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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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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慢慢道:“这梅花本也是别人所赠。送礼的人,却是你那朋友的娘。”
璎官听了这话,心头一惊。见朱颜神情如冰雪,当不是开玩笑的,一急便起身作揖道:“那就更当不起了……”
朱颜轻轻呼了口气,说道:“我此来可不是打茶围的,倒是有点正经事问你。”
璎官怔了怔。
“半年前死在东城的那位小哥,是贵班里的吧?”
璎官脸色顿时白了,颤声道:“那……那是小琬。”
“听说是纷香你出钱出力,为琬君操持的后事。”
璎官咬牙道:“可恨逮不着那凶贼。”说着眼圈微红。“莫说那孩子……那孩子素日与我十分亲厚,就是从无往来,看在同班份上,也该做点什么。”
朱颜淡淡一笑,“那你可知琬君是怎生出的事呢?”
璎官咬住嘴唇不答。他自然知道。事发之日他刚下戏,听了凶讯,带了妆便跑去。琬君死在东城一家会馆,死因是颈上一刀割喉。死状却极不堪。衣衫尽褪。房里秘香犹未散尽,寝具上污迹斑斑,还散着几只绘了春宫图的彩瓷药瓶。
抬头见朱颜正饶有兴味端详着他,笑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璎官一股火腾地撞到心口,火辣辣灼痛。
朱颜还不放过他。“若他死得清白些,怕是差官也更肯落点力气缉凶。”
璎官实在忍不住,硬生生道:“若只是我们这一行人自己立志不坚,贪利爱财,也怨不得别人。偏偏这世上太多人就爱打着清白的幌子,迫别人陪他做那不清白的勾当。做戏子的,一无所有,连人都不是自己的,又怎拗得过。”
他本拼着惹朱颜恼,料不到朱颜竟点了点头,神色甚是开心。“说下去。”
璎官惊讶地看他,半晌突然咬牙笑道:“我知你心里看不起……”
朱颜淡淡道:“我并未看不起任何人。”
他突然对璎官笑了笑,眼神美若桃花春水。“怎样活,都是活着。只要自食其力,就算做的是从古到今第一桩没本钱的买卖,也不该被看不起。”
璎官又怔了半晌,忽然大声道:“不错。反正睡觉就能得钱,可惜一个人睡的话,就什么也得不着。”
朱颜嗤一声笑了出来,迦萩不禁也莞尔。朱颜回头看他道:“你看这孩子抬杠的本事。”
迦萩淡淡道:“跟你有一比了。”
朱颜登时无语。
璎官虽也笑着,泪水却流了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了小琬,抑或想起了自己。忽然手上一凉,朱颜将一方丝帕放了过来。璎官拿来擦泪,帕子上异香扑鼻,被泪水一融,益发芬芳腻人。拿开一点细闻,却半点味道也无。
朱颜轻轻道:“云留云少爷,可是这里常客?”
璎官定神淡淡笑道:“朱少爷既然是云夫人相识,又何必如此问。”
朱颜点了点头,“你进京多久了?”
“不到一年。”说着他亲自去换了茶,“朱少爷若是为云夫人来做说客的,大可不必。”
朱颜见他神色淡漠,心里有了分寸,笑道:“原来是落花空有意。”
璎官叹口气道:“我还不如流水有来有去呢。”
“云留可曾叫你出局?”
璎官摇头,注视朱颜,“认得云少爷时,我尚未出师。行动不敢自专。之后搬到这里,才好了些,但人在班里一日,就还受着师傅管束,究竟我自己是没什么决断的。”
朱颜笑道:“这可不一定。云留既然替你使钱出了师,你不就算是他的人了。”
璎官面不改色,淡淡道:“那也只凭云少爷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