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烟波千里

3、第 3 章

　　芷烟从曾府出来便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身边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的热闹，于她竟如虚幻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到，惟有心一直在抽痛着。
　　“该去哪里呢？”芷烟问自己，“父亲已殁，允南变心，这世上再无亲人。如今举目无亲，我还可以去哪里呢？”
　　芷烟心下茫然一片，只是木然的迈着步子。
　　忽然觉得旁边一阵骚动，似乎听到有惊呼声，芷烟朝声音的方向回过头，赫然发现一匹马正向自己奔来，马蹄抬了起来，仿佛立时就落到自己身上。
　　芷烟心中一惊，整个人顿时跌坐到地上，右手举起，本能地想护住自己的头，却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假如这马蹄落在了自己身上，也许，就可以再也没有烦恼……”芷烟的手放了下来，慢慢合上眼睛。
　　半晌过去，那预想中的痛楚却并没有落到身上，耳边听到一个人唤着：“姑娘，姑娘。”
　　芷烟睁开眼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询问的神色看着自己。
　　“姑娘，你没事吧？”
　　芷烟有些茫然。
　　“姑娘，姑娘！”少年仍唤了两声，见芷烟毫无反应，不禁自言自语道：“不会是给吓傻了吧？”
　　两粒豆大的泪珠从芷烟的眼里滚落下来，刹那间，积压在心底的酸楚，委屈和凄苦都涌上心头来，忍了多时的眼泪此刻汹涌而出。
　　“姑，姑娘，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看到芷烟落泪，那少年慌了手脚，“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慢慢说。”
　　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那少年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文哥儿。”
　　“唉！”那少年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身前，低着头叫道：“少爷。”
　　那男子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芷烟，微皱了皱眉，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文哥，低声说了几句话。
　　文哥答应着接过银子，回到芷烟身边说道：“姑娘，刚才你斜次里跑出来，冲了我家少爷的马，险些伤了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不欲与你计较，看你也未受什么伤，这锭银子你拿去，看个大夫什么的，莫要再在此哭闹。”
　　芷烟看着眼前的银子，慢慢会过文哥的话来。她用衣袖拭了拭眼泪，站起身来，向文哥屈膝行了个礼，说道：“对不起。”便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唉，这……”文哥有些发愣。
　　年轻男子看着芷烟的背影，目光中露出些诧异，却又很快收起，继而翻身上马，吩咐道：“走吧！”
　　文哥答应着上了马，两人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两骑马来到府门前停下，正是方才的年轻男子与名叫文哥的少年。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从大门里快步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年约五十的官员，边走边说道：“唉呀，洛王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被唤作洛王的年轻男子下了马，官员们立时俯身拜倒，洛王伸手扶住为首的老者说道：“刘大人不要多礼，各位大人也请平身。”
　　官员们站起身，老者躬身说道：“请。”便与众人拥着洛王进入府门。
　　进了大厅，大家分宾主坐下，洛王坐了上席，刘大人坐了主席。
　　洛王开口说道：“小王今日受尚书大人所邀，特来品尝美酒佳肴，这朝堂上的礼数最是拘人，因此能免则免，如此方能尽兴啊！”
　　刘大人笑道：“王爷说得甚是，各位大人也勿要太拘礼了。”
　　众官员均笑着称是。
　　旁边伺候的人已将菜肴果品摆上每个人桌子，又斟上了酒，刘尚书说道：“王爷，请尝此酒。”
　　洛王端起酒杯，只见碧色的翡翠杯中，酒液清澈透明，清香四溢。浅尝了一口，顿觉甘香醇厚，回味无穷，不由赞道：“好酒。”
　　刘尚书十分喜悦，说道：“此酒乃是在初春时节取用深山之中的泉水所酿，此时之泉水为冬雪初融，吸取大地精气，性温补身，最适合现在的时节享用。此酒酿成之后便埋于地下，到今日已有二十余年。老夫偶然得之，特意邀请王爷与几位同仁前来品尝。各位大人请!”
　　众官员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纷纷称赞“好酒”。
　　刘尚书说道：“王爷，此酒尚无名字，请王爷为之赐个名吧!”
　　洛王哈哈笑道：“尚书大人真是为难小王了，小王虽是个好风雅之人，于诗词文彩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不过今日此酒确为上品，大人说此酒乃雪水所酿，现在盛于翡翠杯中，不如就叫‘青雪酿’可好？”
　　众官员轰然称妙。
　　一官员说道：“下官早有耳闻，三皇子洛王爷是个洒脱风雅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爷实有魏晋之风，堪比‘竹林七贤’！”
　　众人纷纷附和，洛王哈哈大笑，十分得意，问道：“这位大人是？”
　　那官员站起，弯身说道：“下官姓李名常，刚从河南调回京师，现为吏部主事。”
　　“哦，是李大人！小王与你颇有一见如故之意，小王敬你一杯！”
　　“下官不敢。”说着端起酒杯，见洛王一饮而尽，也连忙把酒干了。众人也纷纷敬酒。
　　刘尚书轻轻拍了拍手。只见一队舞姬走上厅来，行了礼，一时间丝竹齐鸣，裙袖翩飞。他偷眼看了看洛王，见他手持酒杯，似乎沉醉于歌舞之中，脸露微醺。
　　一时舞罢，众官员鼓掌称好，刘尚书见洛王脸上酒意更浓，便暗暗朝李常使个眼色。
　　李常心下明白，说道：“下官到京之前，听说王丞相招了今科状元郎为婿。今科三甲中的两人均为王丞相门生，唯一例外的状元郎又成了王丞相的女婿，王丞相真乃惜才之人啊！”说完便悄悄拿眼觑着洛王。
　　洛王此时已颇有醉态，有些不耐地说道：“那个古板的老家伙，总爱拿些所谓的圣贤道理来教训小王，实在令小王不胜其烦，还是莫要提他的好！”
　　“呵呵，”刘尚书说道，“王爷是个高雅之人，行事如行云流水不拘小节，我辈中人岂能明白？”众人连声说是，便不再提此话题，只说些风花雪月。
　　酒过几巡，刘尚书见洛王酒力难支，便派了轿送洛王和文哥回去，其他官员也纷纷告辞。
　　送走了宾客，李常站在刘尚书身旁轻声说道：“依下官看来，这洛王无甚心机，实属声色犬马之徒。大人欲扳倒王相，依靠此人恐怕难成大事，大人又何以如此讨好于他？”
　　刘尚书捻着胡须，微眯着眼睛瞧着离去的轿子，说道：“靠他成事自然不行，但若是拿他作挡箭牌……”
　　李常顿时心神领会，俯身一拜，说道：“大人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