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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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人回到圣西门。一路上阿莱克斯总是用一种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乔伊，乔伊被看得脸颊发烫，只能转头看向车窗外，默默数路边的木桩。
除了等戴维德律师的信，暂时他们也不能做什么。因为期刊的事，阿莱克斯每天会去茶会看看，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乔伊身边晃悠。
“再检查一遍这份名单，到那时候出错就来不及了。”
离开学还有几天，乔伊已经拟好了新生接待的流程表，吩咐助手送去校长室，以及分发给各年级长。
打发走助手后，乔伊猛地拉开窗帘，让阳光直射到那张巴洛克式的长椅上。
“想睡觉去宿舍睡，不要妨碍我工作。”
阿莱克斯伸直长腿，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无视乔伊的话走到书桌前，翻看上面堆积的资料。
“既然取消了校内争夺战，至少也该恢复狂欢节，或者另设一个节日。”
“这个我也在考虑。目前能想到的就是开设运动会。”
“圣西门的场地不太适合大型运动……不过，花剑、短跑之类的应该没问题。正好你我都能拿冠军。”
“你太小看其他人了。”乔伊抱着胳膊淡笑道。
“等你处理完这边的事，能不能去一趟茶会？艾略特正在翻译一首法文诗，我的法语不如你，于是将你推荐给了他。”
“没问题。”
午前两人到了茶会的房间。艾略特已经在了，桌上摊着词典，正在查阅着什么。见乔伊进来，连忙站起来迎接，并找了张圈椅拉到旁边请乔伊坐下，自己过去泡茶。
“我来吧。”
阿莱克斯取出茶叶罐和洗干净的过滤网，让艾略特继续跟诗歌奋斗。对方感激地抚了一下他的肩，回到乔伊身边。这个细节自然落进了乔伊的眼中，他垂下眼皮，将注意力集中在艾略特的翻译上。从二年级开始，艾略特就不遗余力地拉阿莱克斯进茶会，一方面是想要借阿莱克斯对付奥斯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阿莱克斯钟情已久。
“你这里翻得虽然没错，但看上下文偏差还是有点大……”
艾略特虚心地听取着意见。等阿莱克斯泡好茶，两人已经大致将整首诗通读了一遍。阿莱克斯一边将茶杯递给他们，一边也凑过来帮着看了一遍。
“很多地方我也不能确定，回头你再让勒南老师帮你看下吧。”乔伊说。
“好。”艾略特虽然这么说，但内心深处相当讨厌那个轻浮的法语老师，“说起来，法国一直在吃败仗，难怪勒南老师七月就回圣西门了。”
“到战争结束也未必能打到他家门口吧。”阿莱克斯调侃道。
“乔伊，听说你哥哥在普鲁士当大使，战乱期间不回英国么？”
“那是普鲁士和法国的战争，跟他没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
看时间差不多，三人一起去吃午餐，远远看到约瑟和爱德加他们。
“下午我们要去体育馆打壁球，你们一起来吗？”爱德加过来问道。
“体育馆已经开放了？”
“嗯，今天开始。”
一群人回去换衣服，却在宿舍门口被勤务员叫住。
“阿莱克斯布鲁奈尔，有人在学校大门口等你。”
“对方是？”
“等一下……”勤务员翻出记事本看了眼说：“那人自称是戴维德图林律师的助手。”
阿莱克斯和乔伊对视了一眼，旁边的爱德加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约瑟忍不住问道。
“没事，我和乔伊去去就来，你们先去体育馆不用等我们。”
门口等着的是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身后是律师家的马车，少年戴着利兹街头常见的软帽，衣着也很朴素。
“我是图林先生的邻居，有时会帮他办点事。请问哪位是阿莱克斯？”
少年一见面就开始自我介绍。说是邻居，其实住在隔了几条街道的平民区里，长期负责跑腿工作。
“我就是。”
“你好。图林先生说有事想见你，所以派我来接你过去。”
“我也一起去。”乔伊说。
马车停在图林律师的家门口，少年敲门让两人进去后便径自离去。女主人露西脸色憔悴，眼睛下面有着明显的阴影。简单寒暄后，她叹着气带两人去见戴维德。本来以为去的是书房，却没想到被直接带去了律师的私人房间。
戴维德坐在床上，肩部和手臂绑着绷带，衬衫右边的袖领部分都被剪开，外套也只披了一半。不过，神情倒是十分轻松。露西帮他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垫后，轻轻关上门离去。
“图林先生，发生什么事了？”阿莱克斯的眉头整个拧在了一起。
“穿过街区时被人从后面袭击了，可惜我背对着凶手，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他语调平淡地向两位少年说明自己这身伤的由来。
“都是我的错，把图林先生你卷了进来。”
阿莱克斯的愤怒溢于言表。手指弯折正要用力握拳时，却被乔伊握住。但使出去的力气无法立刻撤回，好友手上瞬间出现了刺眼的红印，阿莱克斯心头一痛，终于稍稍冷静了点。
