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无音》月华天下

5、5.拜师

　　5.拜师
　　这一夜，灵无音竟睡得十分香甜。再没有听到前几夜那奇怪的声音，也没有那种鬼压床的感觉。
　　而第二天早上，灵无音一转头，却发现那个严肃的娃娃小仙不见了。她本是想今日把他送回西海龙王那里，让他早日和家人团聚。
　　反正连小娃娃自己都不着急，灵无音更不急了。
　　这一日，好像是徒弟们开始报名选师父的时候。
　　九罗山除了梵明上神之外，还有三个上神师父。分别是曾经司水的落渊上神，前代风神飘曳，和前代山神悬重。梵明上神正是曾经的火神。
　　灵无音第一次听到九罗山上竟齐聚了前代四大神将时，嘴巴半晌合不拢：“这岂不是天界的最强师父组合？”
　　洛风听她说完后，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加上神龙不见首尾的祖师爷司战上神——韩夜，这个组合确实华丽无比啊。”
　　而后灵无音弱弱的说：“那我被选为弟子的可能性岂不是很小。”
　　洛风上下打量她半晌：“无音，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本来每五十年一次的拜师大会，人数分配还算均等，每个上神都有几十个弟子想要拜入师门，当然每年师父也只挑一两个徒弟而已，要求苛刻的师父，还有近千年不曾收徒的。
　　但是今年，报名人数却极其不平衡。
　　四大上神的门下，都是寥寥几个人报了名。却有浩浩荡荡的人想要拜入韩夜门下。灵无音想：韩夜作为司战上神，又是四大上神的祖师爷，得到众人的尊敬该是理所当然。
　　但是她想不明白。洛风这个刚当师父的人，竟然有好几名弟子想要向他拜师，人数快和洛风的师父梵明一样了。而这些拜师的弟子还都是清一色的女弟子。莺莺燕燕的，一声声洛风师父喊得洛风脸都要红了。
　　灵无音哼了一声，本来都要把徒弟令牌扔个洛风了。现在却绕过那些莺莺燕燕，径直往前走去。
　　九罗山拜师的规矩，就是先选择师父，选好后将自己的徒弟令牌放进师父面前的竹筒中，而后再抽签选择师门试炼任务。
　　洛风看到灵无音并没有站在梵明上神那里，而是继续向前走，他也纳闷了。
　　“无音，你去哪？”他用密语传音，声音便出现在灵无音扎着头发的青丝带上。
　　“去拜师。”
　　“不是拜梵明师父吗？”
　　“你让我拜谁我便拜谁了？先看好你未来的徒弟们吧。”灵无音这句话里满是赌气的味道，洛风在那边听得哭笑不得。
　　“今年我刚刚出师，必然要带个徒弟。你若现在选我做师父，那我便不再收徒了。”
　　“……”
　　过了半晌，韩夜突然看到折返回来的灵无音，仍带着点不甘不愿。但是在青丝带里嘀咕着：“那我做你徒弟好了。其他师父兴许很难会选我，我不如保险点。”
　　她走过来，挤开那些围着洛风转的女仙们，将拜师的徒弟牌子放在洛风桌前的木桶内。
　　却在牌子即将入筒时被一股力量吹的变了方向，落到了地上。
　　无音抬眼，便看到坏她拜师大业的人。
　　一个青袍仙童。这仙童名唤一归，一直是洒扫祖师爷故居的小童。直到祖师爷回来，他陡然从默默无闻变得赤手可热起来。大小神仙都对司战上神报着敬畏心理，所以都从一归这里打听祖师爷的消息。
　　今日的拜师大会，祖师爷没有出现，也是一归替他在收徒。
　　可是他收他的徒，灵无音正要质问为何打落她的徒弟签。
　　一归走过去拾起她的徒弟令牌，往韩夜收徒的方向走去。
　　“慢着，一归你拿我的徒弟令牌干什么？”无音大声问。
　　“自然是拜师用了。”虽然童颜，开口的说话声却没有孩子气，是个成人感觉了。这点让灵无音想到了未语，虽然面前的孩子长得也是聪明灵秀，但是和未语一比，却感觉差了太多。
　　“……我正要拜在洛风门下啊。”
　　“……祖师爷说了，你只能拜他门下。”一归凉凉的说完这句，将她徒弟签放入韩夜门下的筒子中。
　　整个拜师大会有瞬间的平静，大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祖师爷为什么只对灵无音这么特别。
　　而灵无音也同样再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她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
　　灵无音后来几次问一归，祖师爷是怎么想的，他怎么会知道灵无音这个人。
　　一归都闭紧双唇不曾开口。

　　入夜，灵无音在饭后溜达时又一次见到了未语。她便亲切的问他今日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跟她说一下害她找了好久。
　　又说过几日便抽空送他回西海。
　　又说今日拜师大会好热闹，韩夜上神犯了神经一般非要做她师父。
　　各种絮絮叨叨的话说了一圈，未语终于听得不耐烦开了尊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昨天你在我旁边睡时，我都没要听到什么鬼声，也没有鬼压床的感觉。所以……”
　　“所以？”
　　“所以今天你还是去我那睡吧！”
　　“……”

