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6、第一卷 第三章

　　一轮红日跃出大地，四射的光芒为万物披上了梦幻的光彩。
　　大漠的尽头，一处关隘寂寞地立在黄沙中。也许是年代久远，堆砌着的巨大石块出现了不少裂痕。那是风的杰作，西域的风的杰作。
　　然而，遒劲的字迹依旧清晰。“阳关”，将大陆分成了东西两处。不是地理上的分割，而是情感上的隔阂。
　　新的一天的到来，也让阳关外的一处驿站恢复往日的活力。
　　留宿在此的客人，大都是没赶在天黑前入关，只好在此住上一晚，等第二天再出发。
　　因此，这里什么人都有，倒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别有用心的人便会来此等人或是找人。
　　“你知道那块宝石哪里能搞到吗？”
　　“Sorry, I don’t know Chinese.”
　　“我知道哪里咕噜叭有得古拉买！”
　　“真的？那你是否知道哪里能看《恶魔手记》？”
　　“Demon? Oh, no! no!”
　　“咕噜叭晋古拉江！”
　　“……”
　　“客官，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茶，请慢用。”熙熙攘攘的驿站里，小二利落地将一壶热茶送到一个戴着箬笠的男子桌上。
　　那男子微微点头，店小二便又忙碌地奔波与众客之间。
　　在不同肤色不同着装的人群中，那个男子实在平凡得很。简素的着装不多的言语让人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当然，这是在他不拿下箬笠的前提下。若是被看到眉间那道醒目疤痕的话，一定会让人过目不忘。
　　他，就是陵风。大漠盗贼团的头目。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赶路只为寻找另一个人，一个曾经救过却又伤过他的人。
　　前几天遭遇他，盗贼团几乎是以惨败而收场的。三十多的人几乎在眨眼间全被撂倒在马车周围。而身为头目的自己与他交手，也是瞬间惨败。然而那人却未伤及他们，只是让他和众兄弟昏睡了半天，甚至连伤筋动骨的事也没有。
　　然而，那马车上的金印却又让他困惑不已。那是大陆最大帝国宋国的皇室金印！能拥有那枚金印的人一定是宋国要员。但既然这样，那一年为什么他还要做那样的事，说那样的话？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的疑惑太多了。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人正在酝酿些什么，也许是一个对他与对自己以及风族血脉无比重要的计划。因此必须要找他！
　　于是当天晚上，他便把盗贼团交给了他最信任的部下——信风后，就偷偷出来开始他的寻人之旅。
　　然而，他的方向感却实在到了让人叹息的地步。一般人只要花一两天的路程，他却足足花了五六天。
　　好在，过了阳关，就进到中原了。漫漫长征将要迈开了第一步。
　　“小二，茶钱。”陵风丢了几个钱币在桌上。
　　“谢客官，您走好。”
　　“慢着！”
　　小二愣了愣，回过头。“客官您吩咐。”
　　“我有事要问你。”
　　“客官您说。”
　　“前几天有没有一辆特别豪华的马车从此经过？”
　　“这……”小二面有难色。“不瞒客官您说，过往这里的都是富商，马车都挺豪华的……”
　　“……”他沉默了会儿，“那有没有印着皇室金印的车子经过此地？”
　　“这……有！定西侯的车子曾在此入关过。”
　　“定西侯？”他忽然抬起头，“那你知道他去哪吗？”
　　“这个……不清楚。”
　　“这样……”他沉吟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躯以及鹰隼般的目光惊得小二连退数步。
　　“谢！”他说着，在小二肩上重重拍了一下，疼得小二龇牙咧嘴的。再见那人，却已经提起刀飞身上马。
　　“要谢还不如给些小费呢！嘶~~~肩膀好痛啊~~~”小二轻声嘀咕着，揉着麻木的肩膀。
　　“小二！”
　　“哎，来啦~~~”
　　斯时，那人已策马向阳关驰去，马蹄落在黄沙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只在背后留下一行只有短暂清晰命运的马蹄印。
　　忽然，马头昂立，长嘶一声，男子在关口拉住了缰绳。
　　只见关口处张贴着数张通缉令，其中一张的头像上，眉角出画上了粗粗一笔。
　　“匡胤老贼！”男子冷冷地啐了一声。
　　手握缰绳，拉回马头。“驾！”地一声，男子继续朝关内驰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京城既有“不夜城”之名，夜色自然繁美。朱漆虹桥在灯火摇曳中更显风采。
　　城里的万胜街则是响誉千里的灯红酒绿处。只见一道人影在其中自如地穿梭，驾轻就熟一看便是此处的常客。
　　眨眼间，那道影子便窜入一家酒铺。
　　“小二，这里有些什么酒呀？”
　　“客官，要喝酒来这里真是来对了。”店小二一见生意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貌似热情地上来在客人面前再擦了遍擦与不擦一样脏的桌子，“您瞧见外边的酒望了吧。咱这里天南地北的好酒都有。请问您是要烈的，还是要醇的呀？”
　　“你们这儿有没有苦仁酒啊？”
　　闻言，小二手中的动作一顿，像是没听清楚一般。“哭什么酒？”
　　“唉，没文化真可怕。”来人叹了口气，“苦仁酒，异大陆进口的酒。没听说过？”
　　小二面露难色，一时没了方向。但他显然不愿放过这笔生意。都进来了哪有不让他花钱的道理？
　　“唉，我说客官，异大陆的酒有什么好的，”他还做着最后的努力，“那里的人都长得像猩猩似的，能酿什么好酒出来？我看啊，就给您上一盅竹叶青，如何？”
　　“没有，那就算啦~~”话音未落，人已飘至店外。只在那一瞬间的工夫，便又走远，功力可见一斑。
　　“客官，您别走啊~~”小二追了出去，可是，哪有人影。
　　“呸，什么玩意儿。”他恨恨道。
　　“你瞧见刚才的人了吗？”店中一个酒客与另一个说着，“好想有些眼熟。”
　　“是啊，”那人应和道，“像是在哪儿见过。”
　　这时，小二忽然想起了城门边的那张通缉令。顿时大叫一声。
　　众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刚才……刚才那个……”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大陆的通缉犯嘛！”

