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无音》月华天下

17、17

　　17.
　　灵千言将无音带回华舞之境后，就一言不发的将无音推进后山祖宗祠堂。
　　他的语气再没有蟠桃宴上的震怒，却透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无音，我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结界可以困住你。但是从现在起，你便呆在祖宗祠堂中。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离开！”
　　无音刚要反驳。
　　灵千言截住她的话：“今日你闯的祸事已经够多了。两位皇子都要娶你这乐族废物二公主，你是何德何能啊！”
　　“父王，我并不想嫁给他们的，我……”
　　“现在不管你如何想，你已经当着四海八荒众神的面把韩夜上神的婚约给拒了。而且，也让天帝那帮老头子看到你的样貌了。无音，为父真的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顺顺的活下去，这愿望可能太奢侈了。”
　　“我只告诉你，无论如何，不要嫁给天庭的皇族。若我早些知道洛风是天族的二皇子，绝对不会让你去九罗山拜师！”
　　灵千言说完，便离开祖宗祠堂。而无音望着祠堂中唯一的一个灵位——女娲大神，缓缓的跪拜下来，虔诚，祈福。

　　在祖宗祠堂中过了几日，她回想蟠桃宴上所发生的事情。洛风向她求婚她已是十分意外，而韩夜向她求婚，她更是连幻想一下都不敢的。
　　可是这两人为什么想要娶她这个乐族败类？
　　她思来想去，却觉得只能因为那个名字——漠玉，因为她长得极像漠玉仙子，所以父王一直不想让外人看到她的样貌。
　　这几日她几次用玉簪召唤未语，可是未语都不曾应她。她终于确定了未语是韩夜的私生子，她当着众仙的面把韩夜婚约给拒了，韩夜的儿子自然再不会理会自己。可是灵无音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娃娃。便一直对玉簪子说话。
　　“小未语，蟠桃宴上韩夜和洛风竟然都向我求婚。”
　　“可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向求婚的。”
　　“韩夜怎么可能喜欢我，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神，又是天帝的长子。”
　　“洛风收了我姐姐做徒弟，我姐姐比我优秀千百倍，他怎么可能不喜欢绮罗而选择我？”
　　“是因为，我像那个人吧。是因为我像漠玉仙子吧。”
　　“我知道你听得到，玉簪一直在亮着，所以你一直在那边听着的。”
　　“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是因为我拒绝了韩夜吗？我想了很久你的身份，你是韩夜和漠玉的孩子吧？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母亲？”
　　“……笨蛋！”玉簪那边终于有声音了，但是不是清脆的童音，而是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无音，你是不是从来没相信过我？”
　　无音听到声音后身体瞬间僵硬了。
　　“你是，韩夜？”
　　“阿音，我喜欢你……”玉簪中传出韩夜含糊不清的声音后，便黯淡下来。韩夜将法术停了。无音的脑海中闪过那四个字，瞬间像被雷劈一般轰隆作响。
　　她活了尽千岁时间，第一次被告白，对象竟然是一个三万多岁的上神!她这个废柴公主的人生，总算填了点不废的色彩。只是这色彩，却高端到她无力接受。
　　半个月后，来送饭的小珠就有些欲言又止。可是灵无音几次询问，小珠总支吾着不肯说。
　　又过了十天后，小珠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面如土色来形容了。
　　灵无音终于几次询问无果，终于不再听父王的告诫，准备离开这祖宗祠堂。
　　小珠这时终于忍不下去，痛苦的跪在地上：“公主，王快不行了。他一直让我们瞒着你，可是这几日各位长老都对他的伤束手无策了。”
　　“伤？父王怎么会有伤在身？”
　　灵无音走出祠堂奔向灵千言的卧房时，小珠将话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说给她听。

　　当初灵无音在蟠桃宴上拒婚的事情造成不小影响。
　　后来天帝语气平和的对灵千言说，灵无音这个儿媳妇他是要定了，让灵无音自己在两个儿子中选择一个。
　　而灵千言誓死不允灵无音嫁给天族。天帝动怒，结果灵千言竟带着乐族一众神仙，竟要因为这件事情抗旨到底。
　　很多长老早就看不惯王对灵无音的宠爱，这一次事件后，乐族一半的长老离开。剩下的长老和乐族之王灵千言一起，每日承受着天界的神罚霹雳。
　　那是比十倍天劫还要强大的雷击，每一日都劈在华舞之境的大地上。
　　如果没有灵千言用结界支撑起整个华舞之境的安全，这样雷击之力就生生被他一人承受。已经半个月了，灵千言再是修为了得，也要支撑不住了。

