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傻》七江雪

5、第五章 哭嫁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来到了这里，变成了沈晚。

　　虽然她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乡下丫头，可她也知道什么是穿越。

　　这真要归功于这几年穿越剧的盛行，电视里面播来播去的都是穿越剧。

　　去年哥哥卖掉了自家养了一年的大肥猪，给嫂子搬回了一台大彩电，嫂子就更是窝在房间里不出门，天天对着电视看。

　　她也很眼馋，她也很想看，可是嫂子从来不让她进屋。还是哥哥晚上回来以后，给她搬个小马扎儿，让她蹲在屋角落里看一会儿电视。可往往没看多久，嫂子就觉得她碍眼，三两下就把她给轰出了屋。

　　可就只是偶尔能看上这么一小会儿，她也很满足。嫂子喜欢看的都是那些穿越后的古装剧，她就跟着看。当她看着电视中的女子一觉醒来，突然就回到了古代，住那么大的房子，穿那么漂亮的衣服，她就羡慕得不行！

　　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有这么一天，她自己也会穿越！

　　原来是那么孤单的自己，一夜之间就有了家，有了父母，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比她做过的所有最美的美梦中想到的一切还要美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是这么的不真实，她都不敢眨眼，生怕眨下眼的功夫这一切的美好就会消失不见。

　　到了晚上她更是不敢合眼，她不敢睡，她怕睡着了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这一切全是她的梦！

　　实在是困了她就咬自己的手指，咬得……生疼！她很用力，她的十根手指上密密的全是她的牙印儿……可她还是睡着了。就算是个梦，这也是个她从来没有做过的美梦，就算是个梦，也让她在这个甜美无比的梦境中多逗留一会儿吧。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镜子里那张看上去完全陌生的脸孔，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要嫁的人是个傻子！

　　再醒来的时候，她居然还在这里！她的美梦，并没有醒。

　　而今天，就是她要出嫁的日子！

　　虽然在这个家里她只呆了短短的一天时间，可她已经打心眼儿里爱上了这个家，她也打心眼儿里喜欢现在的这个爹……和娘！

　　这个爹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他看着她时候的那眼神儿，是多么的慈爱温暖啊，他这么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颤一颤儿的，鼻尖儿发酸，虽然有点难受，可心里却是那么暖洋洋的，象是被五月里最温暖的风拂过了心尖。

　　而她的这个娘，虽然很爱哭，总是抱着她掉眼泪，可是她掉的每滴眼泪，在沈晚眼中看来，都象金豆子一般珍贵。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的疼惜过呢，而且，这个娘的怀里怎么这么软，这么暖啊，她真想就这样靠在娘的怀里，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

　　再怎么舍不得，她今天也要离开了，因为，她要嫁人了。

　　头发梳得很紧，她的头皮有点儿隐隐作痛，头上的凤冠很沉，重甸甸的压得她有些抬不起头，昨夜她几乎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合了会眼，现在她眼皮涩涩的，就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

　　沈夫人这一哭，倒把她给哭醒了。

　　沈夫人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倒是收了泪。因为她想起来了，她来可不是为了哭的，她是来跟女儿说正事儿的。

　　“晚晚啊，娘和你说，一会儿你上花轿的时候，要记得哭，哭得越大声越好，哭得声越大，这过了门啊，婆婆和夫君就会越疼你，可千万要记好了啊！”

　　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禁就想起了当年，自己个儿出嫁时候娘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结果自己果真哭了一路，哭得声儿还很大，过了门，婆婆和夫君真的很疼自己，夫君甚至都不曾娶妾，虽然自己生了三闺女儿，相公待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恩爱。她越想越感激自己的娘，娘说的话，可真是金科玉律啊！

　　于是，大丫头和二丫头出嫁的时候，她把自个娘说的话又重复着说给两个女儿听，这两丫头也都按照自己嘱咐的哭了一路，瞧瞧，现在这两丫头日子过得多和美啊！

　　虽说这三丫头要嫁的人吧，有点那个，但还要是哭一哭的，这样过了门，在婆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沈晚眨眨眼，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爹和娘，她是很难过，可是……她哭不出来！

　　“娘，我、我哭不出来。”自己天生就不是个爱哭的人，长到十六岁，还只哭过一回，当时感觉自己的心难过得简直要死掉了，才知道原来哭是这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她再也不要哭了。可是现在，这个娘居然让自己哭，还要哭一路，她真的做不到。

　　“傻丫头……”话一出口，沈夫人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傻”字能随便说出口的吗？她生怕刺激到三丫头，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接着往下说：“娘又不是叫你真哭，你可千万要记着，一定别掉眼泪啊，把妆哭花了可不成。”

　　“那……那要怎么哭？”沈晚是真的不懂了，要哭得大声儿，还不能真哭，不能掉眼泪儿，这是个什么哭法儿？

　　“唉，就是干嚎啊！”沈夫人真的头疼，自己原来那个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的女儿去哪儿啦！

　　“干嚎？可是我嚎什么啊？”

　　“你就嚎——娘啊，我不想嫁！就这一句，记住喽。一路都不要停，一直嚎到进了景王府为止。”

