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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天未亮,红莲就醒了。

      大红喜字尚贴在镜台前,清晨微薄的凉爽气息飘荡在新屋内,显得一室华美的家具都凄凉了几分。

      经了昨日婚礼的折腾,红莲本就恹恹的脸上更多了丝蜡黄,根本就失了新嫁妇的喜庆。

      “少夫人,请更衣。”息事宁人端端地站在一旁,洗漱用品和新衣也静静置在手上。

      红莲默默地洗漱梳理罢,让宁人帮她盘了高椎髻。心下忖着待会如何去应付一大票子麻烦的事情。只是她鲜将表情外露,纵使是困惑,也只是静静发呆罢了。看上去外人只当她是初醒的迷懵了。

      轻锈了飞鸟戏水的绞金红绸罗衫披在身上,可以看到一小片白皙的颈子因厚重的发髻和花冠而挺直,露出纤细的经络。

      红莲起身,划了划宽大的衣袖,最后竟有一抹笑意荡在嘴边:“随我去奉茶请安。”

      展府的占地虽不是很大,却是构造极为精巧,想来那位审美挑剔的大少爷也是为此花了不少心思。

      从新房到大厅,不过隔了一进花园,却是铺设了漆雕曲廊。

      上面的手工,决非一般手艺的人雕得出来的。七折八弯的廊子,也因了这些个栩栩如生的花纹,变得不是那么令人生厌。

      红莲徐徐穿过曲廊,嫣红的身影倒影在廊下的湖水中,似是一抹幽幽的魂魄,悄然地滑过,不带一丝声响。

      两名丫鬟紧随其后。

      行至廊中央,红莲儿突得停住,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湖边,浅浅地叹道:“呀~真是可惜了那几株上好的牡丹。”

      湖边的花圃显然是被人践踏过了,留下了一堆凌乱的残花枯枝。不过痕迹很新,那场激烈的打斗应是不久才发生的。

      绘了葱丹的玉指从层层叠叠的新衣下滑出小小一截,很是慵懒地扶了下套在发髻上的花冠。

      花冠为金丝珊瑚盘绞,上嵌翠凤云纹,宝石雕成的几朵莲花盘在冠骨周围。

      粗看只道精巧华丽,做工了得,细瞧才隐隐发现,那只翠凤简直是腾空欲飞,薄薄的金羽遇风则动,发出细小的铮铮声响。

      竟是一只妙不可言的金步摇!

      重新藏起手指,莲儿困恹地打了个哈欠:“走吧。莫让夫君等急了才是。”

      不知是不是多心,息事宁人总觉得少夫人在称呼一声“夫君”时,总有那么一抹诡异的笑意,藏在眉眼间,使得久病的脸上也光彩流转。

      不消一刻便到了大厅。

      莲儿口中喊得无比动听的“夫君”大人和一票子人早已坐在厅堂上。

      大家都是一袭喜庆的新衣,只是他们的脸上却是倦意重重,眼圈下都是两片青黑,细看还能看到手上或脸上有那么几道小小的擦伤。

      丝毫不感到不自在的新夫人轻轻向各位福了福身,紧接着就命宁人拿了香来,兀自捻香插进了香炉内。又恭顺地向牌位敬了茶,算是拜了公公婆婆。

      “不知娘子昨晚安歇得可好?酒宴散后尚有些不知礼数的宾客吵嚷了些,没有烦扰到娘子吧?”清殊恹恹地抚着杯沿,细长的凤眼睇着地上那一双精致的红绣鞋。

      昨晚这么大动静,想装作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听到清殊这么顺口地唤出“娘子”一词,站在他右侧的十七稍稍嗤了下鼻子,透亮的眼睛却瞥着左座一身青色儒衫的齐御风。

      后者举起手中的折扇,掩着疲倦的嘴角偷偷打了个哈欠。天啊,还不能回房睡觉么?

      昨晚酒宴刚散,就有十几个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直取后院新房。

      他们来取两样东西。

      一件宝物和一条命。

      虽最后都不是十七和清殊的对手,却也缠斗了不少时辰,直到天色发亮才撤去了。更损了不少值钱的家当。

      “那些客人都好来头呢,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便是臭名昭著的邪道。不知什么时候娘子结识了这么多‘朋友’啊?”清殊挑高眉,特意加重了“朋友”两字的口气,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他的新婚娘子。