　　当夜，未语依然是如上神般端正的睡姿。夜半，灵无音痛苦的在梦境中挣扎，全身冒汗。一回身将小未语死死抱住。
　　未语眉头不悦的皱着，使力推她的胳膊却推不开。只看着她一张脸纸一般苍白。
　　最后未语无奈的叹了口气，瞬间，娃娃的身体流光汇聚。而后娃娃的身子开始拉长，一直长到成人的形状。大号未语微一施力，将冒冷汗的灵无音纳在怀中。一下下的轻拍她的背。而灵无音的表情渐渐变得安宁，呼吸也均匀起来。
　　第二日，又是艳阳天。灵无音的心情也不错，昨夜又睡得香甜。看来那个小娃娃神仙是福星，自他晚上呆在她旁边，她便能睡得好觉了。灵无音想着，却发现未语又不见了。

　　这小娃娃时常端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而且也不曾需要她帮什么，所以她也不那么担心他。看起来，未语的灵力还比她高不少呢。
　　她晃晃悠悠的吃了早饭，再晃回卧房的时候，发现一归正等在她房门前。
　　“怎么了，一归上仙？”虽然一归只是个洒扫的小仙童，但是九罗山的弟子们却冲着韩夜上神的面子，都尊称一归一声上仙。
　　“今日去韩夜上神的正殿领试炼任务。”一归面无表情的说完，便要腾云离开。
　　“慢着！”灵无音郁闷极了。 “我想了一夜，我还是想跟洛风学艺。”
　　“为什么？跟着韩夜上神学艺，是多少仙族人的梦想。”
　　“也是我的梦想啊，但是我知道这个梦不会成真。那么多根基好、神力强的人，我灵无音又不会被选中。到时我又不能选择其他师父拜师，我五十年时间岂不是又要浪费了？”
　　“……”一归沉默的望着她，半晌说：“你这般没有自信，真不知他看中了你哪一点……”
　　“……”
　　“……我先去晨星殿等你。”一归腾云去了九罗山巅。
　　九罗山是仙神夸父羽化后的最后一块遗迹。除了主峰之外，还有九块悬浮的山岩。而晨星殿便是悬在九重天最高处山岩上的建筑。也是韩夜上神起居、修习的场所。只是韩夜有近千年未曾踏入九重天，所以这晨星殿也一直为他空着。直到这几日，他回来后。各路拜访的仙友才陆续让晨星殿多了人气。
　　今日，灵无音赶到晨星殿时，殿中已经站了很多想来拜师的徒弟了。灵无音甚至认出了几张颇有名气的面孔。鸟族的公主飞羽，风族的下任王云岚，甚至南海的三太子悦之都来了。传说这悦之是龙王最得意的儿子，文采仙法皆是一流，因为龙族本是一家，连天帝都对这个远房亲戚悦之青睐有加。
　　面对这样华丽的拜师阵容。再想想自己头上顶着的名声，乐族的废柴二公主，并且不会大型仙法。她瞬间想要掉头离开晨星殿，而一归已经开始在大殿上介绍试炼任务了。
　　灵无音侧耳听了下，大体流程是抽签决定队伍，三人一组。然后抽签决定去闯哪里，依着天地八气风、火、水、土、雾、雨、露、泽分了八个洞穴。先胜出的一组，那三人再进行下轮比试。
　　她认真的思考了利弊后，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拜师阵容，已经这种强度的试炼任务是绝无可能胜出的。还是决定离开晨星殿去找洛风，她想问问今天再跟他拜师还有没有可能。刚走出殿门，便听到个熟悉的声音，“里面在抽签，你要去哪？”声音依然是绵绵的童音，但一字一顿的听起来却十分有力道。
　　无音低头看到了今天早上突然不见的小娃娃神仙——未语。
　　“你怎么出现在晨星殿了？”灵无音问。
　　“快回去抽签。”
　　“不抽了，回去找洛风做师父多安逸。”
　　“……真看不出来，你竟这么没出息！”
　　“……”灵无音站着沉默了很久，清晨的山风极凉。她刚才听到小娃娃这样说她，突然有些伤感。连一个只及膝的小娃娃也会说她没出息了，想来她这个神仙混的十分没有意思了。
　　“……你这个自小便灵力逆天的娃娃，其实永远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的。”灵无音淡淡的说完，便望着云蒸霞蔚的晨光出神了很久。
　　“今日天气真好，我们去四处逛逛吧。”灵无音突然扬起笑脸对未语说。
　　“可是你不是要拜师吗，大家都在抽签。”
　　“……我抽也是白抽，你一个娃娃就能用仙术打败我，我哪里有可能赢下去啊。”
　　“那你不拜师了？”
　　“明日问问洛风收不收我，今日本仙要去闲逛。你可否愿意同行？”
　　“……”
　　“好，我陪你去逛。”未语说着招来了一朵七彩云。无音吃惊的问：“未语，你莫不是天帝和什么人的私生子吧？这是上神才能招来的七色云，你一个娃娃竟然……”
　　她话还没说完，却看到未语斜着眼瞪她，接着天边落下一道闪电。灵无音反射性的死命拽住未语的双手。结果那道闪电还是劈在她身前。
　　“灵无音，正在抽签呢，你要去哪？”一归收回法诀，这道闪电竟是他招来的。
　　“上……未语公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一归看清灵无音身旁站的未语后，那张平时不喜不怒的脸竟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无音这才知道，一归竟认识未语。
　　“……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别的事明日再说吧。”未语说完，便施了个咒，七彩云腾起慢慢向着灵无音指的方向飞去。

