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洋英国（清穿）》绯萍绕竹

3、回贾府

　　林黛玉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一角看那个奇怪的少年。
　　她当鬼的那些年用月光凝成的鞭子抽了很多不长眼的臭男人，重生后对身边的人的恶意有天然的感应。奇怪的是，从这个说话不好听的少年那里，她没感受到。
　　他有什么目的？很快她放弃深想——她不过是个处在深宅的女孩，那人也找不找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偷跑下车吗？”林夫人语气温柔，理亏和心虚却让林黛玉心惊肉跳。
　　“哈，哈哈，娘，女儿说了，下去买个鞭子……”林黛玉努力表现乖巧，试图让母亲忘记她之前的冲动之举。
　　“哦？买个鞭子？什么样的鞭子？”林夫人伸手，林黛玉躲避，却一时不备被眼尖的林长安抢到包裹鞭子的小包……终究落入母亲手里。

　　林黛玉一时紧张失了包裹，朝弟弟干瞪眼，眼睁睁看着母亲慢慢拆开布包。

　　贾敏看着布包里的两条鞭子，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什么时候她乖巧体贴娇娇宝贝变成爱玩鞭子的人了？谁教的她？这是知书达理的小女孩儿该做的事吗？
　　贾敏生气，却没打黛玉也没骂她，只把鞭子放到自己手边收着，再不跟黛玉说话而已。

　　林黛玉眼巴巴看看那个布包，又心痒痒地看母亲拉着弟弟的手、逗得他一阵阵地笑——前世她五岁就没娘了，心理上在娘面前没比弟弟大多少呢。可贾敏这会生她的气，她就是故意过去抱她胳臂都被甩开。

　　林如海和贾敏一路防备着防止女儿在做出惊人之举，总算顺利地到达了荣宁街。下车时夫妻二人同时朝后看了看，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再闹点什么事情。

　　林黛玉下车，被雪雁扶着，站在贾府略显威严的大门前，仰头看看前上方的宏伟大门和高大的牌匾，一动不动的盯着，又想起很多事。只能说命这个东西真奇妙啊。她摸摸腰间的小皮鞭，暗自兴奋。

　　只是不知道，当林黛玉不再是那个好拿捏的泥人之后，这府里的老老少少会是什么态度呢？前世这里头不是不少人说她牙尖嘴利吗？不如坐实这个名声，再来一条“性格暴烈爱打人”？

　　正想着，就见门房带着一堆人迎出来。

　　黛玉站在母亲身后，仰着脸俏生生的，一张瓜子脸格外好看，不点而朱的唇翘起好看的弧度，简直让一大帮舅妈太太嫂子们稀罕的不行，每个人都盯着她看好一会儿。

　　林黛玉只觉得这场景讽刺地似曾相识，又是那么地不一样。

　　还记得那一次她孤零零的过来，是贾府派人上码头接的。那时直接从大门走过，绕到侧边小门进去的，后来坐着小轿在荣府绕了好半天才到二门外，见到这两位。

　　目光从老太太那绣满福字的毛边披风，额头上镶着宝石的抹额，手上三个硕大的宝石戒指再转到旁边王夫人满头珠翠和绣了金边的对襟长褂上，她慢慢舒了一口气。

　　上辈子来的时候她只有六岁，走到这两位跟前，一打眼看到的就是这么富贵的装扮，被这派头唬住了，生怕说错一个字走错一步路。这一世，竟毫无感觉，甚至想笑她们的派头。

　　但如此感受的只有她，她母亲的心态就是上辈子那个林黛玉翻版了。

　　“母亲！”她娘贾敏从码头过来的一路上都很是激动，这下子再也忍不住，哭着拜倒在贾母面前。贾母也哭起来，伸手拉住这个分别多年的女儿，两人抱成一团。边上的王夫人拿着手帕抹抹眼角，劝道：“母亲，姑奶奶，这是大门口呢。咱们还是进去吧，有话坐着说。”

　　贾母忙忍者泪道：“对、对，看我这激动的。敏儿你快起来吧，一会儿进去咱们娘俩再好好说话。”

　　她爹林如海的行动倒让她挺满意，他在边上站了挺久，等女人们寒暄够了才走过来，给贾母作揖道：“拜见岳母。”