　　灵无音从后山绕过来的路上，看到本来如仙境一般的华舞之境，今时今日却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之地。只一个月的时间，天界绝了阳光和雨露，这片大地仿佛死亡一般。而神罚霹雳从天空降下，几乎无处不在的雷霆、闪电击在华舞之境上空。一个淡淡的蓝色结界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灵无音看到灵千言时，他正盘膝坐在床上，身体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很多。脸上滚落一滴滴汗珠，每一次雷击，整个人就更苍白几分。
　　灵无音看着这个情景，终于忍受不住，跪在父亲的面前说：“父王，让我嫁吧。”
　　灵千言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她出现了，他一直等到雷击停止，才有力气对灵无音说话。
　　“无音，回祖宗祠堂去，快回去！”
　　“父王，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不配你这样付出，我嫁就是了。”灵无音边哭边磕头。
　　“傻孩子，父王绝不会让你嫁个天族。他们要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命！”又一道巨雷劈下，灵千言终于承受不住，被雷击之力劈昏过去。
　　灵无音将父王安置好，便对长老说：“将结界撤掉吧。我这就去找天帝，他不会再给乐族找麻烦了！”乐族的一众长老，没有一个阻拦她离开的。只有一个长老问她：“若是王醒了，问起你？”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其他人都无关。”灵无音说完，便堂堂正正的离开了。

　　后来乐族人再说起这位安乐仙姬，依然没有说过她有倾城容颜，但是却给了她八个字：英勇潇洒，不畏生死。

　　九罗山，落叶峰。洛风房前。
　　无音隔着雕花掕的窗户，望着屋中的人。
　　隐约看得到剪影就着烛光映在床上。高髻盘发，女子姣好的身形被剪出完整的弧度。
　　女子轻轻的低吟，而后又有个人影将女子压下。
　　女子一边低喘一边说：“你要娶她，是故意为气我，还是因为她是漠玉转世？”无音听出这声音正是她的胞姐灵绮罗。
　　她身上的人影悬停了很久，许久只低低回了一声：“对不起。”
　　无音想，这该是她这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三个字。
　　那个温柔微笑、在阳光下总显得温润如玉的人，那个紫袍紫杉手持纸扇的人，那个她曾经将卑微的心全部赋予的人，那个在四海八荒面前向她求婚的人——洛风。
　　原来，卑微的她，就算低到尘埃，都开不出一朵花来。
　　原来，幸福这样奢侈的东西，终是不属于她。
　　无音离开落叶峰的时候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他流泪。而后，山长水远，永不相识。

　　她赶到南天门时，却被守门侍卫拦住。
　　守门的天兵天将说：“近期天族与乐族大战在即，可疑人物必须出示身份才能入内。”偏巧灵无音穿的是乐族的传统服装——黑纱舞裙。自然就被当做可疑人物拒之门外。
　　无音看着远方神罚霹雳又一次亮起，实在是没时间等待，便跟门前侍卫动起手来。
　　虽然习得韩夜真传，但是她现在心思不稳出手又十分急躁，就败在了这些侍卫手中。
　　侍卫拎着她准备将她关入天牢，却有人挡住了他们去路。
　　“这位无音公主你们都不认得？”声音低沉优雅，灵无音猛然抬起头。
　　韩夜一身白衣依然是飘逸俊雅，一双眼只巡视着侍卫而不曾看她。

　　"韩夜上神！"众位天将都向韩夜行礼。
　　“把她交给我，她可是天帝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之后侍卫将灵无音放开，韩夜便向凌霄殿走去。
　　灵无音跟在他身后，脑中却依然乱成一团，心情沉重的不想说一句话。
　　韩夜也是一路无话，他们彷佛两个陌路人般一前一后的行着。
　　快到正殿门口时，韩夜突然问她：“你来找天帝，是要嫁给天族了？”依然是双眼看着远方，不曾注视她。
　　“是……我不能再让父王承受雷劈之苦了。”
　　“你要嫁给谁？”
　　“……”
　　“你喜欢洛风吧？”
　　“……”
　　“可是他对你如何？”韩夜问。
　　灵无音想到到刚才的画面，缠绵的剪影让她心头生起一股厌恶感觉。
　　“别再跟我提他，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牵连。”
　　“那你嫁给我吧。”韩夜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远方。
　　“你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你。两个人都没有负担，也不用承诺什么，如何？”韩夜语毕，竟一直不曾看灵无音一眼。而无音望着韩夜冷酷的侧脸许久没有说话。
　　“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去找洛风吧。只是，以后再也不要来玄夜峰。”韩夜等不到她的回答，转过身离开了。
　　灵无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到他最后那句再也不要来玄夜峰，心突然变得疼痛。
　　“别走！”她喊住韩夜。
　　“我答应你，嫁给你。”灵无音在韩夜身后说完这句，突然变得很疲倦。
　　而韩夜脚步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