      那眼神不像看着一个纤弱的女子,而像审视着一只妖孽。

      她也太沉得住气了,眸光隐晦,锋芒不露。

      “咳咳……那就说来话长了……咳……”莲儿从袖内扯出一块绢帕,捂着嘴便咳了起来,脸色又是一阵绯红。一旁的息事宁人忙端茶上前伺候着。

      “唉,宁人,我喝不惯这些茶叶末子的,撤了吧。”莲儿拂拂手,摆开了那只精致的茶碗。

      “……”小姐,那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啊!十七在心中呐喊。

      坐了良久的齐御风这时开了口:“那就劳烦嫂夫人长话短说了。”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文,一弯眼眸含笑。

      嫂夫人?十七觉得有点胃痛了。

      拖着长长的裙锯,莲儿缓缓将身子落在厅堂上一条空椅上。

      椅子是上好的檀木,扶手和靠背上是简洁大气的刻镂,相当厚实。

      与其说瘦弱的她是坐在那里,不若说她是被摆在那里,宛若一具套着层层华服的骨架,一不小心就会简简单单地碎了。

      “确实,奴家欠各位一个解释。只是……”女子顿了顿,一双美目在展清殊阴柔的脸上逡巡,“兹事体大,莲儿怕说得太多,反倒连累了大家。”

      语毕又是巧掩小口,遮去所有的表情。

      “呵呵,嫂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你嫁入展家,我们做家奴的当然就该为您分忧。纵然要死,我们也才死得明白么。”齐御风举扇朝一边寒着脸的两个男子使了个眼色,“你说是不是啊?展兄?”

      莲儿倒也不恼,微哂道:“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忽视掉众多的愕然,她清清嗓子就开始说了起来。既然他直指出她嫁入展府是为了避祸,那她自然就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各位可知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个‘叶罗门’?”

      “你是指‘叶落龙隐罗刹剑’的那个叶罗门?”十七拧眉,以他遍行江湖的资历来看,知道那个诡异门派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何况它当年曾挑起一场腥风血雨。

      齐御风也不禁倒抽了口气:“莫非是和那柄剑有关?可是当年它不是已被投落雪山了吗?”

      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竟会被牵扯进这么麻烦的事端里。

      “呵呵,那柄剑从江湖上消失确实不假。而且我也没兴趣去捡那破玩意来自找麻烦。”

      红莲抬手扶了下头上的花冠,依然懒散,“许多人只知道精钢淬火的罗刹剑可以杀人于无形,却鲜有人知晓,叶罗门最厉害的兵器不是剑,而是一件小小的暗器----‘啸龙引’。”

      “‘啸龙引’?那是什么?”一直未开口的展清殊长眉紧蹙,眼底波光诡谲。他就知道,这个该死的女人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没有在意听者的怒气,红莲一径地笑:“不知道。”

      木器碎裂的声音。

      展清殊额上隐现青筋跳动,只是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身下檀椅的一只扶手已显出不少裂纹.

      嫣红的宽袖被举至嘴边,虽挡下了浮起的木屑粉末,莲儿仍闷闷地咳了几声。待气息平稳之后,她低下眼睑,静静地叙说:“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除了叶罗门的掌门叶穆渊,江湖上便再也无人见过这暗器。”

      “而当年那场声讨叶穆渊的争斗,却已将整个叶罗门夷为平地,未留下一个活口。”齐御风淡淡地接了下去。

      红莲不语,只含笑给予了默认。

      十七不解地问道:“既然无人知晓,那和昨日的事有何关联呢?”

      又是一声轻笑:“没人知道那啸龙引是何物,不表示没人知道东西在哪啊。”说话人带着倦意的眼眸里漾起一片烦躁之色。

      一向少了根筋的高十七“诶”了一声,半天没领会这拐弯抹角的话。

      惟有齐御风反问了句“莫非木姑娘就是知情之人?”冷汗沿着颈子一路滑下,睡意全无,更连自己什么时候改了口也不知道。

      红莲只是神定气闲地看着诸多询问的眼神,末了起身:“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疑问么,表哥?”长长的睫羽顺下,细细打量着五指葱丹。分明是断拒了所有的疑惑。

      “为什么选上展家……”被唤为表哥的男子依然端坐着,薄唇轻掀,眼睛却是一直望着手中的玩件。

      玩件是上好的鸡血桃花石,鲜艳的血红中渗出丝缕玉黄,被那双修长的手抚得愈加温润可人。

      已经动身要回厢房的娇客眯眼挽起嘴角,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那笑如水一般,静静流淌:  “自然是因为奴家相信夫君的能力咯。”

      一阵缄默落在整个厅堂之上,默默默……

      良久,众人才从这一阵沉寂中回神,彼时,笑盈盈的木姑娘早已回房歇息去了。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陪她玩这场游戏?”十七望着莲儿渐远的身影,意有所指地问着展清殊。

      一边的齐御风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全府戒严。”莫名地丢下这句话,展清殊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欠她的终归是要还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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