　　东京西南角的一处僻静街角，有一间异大陆商人开的酒店铺，取名“莉雅•迪斯•拉普达•苍月酒吧”。据说是酒吧主人为纪念自己国家某一任女王而起名的。
　　酒吧与一般酒铺的不同处，在于它的柜台特别长，称作吧台。吧台前还有高脚的转椅，可以供客人坐在吧台边要酒喝酒。
　　吧台里站着的也不是肩搭毛巾满脸堆笑的店小二，而是穿着黑色背心戴着奇特领结的酒保。
　　虽然开在僻静处，但光顾的人却也不少，主要是冲着新鲜与奇特的氛围而来。
　　“酒保，来一杯苦仁酒。”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在角落边嚷道。灯光暗涩，容貌更是难以看清。但是他手中似还握着一本书卷。
　　（这人脑子进水了？怎么有在酒吧里看书的？）
　　只一会儿工夫，酒保手一甩，一个装有澄清略黄酒液的玻璃杯子贴着光滑的台面飞来。
　　可是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这只多出来的手将就要飞到斗篷男子处的酒截了下来。
　　“唉，苦仁酒啊苦仁酒，我总算又喝到了。”来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顺势坐到斗篷男子身边。“一个人喝酒多闷啊，看在我陪你喝的份上，这杯请我如何？”
　　“哼！” 斗篷男子哂道，“看来有你在，苦仁酒不怕没销路嘛。”
　　咦？这气息是……
　　“你……”那人诧异地看着斗篷男子。
　　“想不到堂堂的定西侯大人也会跑到这种地方喝酒呀。”说着，男子敬了来人一杯。
　　声音很低，为的是不引起骚乱。
　　我微微一笑，“原来是你。”

　　穿斗篷的男子赫然便是我结拜四弟青书。但是我却没想到这些年不见，他的穿衣品位已经成了这副德行，而且更让我惊叹不已的是他的脸竟然已经变成圆的！
　　“在西域待得好吗？”他问道。
　　“好，好得不能再好。”我摇晃着脑袋，“有架可以打，有酒可以喝，有珠宝可以拿，有美女可以勾搭……”
　　“哼哼，你还是老样子。”
　　“你懂什么？”我冷冷扫了他的肥脸一眼，“这才叫生活嘛。虽是一样的目的，总好过某些孤家寡人窝在东京城里作所谓的市井隐士。”
　　“拜托你有点口德好不好，你这样子让我好为难呀。”
　　“恩，你看你，一直窝着，人都发福了，天呐！难怪只好穿这种黑色斗篷了。”
　　“这不是很好，跟你在一起，好让你有个参照对象。”
　　“呵呵，干杯！”
　　“干杯！”
　　这已不知是第几杯酒了，反正现在也不愁没有酒钱，我也无所谓了。
　　“话说回来，那皇帝怎么会封你什么定西侯来着？”
　　“你当他是器重我？去死吧。”我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剩下的酒液激起一个个涟漪，“他不过是暗示我要适可而止，不要有太大野心。老东西，越老越难对付！”不知不觉中，后半句原本在心里想的话竟也说出了声。他颇为诧异地瞥了我一眼。
　　“当然，”我连忙打起了哈哈，“我一看就是胸无大志的样子，他真是多此一举，哈哈。”说着，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苦仁酒的味道从口中融化开来。苦涩，到甘甜，再到一种令人酥麻的晕眩。
　　看着他叹了口气的样子，我在心里也叹了口气。（唉，做人真累啊。难怪我会迷恋上苦仁酒的味道啊～～）
　　“听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刚到东京，就抱得美人归了？”他打趣道。
　　“你是说宓瑟的事？”
　　“原来公主叫宓瑟呀，听说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
　　“哦，还可以啊。”
　　显然，我平淡的语调引起了他的不满。
　　“什么叫还可以啊，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猜多半是那老头子安排到我身边的眼线，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哎呀哎呀，那样就不好了。你想过什么策略吗？”
　　“恩，宫里太复杂，等成亲了便回到西域。”
　　“哎呀，要是带着她到了西域，那另一个怎么办呢？”
　　我很清楚他所说的另一个。宓瑟肯定是没办法了，但她呢？
　　“要是你让她受了伤害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这话时，他敛起了先前的神情，用一种异常沉静的眼神说话，让我知道他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