　　贾母站直身子，她对这个女婿是真心喜爱，似是自得多年前的眼光，客气地点头笑道：“好！好！姑爷外放了这十多年，总算调回京城了。”

　　贾敏收敛了些情绪，朝林黛玉招招手道：“黛玉快来见过外祖母。”

　　林黛玉闻言走过来，规规矩矩行一个大礼：“黛玉见过外祖母。”起身后贾母摸摸她的头应着：“哎，真是个好孩子，长得也可人。”林黛玉却趁势靠她近一点，伸出一只小手笑道：“外祖母，您给外孙女的见面礼呢？”

　　贾母只道这孩子还挺主动的，应道：“自然是有的，给你个好东西！”说着她转身招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匣子，打开后，是一对碧绿的翡翠镯子，一时间看花了众人眼睛。她把镯子拿出来，拉过黛玉的手，给她一只手戴一个。这镯子晶莹水润，一看就是好东西，可惜对黛玉的小手腕来说太大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忍不住赞叹，贾敏欲言又止。

　　贾母看着镯子虽然大了些，和林黛玉的肤色意外相称，满意地点头。说话间也有些骄傲：“这可是我的嫁妆中最好的几个物件之一了，这样的成色，满京城也找不出几样比它好的。现在给我唯一的外孙女，正好。”

　　曾经史家的富贵大家都是耳闻过的，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哪有不好的。众人眼馋的很，却碍于贾敏夫妻是贵客不敢上前摸一把。

　　林黛玉心里有些讶异，这镯子她当年见贾母好几次过年拿出来查看，王熙凤明着暗着讨要过几次她都没给，这次却一下子给了自己。

　　不过羊毛不薅白不薅。她小心地把镯子收好，交给贾敏，给贾母行礼拜谢。

　　黛玉接着偏头看向王夫人，贾母见状叫她见过二舅母，黛玉依言问候。

　　这时贾敏把林长安抱了过来，一脸温柔道：“母亲，这是我家大郎，四岁多了。”
　　林长安很乖巧地叫了声外祖母，惹得贾母高兴极了，拉着他的小手，给他塞了一个小金裸子，叫了两声心肝。

　　林黛玉退到一边，好好地欣赏了下老夫人的仁慈。

　　众人见过，王夫人又催大家进去。贾敏把林长安交给边上的婆子，扶着贾母跨进了大门。林黛玉跟在王夫人后面。

　　这时荣府大老爷贾赦赶了过来，拉着林如海往前院去了。她们这一干女眷便从另一边往后院去。

　　一行人边走边聊，走了约一刻钟，终于进了二门。

　　此时，贾母正房的门前站满了人，打头的是邢夫人和李纨。虽然跟记忆中有些不一样，林黛玉到底是认识的。

　　跟她并排站着的，是迎春、探春、惜春，比林黛玉记忆中小很多。后面一排是贾赦贾政的小妾们和几个大丫头。

　　邢夫人对着贾敏还是很热情的。她上前两步，招呼道：“姑奶奶可算来了，老太太一大早就盼着呢。累坏了吧，快请进屋歇歇。”

　　随着她的动作，小姐丫鬟们往两边站了站，邢夫人迎着众人进去。把贾母扶到上首坐下后，贾敏挨着她的左手边坐了，把林长安抱在手里。林黛玉坐在贾敏边上。

　　贾母坐定，似激动的拿起手帕擦擦眼角道：“我的敏儿啊，这快十年没见了，可知多少个夜晚娘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就担心你过得好不好，身边可有个知心人儿……可怜见的，黛玉都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外祖母才见着……”

　　听着这话，林黛玉真想当面嘲讽，真想见女儿外孙，也没见随信稍点礼物过去啊。

　　不过在贾敏的示意下，她乖巧地走到贾母膝前跪下，道：“外祖母，是黛玉不孝，这么些年没在跟前尽孝。”这模样又惹得贾母把她搂进怀里抱了一会。

　　黛玉随她抱着，想这就是曾经她在贾府活着最大的依仗。上辈子她是多么信任她，贾母就是多么残忍地轻手把她推向死亡。虚伪的外祖母啊，你现在的感情是真的吗？

　　从贾母这里起来，又到邢夫人和王夫人那里收了见面礼。邢夫人给的是一根金簪和一对珠花，王夫人给的是一对红宝石耳坠。

　　“哎呀，我有罪，竟然来的这样晚。请老祖宗责罚！”刚收起王夫人给的礼物，廊子外面就传来一阵笑声。这招牌一般地张扬肆意也跟前世一模一样，正是琏二嫂子王熙凤。

　　林黛玉坐在椅子上，捏着帕子，故作好奇地看向她。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贾敏是不知道她的，但也在以往的信件中知道些。

