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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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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青梅熟六月,
几雀空啼,
莫问徘徊泪相离。
三生梦断,
奈何他、潮涨潮歇恨有时。
惆怅古今痴迷处。
情否?
怨否?
由来心事化江泥。
时光果然过得飞快,转过月去姬府上下便为姬未陪伴淑妃出宫小住作准备,如此一来齐汀洲更是甚少见到未、央二人。
这日课业结束从东殿出来齐汀洲正准备回姬府却不想听身后有人唤他“汀洲,请留步”
齐汀洲连忙住了足再看时清白衣衫纤尘不染却是元氏的长公子元日,便连忙回礼过去“日安好?”
“嗯,汀洲今日可得闲?”元日淡然一笑已走至近前,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是多年养成的书香门第优雅风范。
“奚听尊便”齐汀洲礼貌性的拱了拱手,虽说自己与这位元氏公子同为太子景曜的东宫伴读可是平日并不交厚,如此私下约见更是首次了。
“城南大街上有个好去处,还请汀洲赏光”元日果然爽快,转圜之间便指出邀约的地点。
“如此劳烦日带路”齐汀洲笑了笑这才招呼了手下与元日同往。
元日所指的去处是城南大街街口的一座酒楼,不过说酒楼也算不上,因为它不是开给普通百姓的;本朝的习俗,有些门第人家的子弟闲暇时难免要找些地方消遣,除去那些花柳之地不提,便是这些酒楼书馆;元日所指的这家名叫叠韵坊的便是这样一类专门开给世家子弟消遣的雅致场所,宽大的厅堂独立的客室,除去座席尚有供歌舞伎乐人献艺的地方。作为皇朝四大家族之一元氏平阳郡公元成的嫡长子的元日便是这家的常客。元日平日里由于家族的关系与南宫世家的长公子南宫测走的近些,与其余人反倒没有任何交集,这次突然间主动邀约,齐汀洲心中难免生出疑惑,故此直至落座齐汀洲也不曾率先说话。
“日来得倒早”正在此时帘栊一挑,从外面踱进一人青衫帛衣却是郑家的幼子郑嵚岩。
“如何才到?”元日听了早笑笑让出一旁的席位,又转向齐汀洲“汀洲,这位是郑家的少子,可是颇受太傅宠爱噢”
“少拿我打趣”郑嵚岩皱了皱眉推开元日这才过来见礼“汀洲别来无恙”
“几时进京的?”齐汀洲点了点头倒了盏酒递过去,郑家祖籍江南,子弟幼年多是在扬州一代的府第中生活,故此郑嵚岩与齐汀洲倒熟识许多。
“月初,奉父亲之命进京”郑嵚岩一面接过酒去一面大略答来。一代鸿儒三代帝师的郑太傅为人严厉、刚正,即便是郑家的子弟也不敢有半分造次的行为,因此郑嵚岩虽是最受宠爱的幼子也只能凡事小心谨慎,否则国法可搪家规难逃。
“这么说嵚岩是要进大政宫了?”元日听了吩咐过伙计上菜这才回过头来询问;在元日看来,郑太傅既然命少子入京便是有要让其人出仕的意思。
“嗯,暂时尚未可知,下个月初先到吏部挂名再等候陛下恩旨”郑嵚岩慢慢饮下杯中酒这才再度对上齐汀洲“前些时有幸得遇府上青箱公子”
“叔父?”多年的习惯齐汀洲还是如此称谓脱口而出,郑嵚岩早已见惯不怪,倒是元日略一侧目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齐汀洲,毕竟世家的规矩庶出子算不得长辈。
“嗯,还有烈”郑嵚岩点了点头“有些时未见,烈愈发英气逼人”
“嵚岩所说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翰池公子?”一旁元日听了连忙插话进来“早听说他是青箱公子及南国五韵的高足”
“正是,正是燕氏的长公子徽烈”郑嵚岩点头证实过去“风闻陛下降旨,宣燕氏信阳郡公及两位公子明年年初进京?”
