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你(情归何处)》晶晶然

29、爆米花之吻

　　这个大夫很有趣，双脚搭在桌子上跟我们谈话.他鞋底的花纹整个放大的出现在我面前，品质还算不错，牛筋底的，他自然而然的样子，完全不觉得自己失礼。据说他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上学期间就发表过不少学术论文，还拿到很多奖，到了这家医院之后,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升至主任的位置，应该是医术了得的人物吧。墙上并列着几个灯箱，上边别着几张脑部的黑白片子，那形状像一团外星生命体,他拿着一支笔，在手里转着。
　　“曾先生，您的脑部血块已经完全消失了，您现在的失忆应该不是大脑的物理性伤害造成的。我觉得心理因素才是您现在失忆的真正原因。”

　　谢过医生,我和家明走出了医院。牛筋底医生的话，还在我耳边响起：
　　“一般认为，患者可能先有因为基因与生活创伤造成的内在缺陷，在面临生活压力事件时，自我无法成熟因应，而产生解离性失忆症。从曾先生的个案来看，是发生车祸之后才失忆的，也就是说他主观上不愿意回忆发生车祸的整个事件，从而放弃了自己以前的所有记忆。
　　这种情况，在治疗方面通常是以心理治疗为主，包括找出并适当处理压力源、适度的倾听、催眠治疗或以药物辅助式的会谈、鼓励病人去克服症状。
　　我建议你们去找个心理医生，做一下催眠治疗。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名片，她开了个心理诊所，你们不妨去找她帮忙。”

　　虽然医学上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是听到是他主观上放弃以前的记忆，还是有些难过。连和我一起的回忆也忘记了呢。

　　拿着名片，很考究的设计，进口的布纹纸，没有多余的装饰，精致的宋体写着地址、电话和名字。李想，“理想”？分不清楚男女，却是个好名字哦。
　　我试探的问“家明，你，愿不愿意去做催眠治疗呀？”
　　他接过名片看了看，面有难色“之前我做过催眠治疗，但是不成功。我属于那种比较难催眠的人，惟一一次被催眠成功，还是借助了药物。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过敏，我被催眠之后，脑海里非但没有出现任何记忆的片段，还使我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让我愤怒、狂燥，结果把那间诊所里的东西都砸烂了，后来还赔了人家好多钱。”
　　“那我们去试试不用药物的治疗，你只要放松，不需要用药物的。”
　　“不，我想狂躁也未必是因为药物。”
　　“别害怕，没事的，我陪你去。”
　　“不要逼我！”
　　“对不起。”
　　心里的希望被掐灭了，我很希望家明恢复，但是也不想逼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筱然。”
　　“恩。”我把那种名片收了起来，也许哪天他想通了会去治疗也不一定。
　　“我和她摊牌了。”
　　“啊。这么突然。”
　　“不突然。唐峰查了，那个在秘密收购公司股份的人就是她。我告诉她，知道她骗我了。她这样做我非但不会娶她，只会鄙视她。”他身体在微微颤动，被欺骗的感觉是很糟的，被至亲的人欺骗更是让人难以接受，我安慰的抚摩他的手臂，他笑笑“我没事。”
　　“她搬出去了，我以为她会大哭大闹，但是没有。很平静的拿走自己的东西。居然说，她料想过会有这一天。”
　　“那公司那边呢，缺了她怎么办？”
　　“她照常上班，谈生意什么一样不落。说实话挺佩服她的，工作的时候她一切照常，不过下了班我们就是陌路人。她现在叫我曾总。”他垂下了头。“说实话，现在觉得很无助，很孤独，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觉得四周冷冰冰的，我对人生有种很失望的感觉。有时，就觉得现在的我不是我自己，灵魂出走了似的。你知不知道，一觉醒来，看着四周，脑子里空空的，几乎没有存在感，这感觉坏极了。有时而且我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就像刚才，对你的语气也不好。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性格么？”
　　“不是的。以前的你可是很阳光的呢呢。”我拍着他的手，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他现在的状况正是失忆症中的几种表象之一。不妥善处理也许会得忧郁症，忧郁症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严重者会有自杀倾向，想到这，我打了个寒颤。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家明，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有我，不是吗。”
　　“恩。”他明朗的笑了，温柔的回握我的手。“筱然，幸亏有你在我身边，其实老天爷对我也不是太坏。”
　　不，老天他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对你。
　　“家明，蓝欣说找我们一起出来吃个饭，你愿意去吗？”
　　“哦，是你说的那个，我大学女朋友是吧？我记不得她，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好，我帮你推了。”
　　“不，我要去，也许对我记忆有帮助呢。”
　　“你愿意去？太好了。”

