解释的必要都没有！愤怒加强了威力，却不能保持清醒，是毫无意义的！”
　　天心意识的准确控制，让他在宓瑟犀利的进攻下依然轻易的全身而退，并有充分的余力在下一刻抢回主动。邪异的拳劲总能在她出击后的片刻空隙找到破绽，偷袭得手。这让宓瑟感到无比棘手。
　　（嗯，当她的怒气平息后，先前过度消耗内力的弊端就会慢慢呈现。而且，在没有疗伤妙手的情况下，她腰侧的伤应该已经重到无以加复了吧。哼，看你还能撑多久！）
　　一如见魔的推测，宓瑟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好，几乎每一次出击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体力也在急剧下降。可那一轮进攻的收效却少得可以，甚至感觉吃亏更多的是自己。这样一来，心中难免焦虑重重。
　　（怎么办呀……这样打下去稳死的……他那是什么邪门工夫啊，那种爆破方式……难道是魔爆鬼拳？）
　　似是侦测到宓瑟的思绪，见魔忽然不屑似的一笑。
　　“魔爆鬼拳算什么东西，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武功也配跟先祖的核融拳相提并论？”
　　“呃？核融拳？”宓瑟一愣，依稀觉得这三个字似曾相识，“难道说……异大陆的白字世家？！”
　　“嗯，算有点见识。”见魔冷冷说着，却不知是夸是讽，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的态度明朗起来。“这样的话，就不用做糊涂鬼了吧！”
　　说着，两手一并，双眼中顿时寒光闪闪。
　　（核融拳•机枪式！）
　　几乎是人影一晃，跟着，密集的拳势便如疾风骤雨般狂乱地砸向宓瑟。
　　只觉手中力道一下子加重，一股寒意便从心起。
　　（好家伙，原来他一直未尽全力呀……呜，完了！）
　　宓瑟不敢怠慢，灌注天位力量的丝带再度飘然舞起，密集如网，登时将拳势尽数罩住。
　　可见魔丝毫不乱，手中微微使劲，就听噗噗连声，四重劲道顿时在同一点爆开，一举突破防御！
　　俨然是机枪式的一拳四劲！
　　“丫头，趁着现在呼吸你生命中的最后几口空气吧！”
　　然而……
　　如果要说拳劲的蔓延是瞬间完成的事，那么宓瑟的动作就是在瞬间的瞬间完成的。当拳劲冲到了丝带的终点时，却只是无奈地化散到空气中。
　　“又是瞬步吗？”见魔蹙眉，却又冷冷一笑，吐出几个字，“那一招可不是每次都适用的！”
　　（压元功，两倍增压！）
　　霎时间，他便如一道离弦之箭，直往宓瑟逃离的方向追去。
　　看到对手竟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追来，宓瑟不由柳眉一紧。心中忖道：那么快的速度，难道这就是白字世家传说中六艺之一的光电腿？但也没道理要比我的瞬步更快啊……
　　自小在宫廷中长大的她，闲来无事时总爱翻阅各种书卷宗集。除了一般的诗书之外，记载了别块大陆武学、奇闻、逸事的宗卷一样合她的口味。因此对别块大陆上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看到见魔此刻的举动，一个念头猛地在她心中生出。
　　（对了！传闻他们白字世家的一切武功都是以一门叫做金刚压元功的武学为基础的，难道说……）
　　“看来你对我们白家的事了解的还真不少啊！”冰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顿时一惊，回过头，却发现见魔已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了她身后。但是惊讶的同时，心中又有一丝疑惑：咦？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攻击呢？反倒还停下来，似是给我准备的机会一样？
　　见到自己的疑惑，对方的眼里忽然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神情。
　　“既然你听说过我们白家的压元功，那么你是否知道，有了压元功的辅助后，核融拳的真面目吗？”
　　“核融拳……真面目？”不知怎的，当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拧到了一块儿。
　　“你已经见识过由压元功两倍增压后的光电腿，那么现在开始，就是金刚压元功•两倍增压后的核融拳！”话音一落，几乎只是一瞬间，对方就已闪到了宓瑟跟前，不待犹豫，便直直轰出两拳。
