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恨晚》面馅包子

4、那点破事儿

　　那天下午，原本要到一家西餐厅打工的王军，因为跟他搭班的同事第二天有事，要上那天的班，王军难得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他当然也想到去看看别的打工的地方要不要他加班，可当他回到帅小天的家时，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仅仅一个上午，帅小天就有办法把所有东西搞的一团乱。他好气又好笑的开始收拾起来。刚叠好两件衣服，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居然是妹妹王晓。
　　“哥……”听的出来，妹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因为一般情况下，这个妹妹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不可能主动给他打电话。
　　“怎么了？”
　　“是爸爸，他出车祸了！”
　　王军打电话给帅小天，告诉他自己要回家一趟，让他给自己请假，然后稍微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奔向车站了。
　　根据妹妹给他的地址，他找到了医院。原来，他爸爸失血过多，恰巧医院血库库存不多了，为了防止血液不够用，医生让直系家属做好为爸爸输血的准备，而妹妹的血型跟爸爸的并不一样，才打电话把他叫来了。他二话不说，就献了500cc血，让医生备用。到傍晚的时候，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他爸爸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王军看大家都没吃东西，于是对家人说：“我去买点吃的。”就出门了。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王军笑自己没用，妹妹都那么大了。自己还是没有办法跟家人好好相处，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谁会有心思吃东西，买吃的只不过是避免自己跟他们面对面时的尴尬而想出来的借口而已。走到楼梯口，王军才发现，自己说是出来买吃的，可钱都落在病房里了，想了想，只好回头去取钱。他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就听到爸爸跟阿姨的对话。
　　“谁让你打电话给他的？”爸爸的声音无力，却透着不满。
　　“不是我，是晓晓。医生说血库的血不够，要直系亲属准备输血的，她的血型不对……她当然马上想到军军了，也别去说孩子，她也是好心。”阿姨温柔的劝说。
　　“我不想又欠他什么！”门外的王军听到这里，下意识顿住了推门的手，站在门外接着听。
　　“你别想太多，他毕竟是你的孩子。”
　　“可他身上也有一半那个女人的血！”爸爸的声音在门外的王军听来，竟有一丝狰狞。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沉默了半晌的阿姨叹了口气说，“毕竟她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因为她爱你啊！”
　　“哼！爱我？爱我就要毁掉我的大好前程？爱我就要拆散我跟你？爱我就要派人对你做那种事？”
　　“止水（王军爸爸的名字）……不要再说了……”阿姨的声音带着恐惧。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答应过你，不再提这件事的……”爸爸用王军从来没听到过的温柔声音安慰阿姨。
　　“你现在提到这件是，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被□□过？”
　　“不是的，你明明知道的……这都怪那个女人！”
　　王军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手脚变的冰凉，就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他好想现在就冲进去问个清楚，可是……问清楚了又能怎样？他要怎么面对家人？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进去。”妹妹王晓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我可以告诉你。跟我来……”
　　王军僵硬的转身跟妹妹来到门诊大厅，在角落找了个坐位坐下。
　　“我的爸爸妈妈是同学，”（不知为什么，王军觉得妹妹强调的“我的”听来是那么刺耳）妹妹王晓似乎根本就没不在乎王军会有什么反映，接着说：“他们一起上山下乡，在同一个生产队做知青，感情很好。后来又进了同一个厂，虽然在不同的部门，但是两人基本还是天天见面。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厂里领导来做爸爸的思想工作，说是厂长的女儿看上爸爸了，因为爸爸在当时的厂里学历最高，人又肯苦肯干，厂长也对爸爸的表现很满意，极力撮合这门婚事。爸爸妈妈顶住压力继续交往，那个时候刚刚有自由恋爱，爸爸妈妈还挺前卫的。可是有一天，妈妈下班回家，等了半天没看到爸爸，后来听同事说你妈妈把他叫去了，她当时一定又生气又伤心，一赌气就自己回家。那时侯的电力设施没有现在这么好。我妈当时住在郊区，等她到了没有电灯的地方，一个黑影扑向她……遇到这种事我外公跟外婆都很气愤，但是又无可奈何，也不敢报案，只好悄悄搬家。