“是,前些时刚下的恩旨”元日点了点头“燕氏的两位公子这些年倒不曾有幸得见,不知性情如何;声名远播的人想来自有独到之处”
“呵呵,果然如此,尤其是那位二公子”齐汀洲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发出几句感慨“小时候记得性情有些异样”
“这话倒不像你汀洲会说的”难得能从其人口中听到句真心话,郑嵚岩连忙调侃过去。
“唉,我只是觉得可惜,世叔那位养子何等清灵的人……”齐汀洲叹息了一声,记起信阳郡公府上的一桩旧事。
“各人是各人的命数”郑嵚岩见说连忙开口阻拦过去,却不想元日从一旁问来“说这些日倒有个疑问要唐突几句,太傅的那位养子……”
“噢,日是问嵚尘?”郑嵚岩见问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父亲不太喜欢他介入朝廷,只命他在府中研习”
“日倒是的确对他有几分好奇”元日见说轻笑出来“难为太傅如此严厉苛责却对此子宠溺倍至,着实让我等羡慕”
“呵呵,想来做父亲的对年幼的孩子多有偏疼,嵚尘又是个身世堪怜的孩子,如何不让人挂心呢”听出元日的言外之意郑嵚岩却不甚在意的笑笑,一番慷慨反倒让元日没有再试探的余地。
一旁的齐汀洲如何不懂这之间的把戏,连忙岔开话题“日的文定之日可定了?”齐汀洲所指便是章帝授意礼部则日赐婚的事情。
“呵呵,我倒不急”元日见问苦笑了一声,一提起自己的那位未婚妻——元氏贵妃之女、皇五女修今,他元日便心情抑郁,对于这位表姐他可是毫无半点心思,但是皇家与世家之间这几代不成文的规矩早已让他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在出生之日便注定的姻缘,哪怕对方身有残疾、体有缺陷,待他如洪水猛兽他也无从选择,情?爱?永远不属于他这种名门出身的世家子弟。
“也罢,这么说来燕氏的两位公子也在赐婚之列?”无意间勾起对方伤心事,齐汀洲心有不忍连忙再度避让。
“这……怕是皇七女了,这位皇女今年已过了及笄之年,恐怕汀洲也在算计之列”元日闻听点了点头,皇后及三妃的女儿自然不能流落平常人家,这位文氏德昭孝妃之女纵然早年丧母却深的陛下宠爱,婚姻大事岂能不去思量。
“嗯,皇七女……”齐汀洲低低叹息了一声,“燕氏虽说是南国第一大世家,可陛下又岂能舍得女儿远嫁?况且这位皇女的身子也不大好”
“嗯这倒是,不过京兆算来年岁仿佛又够资格的只怕唯有测”元日所指便是南宫世家这一代在后宫并无妃子,故此也就谈不上南宫家出的皇女。
“呵呵,你们两个在这里替古人担忧,难道自己就是舒服的?再过一二十年便也是精打细算的了,最受不了就是你们这七大世家,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几代都没个安稳”一旁的郑嵚岩实在有些厌烦起来冷冷的插进话来“依我说还是烈想得开些,滇池、清江这万里长空三两年间皇朝都在脚下了”郑嵚岩所说的便是那位燕氏长公子年纪轻轻便游历皇朝边陲,并助皇朝大军平定南蛮战端安抚滇南各部落之间的矛盾,立下不世战功,堪称他们这一代年轻公子的表率。
“燕公子是人中龙凤,不是日能比拟的,此次若是有缘得见也算是三生有幸”元日轻笑一声依旧谦谦作答,这里齐汀洲见了不由得暗中赞叹,果然是北方士林之首的典范之家,这般优雅温文不愧是元氏的继承人。
郑嵚岩给他这么一说反觉自己甚为失礼便连忙拱手致歉“让日见笑。言词唐突,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呵呵,这叠韵坊的青梅酒最是有名,日敬嵚岩一杯”元日听了却不接言只执起壶来为郑嵚岩满酒,而一旁的齐汀洲也自然乐见其成,忽又想起即将再次得见的燕氏公子,不由得暗自慨叹,这千里江山人才济济,只是这日后彼此若能依旧这般吟风弄月闲话山河也便不枉此生了。
与元日、郑嵚岩别过已是深夜,齐汀洲连忙打马回府,却在自己院落门前遇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姬央。
“请表公子安”虽说彼此极为熟识,可是在人前时姬央依旧循着世家的礼节。
“噢,原来是央,进去说话”齐汀洲见了连忙向里面让。
“不必了,央是来代三公子捎句话”姬央听了却没有行动的意思,只站在原处恭敬的作答。
“噢?”齐汀洲见了有些意外的一皱眉“什么?”
“三公子说下个月夜回来,请表公子多担待些时”姬央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了半步“天色不早,央告退”说完不等齐汀洲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央!夜他……”齐汀洲再想多问时却看姬央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来了?”淡淡的灯晕之下姬未也不看来人只随手撩拨着案前的锦帛,紧锁着双眉,心思却似乎飘忽在远方。
“你又在思量些什么?”姬央不以为然的耸耸肩,随便在姬未身旁的席上胡乱坐了取过一支笔来涂画着,没有外人在场他一向与姬未不分主次。
“呵呵,好累”姬未苦笑一声将眼前的卷帛推了过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姬央随手接过便不由得双唇紧抿,眼前是姬氏江南的商路以及各地方的人口山川分布,所在区域世家的划分、归属。
“从四少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半年多了还毫无起色”姬未无力的揉了揉额角“这次我怕是真的要挨家法了”说起来姬未的烦恼也不是一日两日,自从按照父亲的意思从安国公幼弟姬夕手中接过姬氏江南产业他便没有片刻宁日。
“所以你就把夜推给齐汀洲”姬央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别扭”
“夜他…不该回来,或者说不该是现在;我现在没有能力顾及他,而且他若是在姬长手中我这些年也就前功尽弃了”姬未无意识的敛下眉梢,步履维艰的走到今日容不得半点差错,他姬未不是个狠毒的人但也并非硬不下心肠,没有哪个皇朝望族百年世家的背后能够让人说得清楚,但这次的牺牲品不该是夜……
“你别忘了还有国公”姬央眼梢微挑看了看姬未“他心里清楚谁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父亲么?姬氏吧”姬未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眼姬央“他眼里只容得下这姬氏……”
“未……”姬央到这时也正经起来才要再说什么却听姬未淡淡说道“夜深了,你早些睡吧”
“那你……”姬央见说没有反驳点头起身,转过来开始催促姬未“你也该睡了”
“我再想想,过些时该送一份好的见面礼出去”姬未神情一变凉凉一笑眼中满是精光。
姬央在旁见了只觉得浑身打冷颤,讪笑一声“那好”便快速转身出去了,他太清楚姬未的为人这个时候他若再留下来,怕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收礼物的人,那就自求多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