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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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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洛王慢慢松开了她。
一个官员走了过来,朝着洛王恭敬道:“王爷,下官失职,让府内女眷受惊,下官已派了轿送二位回府。”
芷烟这才醒过神来,听那官员的话,似是将自己当作了洛王的什么人,可是刚才二人那般亲密举动,又怎能不让人作此联想?低头一看,洛王正紧握着自己的手。她慌忙欲将手抽回,无奈洛王五指钳得甚紧,根本纹丝不动,脸上顿时又是一片火热。
洛王却毫没在意,对那官员点了点头,伸手绕到芷烟后背,揽着她走到轿边。
芷烟一急,转身叫道:“王爷。”
“你若不愿上轿,那就上我的马,我送你回去。”洛王的口吻里透着不容商榷的冷咧。
芷烟又是一呆,怔愣之间,已被他推上了轿。
轿子抬起,洛王也上了马,往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门口,早有人等在门口,几个人一起将芷烟迎进府去,送她到房里,一时端茶送水,一时有人替她整理衣物,后来又来了大夫替她清理伤口。芷烟的额头受了轻微的撞伤,大夫给她上了药,额上缠了布。
芷烟只是浑浑噩噩,直到绿儿扶她躺下,替她盖上被,说道:“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说完走出去,替她掩上了门。
芷烟半躺在床上,心乱如麻。洛王今日一连番举动后蕴藏的深意她如何看不出来?那耳边沙哑的呼唤声如缠绵丝网将她层层裹住,心中且惊且怕,那般的深情,似让人无处闪避,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
“王爷。”门外传来绿儿的声音。
芷烟一惊,连忙坐起,心一下吊了起来。
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洛王端了药走了进来。芷烟瞧了他一眼,便窘迫的低下头来。
洛王踱步过来,将药放到床边小几上,弯身坐到床边。
芷烟心中一突,越发慌张起来。
“你的伤可有事?”洛王轻声问道。
“无妨,”芷烟仍是微低着头,强自平静答道:“不过是些小伤,劳烦挂怀。”
芷烟的口气刻意疏离,洛王又如何听不出来,他看着芷烟,说道:“方才在城门那里,我看到马车翻倒,上面挂着你的衣服,旁边还有血迹,以为你出了事。”
芷烟想起那时他一脸的惶急和伤痛,心下有一丝感动,不自觉抬眼向他看去,却见他双眸正紧紧的看着自己,心内又是一慌,忙又低下头来,不大自然的说道:“是欲冲进城来的灾民与士兵争斗,撞翻了马车,我从车里滚出来时被勾住了,那赶车的小哥护着我靠到角落里才没事,倒连累那小哥受了伤。”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洛王说道:“那些灾民会被怎样?我看到那时他们像疯了般,听说他们是因为孩子病重,急欲进城寻医,守城士兵不放才会着急想冲进来。他们原是不想伤人的,可后来官兵动了兵刃,他们才争斗起来。我看到好多人受了伤,后来又来了几队官兵,抓了许多人,朝廷会将他们怎样?那个病重的孩子呢?可有请人救治?”
洛王脸色沉肃,好一刻方说道:“那个孩子死了。孩子的父亲正是领头之人,他将一个士兵打成了重伤,现在被关入了大牢,应当会被治以重罪。”
芷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股悲戚之情涌来,耳边仿佛响起妇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她凄然说道:“他们只是寻常百姓,求得也是三餐温饱,家人平安,为何要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为何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洛王略带嘲讽得答道:“权臣专朝,贵戚横恣,朝堂之上人人惟求自保,大臣们终日只顾结党营私,敛财夺权,还有谁会去听取百姓的声音!”
芷烟更是戚然,抬头看着洛王道:“所以你才费尽心机做那些事,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洛王也深深看着她,凌厉说道:“是,我要除掉他们,把他们统统踢出朝堂,创造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为此,我可以牺牲很多,即便是自己喜欢的人”
芷烟心中一震,掖在被下的双手不自禁握紧。
洛王偏开头,口气缓和下来:“其实,早在你第一次进王府,我已存了这心思。”洛王站起,说道:“那天月色那样好,我听你说你的往事,心里有着从未有的宁静,那时我已经动了心,可你早已是我预备对付曾允南的一步棋子。后来是我怂恿曾允南纠缠你,让他以为能够与你重修旧好,可是,到他来求我帮忙留下你时,我却再也难以忍受你落入这样一个卑劣之人手中。”洛王冷笑了一声,道:“你也猜到且兰寺的事是我的刻意所为,我十分笃定我的计划必能成功,因为我知道曾允南若见到我们在一起,他的心情会如我那时一样。在他眼中,我也一样是个利欲熏心之人,他如何能够忍受你舍弃他却接受了我,他说得没错,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芷烟心头纷乱,问道:“那么曾夫人呢?是你递了消息给她?”
“是,”洛王道,“这是唯一可以让你不落入他手,而又保全自己的方法。我也想借此让你远离京城,以免自己陷得更深。”
他微微低头,看着芷烟的侧脸,说道:“可是你很聪明,看透了我的布局。我忽然想,你既然这样心思通明,也许你能够明白我,如果你来到我身边,看到我真正的样子,或许我们可以有一线希望。这半月来,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慢慢可以接受我的想法。只是,这一场大灾造成今日紧迫的时局,我不得不再利用你一次。而我也明白,其实我们是这样不同的两种人,你要得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而我从来只认为欲达目的就须善用谋略和付出代价。要使我们慢慢磨合,实在需要太长的时日。”
芷烟心中一时感动一时震撼一时又害怕,手心几要泌出汗来。
洛王移开目光道:“其实,我也问我自己,为何是你?我虽不要绝世的美貌,和过人的才华,却渴望的是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而你太过迂腐和天真,根本无法在我的世界里生存。可我仍是动了心,是因为你的清透,质朴和毫无修饰。权欲泥沼,一旦陷入便是一片漆黑,沉没其中的人,无论当初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都只能不停的深陷,最终迷失方向。而你,是我所看到的唯一光亮。”
芷烟心中大动,这番话直直的深入心窝里去,带着棱角,也带着热量,使她的心沸热而又疼痛。她抬眼向他看去,他的眼里含着深情,含着无奈,含着挣扎,可是那眸光深处,却有着被他刻意隐藏起的畏惧与无助。
芷烟不敢再看,偏了头,说道:“王爷,你……”却再也说不下去。
房里一时默默无语,好一刻方听到洛王轻声道:“你也累了,先歇着吧。”说完,转身慢慢走出门去。
待他出去,芷烟如被抽光了力气,颓然的后仰,紧捏的双手终于松开。她瞧着眼前丝网盘结的床幔,觉得自己仿佛也陷入一张丝丝缕缕密密缠绕的网里,迷迷茫茫找不到着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