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加的梦》ooe

11、名为嫉妒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克里斯让人送信去菲尔德告知今天不会去上课。10点，加贝尔准时出现在了克里斯的书房里。克里斯让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准备两人好好谈一次。

　　虽然每天都会见面，不过克里斯没事不会去端详他人，这么近距离面对面的说话，连克里斯都不得不由衷地感叹加贝尔的美貌。加贝尔的美是一种仿佛象牙雕刻出来的极为精致的美，从漂亮的眉眼到纤长的颈脖线条整体都绮丽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相比之下，尽管爱德加继承了西尔维娅的容貌，站在加贝尔旁边时却显然要素淡朴实不少，也给人以普通12岁男孩子未经修饰过的粗枝大叶感。

　　加贝尔这样的美貌生在贵族之家或许可以为家族增色为社交圈添加谈资，但生在底层的人家却反而容易招来灾祸。西尔维娅会要求克里斯庇护他，大概也是希望至少在他成年前能有个安全的环境吧。

　　但是，不管加贝尔的身世如何悲惨，境遇如何不公，对爱德加施暴这一点，克里斯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加贝尔昨晚肿起的半边脸颊已经消退了不少，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嘴角的红印。

　　“告诉我你们俩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如果错在爱德加，我不会偏袒他。”

　　“他昨晚什么都没跟你说？”

　　“他嘴巴里有伤口，还不能多说话。”

　　“…”

　　“男孩子打架很平常，不过下那么重的手应该事出有因吧。”

　　加贝尔摇摇头，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没什么原因，我只是单纯讨厌他。因为这种理由，你会把我赶走么，兰格雷先生？”

　　“昨天是谁先动手的？”

　　“是他…因为我用言语激怒了他。”

　　“你说了什么？”

　　“…我不能说。我揍他只是让他身体受伤，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他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他会比死还痛苦。”

　　书房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钟摆发出机械走动的声音。

　　克里斯想象不出来12岁的孩子会有什么秘密必须拼死保守，但以爱德加的敏感和纤细，他直觉加贝尔并没有在说谎。

　　“我明白了。回头我会亲口去问他。不过…”

　　“兰格雷先生，你平时是怎么看爱德加少爷的？” 加贝尔突然打断了克里斯，蓝色的眼瞳变得极为深邃。

　　“…很温柔的孩子。”

　　“对大人来说，孩子只要温顺可爱就行了吧？”

　　“嗯，一般来说确实…”

　　“我以前一无所知的时候也很温顺可爱，可是我父母还是会打骂我。他们死掉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克里斯不知道为什么加贝尔突然说起这个，不过他还是随加贝尔的意思让他继续。

　　“但是现在这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吧，所谓的孩子也许只是不敢违逆大人意志的怪物罢了。在大人世界的规范下小孩子永远是温顺可爱的天使，但那只小怪物真正的想法，大人知道么？或者说想去认知敢去认知么？”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曾经是怪物。”

　　“你已经长大了，兰格雷先生。”

　　“加贝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么？”

　　加贝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克里斯跟前。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父亲是像你一样的人就好了。英俊聪明又有教养，待人温和宽容，任何坏人和不好的事都会在他面前退缩。而他则时刻用巨大的羽翼保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世间的欺辱…”

　　“…”

　　“我可以吻你的手么？兰格雷先生”加贝尔垂着头，浅金色的头发滑落到脸颊的两旁，“我喜欢你。”

　　“你…”

　　加贝尔将手放在克里斯交叠的手上，然后俯身下去。

　　“加贝尔，”克里斯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都是这么勾引那些年老贵族的吗？”

　　“痛！放开…”虽然努力想要挣脱但毕竟力气差别太大，加贝尔只好硬着头皮抬头看克里斯生气的眼睛。

　　“你就这么自甘下贱？”

　　加贝尔的身体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瘦削的肩膀开始发抖，左手拼了命想要掰开克里斯加诸在他左臂上的钳制。

　　“他…他们连舔我的脚都不配！！”

　　“嚯…这么傲气的话为什么还要对我用这么低劣的手法。直接说你想要什么不就行了？”

　　“但我之前并没有在说谎…”

