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无音》月华天下

18、18

　　18.
　　凌霄殿的偏殿上，灵无音跪在仙气缭绕的殿前。看着一派云蒸霞蔚的仙族气息，心中却觉得这个大殿不比十殿阎罗的阎王府好多少。
　　王母一派和气的笑着解围：“既然安乐仙姬说乐族不曾生事，又应了这门亲事。那对自家亲家，自然是再相信不过的。”
　　之后王母又道：“何况千言在乐族司乐的上神也做了两万年，除了这个事情处理的不稳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无音的双手紧紧握拳，下唇也被牙齿咬出血来。她双眼发红，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留出眼眶。
　　“来人，将乐族的神罚撤了。”天帝不发一言的看了灵无音许久，终于威严下令。
　　“另外，将亲家灵千言接来天宫好好叙一叙旧。”天帝说完，便起身离开。
　　灵无音猛的抬起头，顾不得礼法的大喝道：“让我父王来天宫做什么？”
　　天帝和王母根本不曾理会她，已经走出偏殿。灵无音想要追上去，却又被天兵拦住。
　　“这里岂有你问话的份？别以为乐族二公主便了不起了。”天兵一边推搡着她，看着她的一身落魄打扮，嘲讽道。
　　“你之所以能成为皇子妃，也多亏了你是漠玉上神的……”
　　一道火光打在天兵手上，他被烫得瞬间收声。
　　“皇子妃也是你能轻易推搡的？”韩夜的声音从无音身后低低传来。将士们都知趣的退下。
　　灵无音回头直视韩夜，韩夜也正看着她。
　　似蓝似墨的眼睛虽然看着她，却好似没有焦点一般。额前的几缕丝发随风轻摆，绝代风华。却一瞬间即让灵无音觉得他好遥远。再不是九罗山相处两年的韩夜，不是那个虽然时常别扭、纠结却总是原谅她、容忍她的韩夜，又成了初次在晨光看到的那个高不可攀高高在上的上神。
　　“你答应我的，就我父王。”她说。
　　韩夜面无表情的开口，无音望着韩夜的寒冰般的脸，彷佛他都不曾张口就发出声音：“你父亲的事我会办好。而你，只需要做好我的夫人，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念头？”
　　韩夜没有回她，只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几乎将灵无音的所有勇气消磨。
　　灵无音看着她面前相处两年的韩夜，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未认识他。

　　虽然结界困不住灵无音，但是这一刻，灵无音却被困在九罗山上。
　　韩夜带她回来到九罗山后，便招了一堆女仙过来为灵无音处理婚嫁的嫁衣、饰品。
　　灵无音终于又一次问起韩夜未语的事情，韩夜平静的说：“没听说过什么未语，我也不曾娶妻。你该荣幸，是我三万年来唯一的结发妻子。”就连说这种话，韩夜也是一脸愤恨的表情。
　　当夜，灵无音趁着看管的女仙都睡熟，便要打开房门去找她父亲。
　　却在开门的时候，与脸色阴沉的韩夜碰个正着。
　　“你要去哪？”韩夜问。
　　“去，去方便。”灵无音将随身的包袱施法准备藏在角落，却被韩夜轻易截获。
　　“你若是这么想逃离我，那当时又为何答应了与我成亲？”韩夜拿着她的包袱质问。
　　灵无音无言以对。
　　“我要去找我父王……”
　　韩夜突然将无音的包袱扔在一旁，将她打横抱起。
　　无音被他眼中的阴鸷所震撼，而当韩夜把无言扔到床上后，她吓得蜷成一团缩在角落。
　　“别，别打我……”
　　“……”韩夜望着这样畏惧他的无音，终于将伸向她的放下，自嘲的笑了。“灵无音，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暴戾的人吗？”
　　“……师父，你变了……”灵无音畏缩的在墙角小声说。
　　“我一直以为我能将你心中那人的影子抹掉，可是，我错了。”他说完后，突然召出一根明晃晃的绳子，缠在了灵无音的手腕和脚腕上。
　　“我知道所有结界都困不住你，所有专门找了捆仙绳来。这些日子，你都安心的待在九罗山！”
　　灵无音挣脱半天挣不开，不可置信的望向韩夜。
　　“无音，你要相信我。”韩夜说完不等她回应，便离开了卧房。
　　只留下灵无音，静静的躺在床头。终于低低的哭泣起来。
　　天地浩大，她的心却终于失了方向。

　　四月初八，天帝广发喜帖，宴请各路神仙赴宴九罗山、玄夜殿。
　　韩夜和灵无音的大婚之日，虽然神仙来的极多。却独独少了乐族的神仙，以及韩夜的亲弟弟洛风上神。
　　甚至在无音的喜堂上，都不曾看到她的父亲灵千言、胞姐灵绮罗。
　　她知道天帝将乐族的神罚霹雳撤掉，但她进一步问起天帝乐族众仙为何不到时。
　　西王母笑着答她：“天帝可是将喜帖端端正正递到千言上神面前的，只可惜你那父王一眼也不曾看，便将喜帖打回了。这四海八荒的，也就是乐族的这个王敢这般放肆了，天帝不曾追究已是对他仁至义尽。”
　　众仙听着这番对话，也窃窃私语起来。
　　“据说，这灵千言誓死不允女儿嫁于天族。是这个安乐仙姬逆着父亲的意思自己跑来的。”
　　“不过，我要是灵无音肯定和她做同样选择。韩夜上神能看得上她这个废物公主，真是她三生有幸了。”
　　“还不是因为她是漠玉仙子的转世，不然就算她长得再美，也没人会娶这么个废物公主。”
　　这些话，灵无音入了耳后，竟然也不绝难堪。
　　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穿着朱红的锦玉罗缎绣成的喜袍，金丝凤凰绕得周身一片璀璨。翱翔欲飞的头冠是十八连串翡翠冠，一颗颗玉石都是产自南海的极品。
　　大颗翡翠和珍珠下若隐若现的面容，倾城绝艳，连殿前的嫦娥都真心拜服。
　　只是这一身的珠光宝气，这样的绝色容颜，却依然让人觉得伤感。
　　那苍白的脸色是胭脂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的寂寥，那秋水般的美眸却盛着一潭无底的深渊。

　　韩夜走进喜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绝艳但却失魂落魄的灵无音。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张口喊出那两个字——阿玉。
　　可是他望着那人倔强的唇角，紧握的手掌和对他的堤防眼神。
　　终于唤她：“阿音。”

　　灵无音抬眼望着同样喜服走来的韩夜。她远远的望着他，他气质本是高贵清华的，平时喜穿白衣。她以为他会不适合这朱红的浓烈。可是韩夜穿起这身红衣来，却更衬得俊雅雍容。不艳俗，不妖冶，那一身清华的气质依然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此时的韩夜一步一步走向无音，可是无音却觉得他一步一步远离自己。
　　到韩夜走到无音面前时，他牵起无音颤抖冰冷的手，无音感到韩夜的手虽然有力却同样冰凉。
　　她终于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九罗山巅的两年时光，亦师亦友的日子终于成了时光的祭奠。

　　一拜天地。
　　无音眼中的一滴泪流下来。
　　二拜高堂。
　　无音脸上落下两行泪来。
　　夫妻交拜。
　　她终于用手捂住了自己呜咽的嘴，以免自己发出哽咽声。

　　整个喜堂一片寂静。直到一对新人入了新房，才又吵吵闹闹的继续觥筹交错。
　　“刚才，好像新娘哭了。”小仙子窃窃私语。
　　“……大概是太激动能嫁给韩夜上神吧。”另一个仙子眼红的说。
　　“可是她看起来，那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