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水悠宇

4、第 4 章

　　“夜一，你怎么闭着眼睛呢？”晕眩中悦耳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睁开双眼，视线里映入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深深烙印总是不停地闪现：黑色及膝长发，即使不化妆也依然美得惊人的脸，黑色的长裙，骨感的身躯，168cm的身高终年只有43kg，坚强又脆弱。
　　夜一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触摸她的脸，动作异常地小心翼翼，好像只要他一不留神稍稍用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依然是白皙而光滑的触感，略显苍白和冰冷，他知道她的体温总是低于常人的。
　　“哎呀，你怎么哭了呢？”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指尖冰凉冰凉的。夜一终于张开双臂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脸靠近她的脖子，泪流满面。呼吸中是她不带任何香料的体香，散发着独有的淡淡的柠檬罗勒气息，温暖而亲切。
　　“夜色，我好想你！”
　　“夜一，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现在是在疗养院门口呢。”夜色有些尴尬地推推他，神情似乎显得很不解。夜一放开夜色，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拂面气息柔和，抬头望着天空，云很浅很高，大片大片不同层次的蓝，那是超越忧郁的蓝。这是他喜欢的天空，干净、通透。他想起，他们今天是来看望一个叫悠悠的小女孩的，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了。
　　半年前，他们在公园附近的小巷里发现了她。全身赤裸，衣服破碎地散落一地，只有长长的卷发遮掩了她小小的半个身躯，身上伤痕累累布满血迹和瘀青，□□鲜红色的液体顺着腿部往下流。后来送到医院，医生说因为遭到□□子宫受损，没有造成瘫痪已是万幸了。除了宿命，夜一无法用其他的方式来解释这样的不幸。之后漫长的法庭审判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强迫回忆和描述终于使悠悠崩溃。她终日沉沦在黑暗、痛苦和恐惧里不可自拔，在她即将溺毙的时候，夜色成了她唯一能够不那么抗拒的稻草。夜一想，这可能是因为夜色救了她，更重要的是，夜色是女人。因为那时候的她，也许并不感激救了她的人，在她的内心完全埋没于一片痛苦的汪洋中的时候，她以为死亡更轻松。不过，终究悠悠是活了下来。
　　“悠悠，两个礼拜不见，有没有想我们？”
　　夜色轻轻推开乳白色的木质房门，未见人影，询问出声。
　　夜一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听见她的声音，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们的悠悠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平静无波。夜一却分明地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异样，那是一种类似于快乐的光芒，短暂、美丽、瞬间便已消失不见。她默然地看了看夜色身后的他，随后转过头回复到原本的姿态，没有说话。
　　她很安静。
　　夜一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歇斯底里发狂的悠悠，眼中是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毁灭，那种想要让这个世界全部消失的欲望让他感到害怕。那时他突然有个奇怪的预感，也许她会改变一些什么，那些改变和她和他和夜色有关，那些改变会颠覆他的世界。所以，他很抗拒，他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女孩，尽管他依旧觉得她很不幸。这并不矛盾。
　　夜色走过去在悠悠的身侧落座，右手轻轻抚上她身后及腰的黑色波浪卷发。夜一倚着白色的墙壁，眯着眼注视着映在亮白色阳光中的俩人。他发现在夜色的手甫碰到悠悠的头发时，悠悠的身体僵硬了几秒，随后才渐渐放松任由夜色抚摸。夜一很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发现。他知道，夜色是现在唯一能接近她的人，也是因为这样，夜色放不下这个对她有依赖的孩子。她向来拒绝不了别人的依赖，就像她同样拒绝不了他的依赖一样。她曾说，她依赖着别人的依赖。
　　想到这，夜一不自觉地微皱了下眉。
　　微风带起了窗台边轻盈的白色纱质窗帘，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樟味道，透白的阳光将床上的俩人完全笼罩，在她们身后拉出短短浅薄的背影。夜一在墙角的阴影里沉默不语。渐行渐白的阳光闪了他的眼，他刺痛地合起了双眸，彻骨透心的烧灼感在全身蔓延，疼痛中他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夜色，夜色，夜色……”

　　Leisure望着身旁已然爬倒在吧台口中不停念叨着同一个名字的夜一，眼神开始迷离。
　　吧台内的阿布询问着Leisure夜一是不是醉了，Leisure摇摇头，“他只是做梦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梦。”阿布轻轻地叹息着，转过身取过杯子开始擦拭。
　　Leisure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上红下黑的液体。这是夜色最喜欢的调酒，于是她也开始对它不可遏制地着起了迷。她早已分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心知肚明，也许无迹可寻。
　　“只是害怕孤单
　　只是企求温暖
　　只是需要陪伴
　　于是，有了子孙后代

　　是不是最恶的存在
　　我早就弃之不管
　　只要拥你在怀
　　炼狱煅烧都不再

　　无尽的唾弃，骂谩
　　千百年来的黑暗
　　世人的幽幽白眼
　　到期的上帝审判

　　我也不想这样
　　是上帝将我驱逐
　　曾经的伊甸
　　如今是如此遥远
　　我也想要光芒照耀
　　即使是灼烧
　　我也甘愿

　　番茄汁替代了鲜血
　　进化
　　只是为了换取理解
　　在阳光下恣意狂欢
　　只是 疏远
　　依旧不停蔓延
　　数不尽的隔离 溃散

　　接受
　　为何如此艰难
　　我的要求 只是
　　如此简单

　　你可曾明白
　　只要一丝关怀
　　我将给予 永世的
　　爱”

　　这是夜色在她的漫画集《毒》之《吸血鬼》里以主角的台词倾诉的心情。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夜色自己的爱情态度。可是她一直都记得，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似烙印般深深镌刻在她心脏最深处。
　　“嗒……”在这个充斥着L’~Arc~en~ciel肆意的摇滚乐中一缕轻脆的声响很快淹没在了电子丛林中。Leisure看着酒杯中红色的液体由一个点向四周渐渐扩散，那样鲜那样艳的红，似人的动脉里鲜活的血液。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腥甜味道。
　　恍然中抬头发现四周寂然无声，将近夜晚的黄昏，暮色开始渐渐四合，地平线上渐渐泛起一层细细的白雾，似纱轻透，似水冰凉。
　　她又回到她那个16岁了。

作者有话说

　　曾经的曾经你在这里
以后的以后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