　　一家粤菜馆。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暗色衬衫，头上是同色系的头巾，围裙里是餐牌卡，手里拿着餐盘穿梭在各个桌子间。
　　我们坐在水幕墙附近的一张桌子上。流水丁冬，很凉爽。
　　蓝欣又胖了一些，不过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美丽，现在的她更有少妇的气质。她笑说之前为了孩子的营养没敢减肥，现在断奶了，想减才发现有些难度，不过惟一好处是胸围加了一个码，很傲人呢。我咯咯的笑着，这当妈的人，说起话来就口无遮拦了，什么喂奶断奶的。
　　看见旁边的家明脸白一阵红一阵的，在他眼里蓝欣就是陌生人，这说这么私隐的事，当然有些难堪。我咳了一下，挤挤眼睛，示意家明还在旁边呢。
　　蓝欣伸手在家明面前晃晃，“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家明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不过，”他指指自己脑袋，耸耸肩“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也不是坏事，筱然，你说是吧？”
　　这不是拆我的台么，我还希望蓝欣帮助他恢复记忆呢，她却建议往事随风。唉，也是，我明白，我们三个人以前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现在反而挺坦荡的。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曾家明。”
　　“你好，我是蓝欣。”蓝欣笑的很真诚，他们握了握手，这样的关系对他们来说真是更好吧。
　　“筱然说你的宝宝1岁多了，这个是给她的红包，祝她快长快大。”
　　蓝欣笑着接过，“哈，这种传统的礼数你倒没忘哦。”
　　“我也奇怪别的都没忘记，就是记忆没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家明，你是好人，无论恢复与否，我都希望你幸福。”
　　“谢谢。”
　　我看得出，这次蓝欣的祝福是真实而发自肺腑的，这一幕有些东西让我觉得很感动。
　　好久没有3个人聚在一起吃饭了，现在却因为他的失忆让我们有了这个机会。
　　蓝欣说了好多家明以前的事，我在旁边稍做补充，家明的表情告诉我，他只是在听一个故事，我有些泄气，不过这种事也着急不来的。
　　送走了蓝欣，家明提议和我散散步，他不想太早回家，现在的他害怕一个人。我想问他后不后悔把莎莉赶走，但是犹豫了一下，没问出来。

　　傍晚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浇灭了白天里城市的浮躁气焰，此刻宁静而清新，混着少许泥土的味道。路灯有些昏黄，在我前面一步的男子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衬着他的皮肤更加的白皙，他的头发减得比较短，精神的立着，眼睛有些迷茫却仍然透亮，鼻子高挺，嘴唇坚毅，很像希腊雕像里的人物。是否是因为他太完美了，老天才会降灾难于他呢。
　　“干吗一直盯着我看？” 他笑着，特别像天上的皓月。
　　“啊。。”自己看他竟然看痴了，“那个，家明，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什么游戏？”
　　“石头、剪刀、布。输了的背赢的走10步。”
　　“好，不过，你一定会耍赖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呆了一下。
　　“忽然就出现了这个念头，脱口而出了，别不高兴。你一定不会耍赖皮的了。呵呵。”
　　“我会，我一定会！！”我好激动，难道他对我们以前一起作过的事还有印象？那有些事重复和以前一样，会不会对他有帮助呢？
　　“来，石头、剪刀、布。。。。唉，我输了。”
　　他低下腰，“来吧。”刚想说好啊，忽然发现我忽略了什么。我望着他的左腿，怎么能让他背我呢。见我不跳上来，家明奇怪的望着我，然后看看自己的腿，给我个放心的笑容，“上来，没问题的。”
　　我趴在他背上“1、2、、、、10。”
　　“看，我能背动吧，别把我想得很弱，不就左腿短了点吗。”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眼里是泪花，“不许这么说自己，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耍赖让你一直背我到家。”
　　“那还要不要接着玩？”
　　“当然要啊。”
　　“石头、剪刀、布。”
　　他又输了。
　　“家明啊，你背着我有没有些以前的印象？有什么感觉？”
　　“有啊？”
　　“什么？”我激动得箍紧他的脖子。
　　他被我箍得直咳嗽，我赶紧放松，他笑着：“感觉就是，你还蛮重的。”
　　“讨厌！”
　　“啊哈哈。”

　　“石头、剪刀、布。”
　　我背他的时候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的耍赖，“1、5.、10。。。到了。”
　　“哇，又耍赖！”
　　“你那么重，而且男人要让着女人。”
　　“行，我吃亏点。”
　　“嘿嘿这才乖。”
　　我们开心的玩着。暂时忘记了他腿有少许的残疾，暂时忘记了他是一个失忆的人。身边的路人看着我们都会忍不住回头，有些是在看帅哥美女，有些是在看两个成年人居然会玩这么低龄的游戏，他们惊叹而已。
　　。。。 。。。

　　好香的奶油味，寻着香去，原来是爆米花。
　　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想起呢，脑子里拿定了主意，买了一袋爆米花。
　　“家明来尝尝。”
　　“呵呵，小孩子的食物。恩，挺香的。”
　　“家明。”
　　“怎么了？”他抬起头，拿了一爆米花放到我嘴里。
　　“过来些。”
　　他走近了一步。我踮起脚，贴上他那稍微有些凉的嘴唇，把爆米花往他嘴里送去，他本能的和我吮吸起来，爆米花即刻化了，他忘情的加深了尺度，在我嘴里纠缠，我的脑子昏昏的，仿佛又回到彼时，在电影院里，他戏谑的喂我吃爆米花，让我的灵魂出了壳，而他又若无其事的看电影。看来被唤起记忆的是我。
　　我微红着脸，望着他：“有印象么？有没有记起来？有什么感觉？”
　　他的脸仍然和我贴得很近“有感觉。”
　　“真的？！”我欣喜的拉着他的手跳了两下。
　　他眼里满是情，略带迷离“我感觉心跳好快，我，感觉好喜欢和你接吻。”
　　我一晒，还以为他是有回忆起以前的感觉呢。
　　“再一次好吗？”
　　“啊？”这个字说了一半，另一半被吞到了他的嘴里。
　　天哪，家明又重新爱上了我，我要晕了，老天到底想搞什么，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