　　此时笑着问贾母：“母亲，这位就是琏儿媳妇吧，果然是个好性子。”贾母也笑着：“是呢，一等一的泼辣人儿，咱都叫她凤辣子。”

　　王熙凤一身亮黄色的衣服，头上脖子上手上都挂满亮闪闪的配饰，显得奢侈得晃眼。林黛玉前世觉得他这样子太招摇，现在只觉得可惜。任她在人前如何掐尖要强有本事，回到家也有一屋子糟心事，死后还只得一个破席子裹身……也许人是要相信因果的吧。

　　王熙凤一进门，对贾母嗔道：“老祖宗，您又在编排人家吗？我可不依！”惹得大家一起笑着。说着又告罪道：“姑姑请原谅媳妇儿，今天恰好是月底，下面田庄的人来交租子，我忙完过来就晚了些。望不怪罪。”

　　贾敏摆手，也笑：“还真是个能干人儿，难得能把田庄都管起来。”

　　王夫人道：“是啊，自她嫁过来，我这边松快多了。不过你也别夸她，不然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那个，凤姐儿，你来的也不算晚，赶紧把给黛玉姐弟的见面礼给了吧。”

　　王熙凤又是一笑：“早准备好了，平儿，拿过来。”
　　林黛玉早就走到她面前给她行了礼，王熙凤牵她起来，打开一个小盒子，拿出一对金镯子套在黛玉手上，竟然刚刚好。

　　这又让王夫人她们笑她心思巧妙，生怕多用了些金子。
　　王熙凤斜了她们几眼，拍拍黛玉的手道：“小孩儿就该多沾点金子，多好看，好好戴着啊。”林黛玉应了一声，真就没拿下来。不得不说，从铁公鸡手里薅羊毛最爽。

　　接着林黛玉去见了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
　　算算，这时候迎春十一岁，探春八岁，惜春七岁，都还是小孩子，互相行礼时不免好奇打量。

　　迎春是贾赦小妾所生，探春是贾环胞姐，两人是庶女。
　　而惜春是宁国府贾珍的胞妹，正经的嫡女，不过从小被抱到贾母膝下抚养。

　　但这不过是外头人在意的，贾府贾母是完全不管这个，这从三姐妹一样的打扮上可以看出来，姐妹们都一样的养着不分嫡庶的。曾经黛玉以为就该这样，不能以身份定高低，可处在一个尊卑严肃的制度下，连遵循规则分清嫡庶都做不到，算当家主母王夫人失职吧？可笑的是，她把儿子贾宝玉的地位和庶子贾环分得挺清的。

　　众人客套的差不多了，贾敏就想再去各房拜访一下。

　　贾母应了，边道：“敏儿这些日子就和姑爷住在府中吧，这任命不日就要下来了，省的又去折腾其他的房子。”

　　林如海祖籍姑苏，三十多岁中的探花，娶了贾敏，之后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在京城是买了一个小院子的。只那处院子现在租给别人了，一时不好收回来，肯定要在这边住几天。
　　贾敏点头应下。

　　那边王夫人和王熙凤合计了一下，说着：“老太太，正好我们北边有个梨香院，十几间屋子一直空着，正好收拾出来让姑爷姑奶奶住。您看如何？”

　　贾敏点头，贾母那边马上就吩咐人去打扫。
　　林黛玉又跟着她娘去大舅二舅那拜见，然后到了贾赦那跟林如海汇合，说了会话便告辞往二房这边来。
　　时间已经是傍晚，贾政散值在家，他见了林如海很高兴，拉了他去书房说话。

　　这边王夫人招呼这贾敏林黛玉用些差点，边听屋外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娘，儿子回来了。”
　　林黛玉浑身一激灵，心道：宝兄弟，我们前世的确见过的呢——有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