　　“你习惯用一脸谄媚的样子说真话么？”克里斯并没有放过加贝尔的意思。

　　加贝尔咬着下唇终于开始求饶。

　　“我会坐回去好好说话，请放开我，兰格雷先生。”

　　克里斯放开加贝尔，拍拍对方的肩叹气说：

　　“加贝尔，你是这里的一员，就算你依然无法相信我，但记住你的身体和你的骄傲一样重要，不要随便糟践它。你说小孩子是怪物，但大人尤其是男人是比小孩子更可怕的怪物，在你长大前要好好保护自己。西尔维娅并不是一时兴起才把你托付给我的。”

　　“兰格雷先生…”

　　“但这里不允许暴力，把你昨天那么对爱德加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吧。”

　　在一阵令人窒息般的沉默后，回到座位上的加贝尔终于开口慢慢说道，

　　“…我本来打算舞会之后一走了之的。但是你从邓巴手里救下了我，还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我想再留一段时间。可是…”

　　加贝尔咬着下唇，牙齿用力的地方渐渐地渗出了血珠，他也浑然不觉。

　　“可是留下来让我觉得很痛苦。我…嫉妒爱德加。”

　　加贝尔终于说出了本来打死他也不可能说出来的话，血从唇上汩汩流出沿着下巴滴落到了衬衫的前襟上。

　　“松口！别再咬了！”克里斯赶紧上前用手帕压出加贝尔的唇帮他止血。

　　加贝尔一下子抓住克里斯握着手帕的手，直直地望着克里斯，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我…嫉妒爱德加嫉妒得快要疯了。虽然我想成为他的朋友，但是一想到只因他生来就是你的孩子，就理所当然地独占着你的爱，每晚在你的怀里睡觉，我就嫉妒得像只无处发泄的丑陋怪物。”

　　“…”

　　“你赶我走吧，兰格雷先生，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会对爱德加做出更残酷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嫉妒更可怕的感情了…每天每天只要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无数只虫子噬咬一般…”

　　克里斯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当初本应该从维克多的眼里读出他的绝望，但他却害怕得选择了忽视，结果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好友。

　　看着加贝尔的样子，克里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加贝尔…听我说，”克里斯将手从对方那里小心地挣脱，然后扶住他的肩。加贝尔的手因为失去了支点无力地垂落到腿上，“你其实很想留下来吧…”

　　“我不知道…”加贝尔摇摇头，有点沮丧地说。

　　“你希望我像对爱德加那样对你么？”克里斯又问道。

　　加贝尔脸红了一下，不过还是摇摇头。

　　“兰格雷先生，你不用勉强自己，我知道你尽力了…跟你说了那么多话，我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恨爱德加了。我可以向你发誓不会再伤害他，因为比起嫉妒，我更害怕你看不起我…”

　　加贝尔走后，克里斯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心力，他不知不觉靠着扶手打起盹来。半睡半醒中，有只微凉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他睁开眼睛，真好对上爱德加黑得过分的双眸。

　　“克里斯，午餐时间到了。”孩子还未完全消肿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点笑容。

　　“嘴巴里的伤好点么？”

　　“好多了。”

　　克里斯一把将爱德加拉进怀里，然后将他纤细的身体用四肢紧紧地包裹起来，很久都没有松开。

　　“克里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听着耳边克里斯的呼吸声，爱德加忍不住问道。有一瞬间他以为加贝尔告诉了克里斯自己喜欢他的事，他的心狂跳了起来。

　　“没什么。加贝尔说你有秘密瞒着我…让我这个当父亲的觉得有点寂寞。”

　　“别听他胡说…痛！”

　　“左臂还痛么？”

　　“…还有点。”

　　“爱德加…”

　　“嗯。”

　　“为什么你最近总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而不是父亲？”

　　“你不喜欢？”

　　“也不是，但没有人直接叫自己父亲名字的吧。”

　　“父亲…”

　　“嗯”

　　“克里斯…”

　　“你看，不觉得很奇怪吗？”

　　“克里斯。”

　　“怎么还叫？”

　　“克里斯。”

　　“喂！”

　　“克里斯。”

　　“我生气了！乖，叫父亲。”

　　“我喜欢克里斯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