“你忘了上次的事本来就有我一份？只是一点轻伤，过几天就好了。警察局长上午来过，已经详细备案，我也提供了嫌疑人的名字。”
戴维德示意他们坐下，乔伊便拉了圈椅和阿莱克斯坐在床边。
“你是乔伊威尔逊吧？”
乔伊点点头，俯身向前和戴维德伸出的左手相握了一下。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是很熟悉的名字了。”
“对我来说也一样，阿莱克斯常常提起你。上次你们一起挖掉奥斯卡的巢穴，我没能参与其中，一直遗憾至今。”
乔伊的话似乎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戴维德笑着用左手拿起床头的一叠资料，阿莱克斯连忙接过去。
“奥斯卡莫勒从矫正机构出来后，随那个奥地利贵族——裴利维兹伯爵离开了英国。他已经和莫勒家断绝关系，在伯爵的手下做事，目前伯爵是他的监护人。普奥战争后，奥地利铁路扩张的非常厉害。这次伯爵来利兹是商谈合作的事，奥斯卡作为翻译陪他同行。”
“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伯爵知道奥斯卡背后在捣什么鬼吗？”
“奥斯卡曾寄自己的文章给奥地利的反天主教刊物，可能他的观点正好吸引了那位伯爵。两人之后一直以通信的形式来往。至于伯爵这个人，似乎有不太好的传闻，比如虐待家仆过度痴迷于狩猎等等。你不觉得这种残虐的个性和奥斯卡很像吗？我个人推测伯爵应该什么都知道。”
“但这里是英国，一个奥地利贵族又能干什么？”
“他们下周就回奥地利了，在英国只是短暂地停留。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奥斯卡对我下手也许正是为了激怒你，让你不顾一切去找他。我希望你和乔伊还有其他人在学校好好待着，不要轻举妄动。他这样的危险人物还是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好。我之所以直接把你叫来，不是因为我右手暂时不能写信，而是为了当面说服你。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为了阻止他在学校里迫害爱德加他们。这次他的目标是我们。既然如此，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
阿莱克斯说不出话来，他不想让已经受伤的戴维德担心他们，最后只能先点头再做他想。
“我这里现在有警察看守，所以不用担心。奥斯卡既然在利兹召集了人手，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假以时日，我们必定能抓住他。”
露西等他们走后进房间，将水杯递给丈夫。
“嫁给你以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律师是这么危险的职业。”
戴维德将左手覆在妻子的手上，用手心的温度抚慰着对方。
“我现在后悔让他们看到我的伤了，早知道应该让你代笔写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不就是怕笔迹不一样，反而让人起疑么？”
“也是。”
坐上律师家的马车后，阿莱克斯吩咐车夫回圣西门，但乔伊出声制止。
“阿莱克斯，能不能陪我去火车站接一下德克的母亲？”
“……”
“这是之前就约好的事，我不想食言。而且……”
“我知道了。”
阿莱克斯的声音相当生硬，不难察觉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快。
“而且，我必须和德克谈件事。还有，回圣西门后我也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事现在说也可以。”
“阿莱克斯……”
乔伊身体微微前倾地握住阿莱克斯的手，检查着他手心的伤疤。他轻轻地抚摸着已经结痂脱落的地方，沉默不语。阿莱克斯咬了咬牙，想要抵御那种仿佛诱惑般的温柔。接着，乔伊微凉的手指滑进他的衬衫袖子里，解开扣子往上稍稍翻卷，露出了他左臂的那条刀疤。
“我已经决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害自己。”
“你是在怜悯我吗？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罢了。”阿莱克斯苦笑道。
他伸手几乎要触摸到眼前那头柔软的茶发，却半途落在了乔伊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上。
“乔伊……”
“你这个傻瓜。”
乔伊叹道，柔软的唇贴上了阿莱克斯左臂的伤疤。阿莱克斯心中一颤，右手抓紧了乔伊的肩头。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不动，街道上的喧哗声也像退潮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万籁俱寂，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鼓动在狭小紧闭的马车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