　　（核融拳•导弹式！）
　　尽管已经特别留心，但却仍然把握不住对手的行动。不单是速度，连轰上来的拳劲也在陡然间激增了一倍，怒涛似地汹涌而来，将她的劲道完全压制住。而更让宓瑟震惊的是这一击劲道之集中，几乎抽干了周遭的大气一般，转化为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她牢牢锁在原处。
　　（糟糕！躲不过了！）
　　宓瑟心叫不好，下意识地凝气成劲，几道飘飞的丝带蓦地聚合到一起，浓烈的剑气随即迸发，在丝带的周围荡开一圈惨亮的白芒。
　　两力硬撼，气流猛地激起，席卷四方。一时间，耳畔尽是呜呜的风声。
　　但是，宓瑟忽然瞧见见魔的眼神，那种冰冷的眼神，她的心便不由咯噔了一下。那道犀利的寒光将一个无声的讯息传给了她：
　　“你完蛋了！”
　　压元功的奥秘，是在体内自成涡轮气旋，于短时间内倍增功力。在两力再度相击的一刹那，宓瑟只觉一股沛然大力轻易震开自己的剑劲，跟着一股撕心烈肺的痛楚直逼自己腑脏而来。如果仅是力道增大也就罢了，偏生压元功还能让内息运转一并提高，大大缩短了回气时间，这样一来，宓瑟就处在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
　　顿时，核融拳劲仿佛成了一样无坚不摧的利器，震裂剑气的同时，将那几条白色的丝带一同生生绞碎，若非宓瑟撤手及时，那一击几乎就要将她的手腕一并卸下了。
　　宓瑟的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听到这样一句：
　　“核融拳•飞翼零式！”
　　恍惚中，只觉对方的速度又一步提升，跟着以一道奇妙的弧线饶到她的身后，一记比原先更强的重拳毫无保留地轰在她的后心。顿时，一股灼热的洪流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开，仿佛整个身体已经到达了爆炸的边缘，不由痛呜一声，就此失去了意识……
　　※　　※　　※
　　“贪魔！快住手！！”慢魔吼了一句，神情却是冷峻异常。
　　“住手？凭什么？！”贪魔看也不看，只冷冷地回了一句。
　　闻言，慢魔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便低声喝道：“这是命令！”
　　命令？贪魔一阵愕然，手中的动作也跟着一滞。趁着这一瞬间，眼明手快的陵风立刻撤招，一举卸开那股邪异的吸蚀劲道。但饶是如此，双手也如遭猛兽噬咬，一片血肉模糊。
　　但贪魔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口中呢喃着：“命……令……”
　　命令，命令一定要服从，一定要服从……一个声音在他心中不住地回响着，一阵晕眩袭来，好似拍打上岸的海水，冲得他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对，这是命令！”慢魔沉声道。
　　“命令……命令……命你妈个死人头！”忽然，贪魔吃吃地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大声，继而转为狂笑。
　　“你……”不知怎的，慢魔的脸色愈发沉重，隐约中透着一份不安。
　　“呵呵，哈哈，慢魔……”贪魔止住了笑声，开口说话了，“我……不会再听你的了！”一字一顿，却像阵阵滚雷般震过慢魔的心。
　　“你……要想清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违抗命令！你在违抗你自己！”尽管努力平息内心的不安，但慢魔此刻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违抗我自己？”贪魔哈哈一笑，道，“听你的命令才是在违抗我自己吧！”
　　“唔……你会后悔的……”
　　贪魔嘿然一笑，对慢魔的话不予评置。
　　“既然如此……既然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你也跟着去死吧！”说着，森然的杀意忽然正从慢魔身上汩汩冒出，刹那间笼罩住了在场三人。然而就在这时，一丝警兆在他心头掠过，让他不由停下所有的动作，并带着错愕的神情，徐徐扫向大地的另一处。
　　那是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如猛兽一般，强大，冰冷，更透着一种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