过了三年，我妈在外地听说爸爸要结婚的消息，又想回来找爸爸。原来你妈妈为了跟爸爸在一起，跟家里人闹翻了，爸爸也丢了工作。爸爸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妈妈，就跟她结婚了。妈妈人是回来了，却又不敢找爸爸了，就悄悄去参加婚礼。在婚礼上，妈妈居然看到了那个□□她的人，因为那天虽然没有灯，但是那人临走前抽了一根香烟，火柴的火光让妈妈看清了他的脸。妈妈跟着那个家伙，发现她跟妈妈居然很熟，妈妈还听到那人说什么：‘三年前我帮你除了情敌’才知道这都是你妈干的好事！过了好久，妈妈才联系上爸爸，爸爸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但是你妈恳求爸爸，等你长大一点再离婚，大概一年之后，妈妈怀孕了，爸爸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就提出跟你妈离婚，后来的事，你应该有印象了吧？”
　　当时才三四岁的王军能有什么印象，他只记得爸爸从来没对他母子俩给过好脸色，可离婚的时候却坚持要留下孩子。他一直以为阿姨是在爸爸妈妈离婚后认识的，原来他们不但早就认识，还发生过这么多曲折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妹妹是阿姨带来的，原来也是爸爸的孩子，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我回学校……”王军只想逃掉。
　　“你的存在，永远是我们一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你还有良心，知道报答爸爸对你的养育之恩，拜托你从我们一家人面前快点消失吧，不要再折磨我妈了！她每次看到你，都似乎在提醒她那段不堪的过往，真不知爸爸在想什么！”妹妹不顾医院里其他人的注视，在他身后大声说。
　　王军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妹妹说的每句话，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妹妹大概是故意骗自己回去的吧？说不定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以她藏不住话的性子，应该忍了好久才没在看到自己那一刻就爆发出来吧？还有阿姨，永远是那么温柔，以前爸爸都对自己很冷淡，也只有她才会偶尔关心一下自己，自己还老是不领情，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呢？
　　已经很晚了，回学校的车也要明早才有了……他抬头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摸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硬币，象这种情况，电影里的人好象都会打个电话给别人。他投下一枚硬币，按下脑子里想到的唯一一个号码。
　　“嘟……喂？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打搅我睡觉！”电话那头的人很生气的样子。
　　居然是他，“没什么，想你了……这算是个好理由吗？”王军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开玩笑，真是被某人带坏了。
　　“恩……”那人慵懒的低喃，“你要是以身相许我更开心……怎么了？现在打电话过来？伯父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
　　“那……你呢？好吗？”
　　“……”王军觉得喉咙里象是被什么卡住了，酸涩的发不出声音。
　　“恩？说话啊，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你睡吧，如果我爸身体没什么问题，我明天就回去。”
　　“你爸在哪家医院治的？好象医术不赖嘛。”
　　“SY市的第一人民医院，当然好了……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别的……”
　　“你也好好休息。”说着那边挂了电话。
　　王军对着电话看了很久，才放下话筒。已经将近12点了，他想到自己的东西还都在医院，于是打算悄悄回去拿了东西，明早好乘第一班车离开。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阿姨大声喊：“止水，止水，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来啊……”
　　王军没有多想就冲了进去：“阿姨，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止水他突然……”王军一看，他爸很痛苦的样子，医生很快赶来，宣布这是手术后的并发症，马上把他爸爸送进手术室抢救，还要他们做最坏的打算。
　　王军听说过手术的并发症有时比手术本身更可怕，有时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也会因为并发症夺去患者生命。
　　王军坐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好象并不象你说的那样啊……”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站在王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