　　灵无音一直坐在云上，并不曾说话，安静的好像不是平时的她。而未语也不曾开口，两个人便由着云彩随性的漂浮。
　　云下是九重天的玲珑仙境。他们飞过了万鸟盘旋的鸟族领土，看到群鸟在空中盘旋。各色的羽翼遮天蔽日，仿佛缤纷的花呈现空中。
　　“你说，如果一个鸟族的仙灵却不会飞翔，是不是很凄惨。”
　　“……羽化飞升的鸟族都是会飞翔的，而且御风术是基本术法。所以……”
　　“所以，鸟族的仙灵全部都会飞翔。这世上最悲催的还是我而已，身为乐族的公主，却是个……乐盲……”她好似自言自语，声音很清很小，但是未语依然听到了。
　　“……我不知你为何乐理不通。我曾探过你的灵魂，你的灵魂中有种力量，我辨不出来。”
　　“……你恐怕是探知错了，我的体质天生和灵力绝缘，体内也存不下什么灵力。”
　　“对了，我们要去哪？”无音又问，她刚才只是随便往东方一指。感觉现在已经飞了一段时间，估计离九罗山挺远了。
　　“快到了。”未语说着。
　　而无音也感觉面前的情景越来越眼熟。
　　林立的山石排成规则的一条线，陡峭的岩壁也依序直直的伸向天空。仿佛是个天然的牢笼，想要困住什么。
　　而这规则的山脉却有个不怎么相衬的名字。山脉名无崖山，那规则的主峰就是缥缈峰。
　　灵无音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来到无崖山下，她虽然对这里失去记忆，但是重伤的痛苦和灵肉分离的撕扯感再度出现，让她身体都微微打颤。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啊？这是禁地，听说上次我在这里差点被雷劈死！”无音拽拽未语的小袍子。
　　“禁地吗？我总觉得里面该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你上次可有闯进去。”未语望着缥缈峰说着。
　　“……”灵无音也望着缥缈峰想，却觉得头痛得很，想不清明。
　　“好像是发生了些事情，可惜我想不起来。”她抱着头一脸痛苦。
　　“……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完全想不起来，头好疼。”灵无音看来真的想的头痛，她脸上甚至疼出汗来。
　　未语看到她这副痛苦摸样，也放弃询问。用小手替她揉起脑袋来。“这边即是禁地，那我们便回去吧。”他又一指七彩云，云朵往来时方向飞回。

　　灵无音回去的路上仍是闷闷的一言不发。未语看她沉默得一反常态，便主动开口了：“还在为拜师的事情烦恼？”
　　“……”
　　“也并没有你想的那般艰难。”
　　“……不是怕拜师艰难，只是有点觉得上苍不公吧？”
　　“不公？”
　　“……其实我很想去地府问问十殿阎罗，我上一世曾经造过什么孽障。所以这一世让我变得这般卑微。倘若我只是乐族寻常小仙的孩子，不懂乐理倒也无妨。可是，我却生在王家。其实，我本也不想学什么仙术或者武力功夫的……”
　　不知哪方的龙王开始布雨，天边乌云滚滚，风也带上了凉意。
　　“先下去找个地方避雨。”未语说。
　　“不用了。”无音看到云朵正行到她的老家——华舞之境，便唤出了自己的云彩。
　　“我到家了，想回家看看……你要不要来我家避避雨？”无音的发已经微湿，脸上也挂了几道水渍。
　　“……我还是回九罗山吧。”未语也看了下天，然后开了个结界将雨水隔离在外面。
　　“那好吧，一路小心。你认得路吧？”无音将半身的黑色披风脱下来，给未语系上。配上他原本的月白小袍子，越发的可爱动人了。
　　她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他滑嫩的脸颊，就看到那两条小眉毛又皱起来了。
　　她连忙将手拿开。
　　“天冷，小心冻坏你的小身子。未语谢谢你哦，无音姐姐今天很开心。”无音说完，看着未语的小脸竟略微有些泛红，心中叹息一声，最受不了小娃娃可爱的模样。便轻轻的吻了他脸颊一下。而后看到未语表情突然僵住了，无音心满意足的飞离了七彩云，踏着自己的小白云往华舞之境赶去。
　　未语摸着刚才被无音亲过的地方，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你明天回九罗山吗？”
　　“应该会回吧……”无音犹豫了下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