　　沈晚点点头答应了，她喜欢她的这个娘，这个娘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乐意听，这个娘教她做的事，她也乐意去做。

　　沈夫人拿过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女儿手里：“这个苹果拿好了，它能保佑你出嫁以后平平安安的，等拜了堂，到了洞房，再和你的夫婿一人一半吃了。”

　　“好的，娘。”沈晚看了看手中的苹果，双手牢牢握住。

　　沈夫人看着柔顺婉娈的女儿，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把女儿揽在了怀里，出嫁前，让她最后一次抱抱女儿吧，她没太敢用力，怕把女儿头上戴的珍珠凤冠弄歪了，也怕把女儿身上穿的锦绣霞帔弄皱了，可是她感觉到了，女儿的胳膊紧紧地环住了自己的腰，女儿的脸紧紧地贴在了自己怀里。

　　她的心里又是一酸，有多久，女儿没有这样贪恋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了？那还是在女儿六岁的时候，她那软软的小胳膊儿也是这样紧紧地环着自己，那水嫩的小脸蛋就这样藏在自己怀里，整个人柔软娇小的象一团蜜糖儿，甜得她都要化掉了。

　　抽了抽鼻子，沈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她低着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怀里的女儿，她已经分不清怀里的女儿是六岁，还是十六了，她只是紧紧的揽着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她最最亲最最疼的小女儿！是她的这么美、又这么好的宝贝女儿！

　　沈晚也很难受，她的鼻头儿酸酸的，眼眶热热的，眼睛里象蒙上了一层雾，模糊得她都看不清楚东西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她知道，她又要哭了。

　　可是这次为什么就和上次的感觉不一样呢？

　　老母鸡死的时候，她的心疼得就象被人剜了一刀，空荡荡的疼得她忍不住的哭。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却象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满得都要溢出来，涨得她难受的想哭。

　　为什么同样是哭，这感觉就差这么大呢？

　　她心里塞的这团让她难受得想哭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这就是课本上说的母爱？难道这就是课本上说的幸福？

　　她真的不懂，母爱和幸福，那是她上辈子从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也是她在梦里经常梦到的东西。以前，她以为这只是单纯的书本上的字眼儿，她从不知道母爱和幸福的感觉是什么，可是现在，她突然感受到了，这两样东西是这么这么的暖，她抓住了就不想放手，她只想一辈子拥有！

　　“娘啊，我不想嫁！女儿舍不得离开娘。”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沈晚泪眼蒙蒙地看着娘，打心眼儿里吐出这几个字。

　　她真的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娘的怀抱这么暖，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幸福，这个家每一个人对她都这么好，这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甜，她舍不得离开这么美好的家，更舍不得离开这个她紧紧抱着的给予她最最温暖的母亲的怀抱！

　　沈夫人的心都抽抽了，这不是她刚刚教给女儿的哭嫁之词么？为什么女儿明明说得这么小声，那声音低得几乎都听不到，可是给她的感觉怎么就比大丫儿二丫儿哭嫁时那嚎得四邻皆知的声儿更让她的心发颤！

　　她看着女儿那水气盈盈的眼眸，那样依恋缠绵的眼神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吸了口气儿，她轻轻拍抚着女儿的肩，柔声劝慰着：“乖孩子，女儿大了早晚都有嫁人的这一天，你舍不得娘，娘更舍不得你呀。晚晚，听话，三天后就是回门的日子，到时候娘……”她突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得那个难受，哎哟喂，太难受了！怎么就那么难受呢！她干脆紧紧抱住女儿，不管不顾的、用力的、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在一旁一直默默地陪着娘俩儿垂泪的沈若云傻眼了。夫人，您这叫怎么个事儿呀！眼瞅着这吉时就要到了，景王府的花轿就要临门了，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她赶紧划拉着眼珠子想找沈老爷过来劝劝这哭成一团的娘俩儿，一眨么眼就看到正躲在门后边背着身子偷偷拿袖子抹眼泪儿的自家老爷了，得，这也是个指望不上的。唉，看来这事儿，还是得自个儿出马去劝！

　　好容易劝得那娘俩儿不再掉眼泪了，又赶紧的抓着喜娘婆子给小姐哭花了的脸补好了妆，紧接着就听到府门外锣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地一个劲的响。沈若云知道，这是花轿到了，景王府派人迎亲来了。

　　只见自家老爷从门后边转悠出来了，那眼睛还红着，和兔子似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那模样儿挺滑稽，可沈若云却笑不出来。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家老爷，可明明这么狼狈样的老爷，却比往日里给她的感觉更是亲切。

　　沈老爷开口问前来报喜讯儿的人，那声音还哑着呢：“景王府谁来迎的亲？”他还真怕是他那傻女婿亲自来，那他这人可真丢大发了。

　　“回老爷，是小王爷的堂弟，清王爷的四公子。”

　　沈老爷一听，放心了。这人，靠谱儿。

　　沈老爷按了按哭肿了的老眼，转过头看着那娘俩儿，心里头直纳闷，你说这三丫头上吊前成天哭得死去活来的，可他只觉得……烦！救过来后今儿是三丫儿头一遭掉泪，还是这么无声无息的，可他怎么就觉得心就这么的……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