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知更鸟的呼唤（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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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磨润了石块，染黄了绿枝，也让卡莫洛特国王早已被诸多事务纠缠的额头再添上一条岁月的见证。不过，在这一切似乎与美好不太相连的景色中，尊贵的王子殿下终于愿意放弃将高贵淑女的莫嘉娜小姐永远摒除于自己的生活轨迹这种愚蠢的想法，就如同早上在冷硬的麦饼上添了一片上好的奶酪片，仍然可以令人无视麦饼对自己胃部可能造成的损害，满足地吞下，充满希望地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如果问谁是这个粗俗的“麦饼奶酪理论”的深切体会者，卡莫洛特路边某位细嚼着最后一口粗麦饼的老婆婆都会告诉你，是那群整天跟在王子殿下身后骑着马的贵族骑士小子们。是的，这些年轻的贵族们不得不遗憾地承认他们的赞同。要知道每天在王子殿下身后牵住缰绳与王子殿下保持适当距离，并且随时准备由于莫嘉娜小姐，甚至只是莫嘉娜小姐的侍女，可能出现在巡逻街区而不断随着王子殿下调换方向，转入莫测的路径，还要保持自然平和的表情是一次多么疲惫，压抑以及可怕的体验！唐纳德已经因为连续高强度的巡逻和无法打破的氛围，在昨天早上光荣的因为胃部的“严重”问题没有完成巡逻任务；霍克家的那个懦夫，竟然背弃了他们，哀求他的父亲带着他进行所谓的家族事业教育而缺席了数日！噢，卡莫洛特！当王子殿下不再继续这种行为，难道不是除了国王陛下健康依旧外最值得大家庆幸的伟大事件吗？！
也许这群年轻的贵族们的抱怨得到了卡莫洛特城内绝大多数人民的同情与理解，不幸的是，总有人会带着不同的观点站在远离人民的另一边，让完美统一这类词汇永远只能与传奇相伴，变成一个无法触及的美梦。而这一次，这位破坏者正穿着国王特意吩咐裁缝新制的乳白色连衣裙坐在卧房的餐桌前，和自家的侍女最后一次确认两日后作为欢迎五位国王来到卡莫洛特缔结和平条约的宴会菜单以及琐碎的最后布置事项。
“奥拉夫国王的口味似乎更偏爱野猪肉，请告知莫丽厨娘把主桌上靠近奥拉夫国王的一份烤鸡移到女士餐桌上，换成炙烤野猪臀肉，可以适当少加一些香料，奥拉夫国王更热衷于食物原始的味道。”核对着欢迎仪式准备完成进度的记录，莫嘉娜无暇回给格温一个微笑说道。
格温点头示意道：“是，莫嘉娜小姐。”
“那份烤鸡请让莫丽厨娘选用肉质更为娇嫩的饲养鸡，迷迭香作为香料主料进行烤制，”动了动有些僵硬紧绷的右肩，莫嘉娜继续道，“要抹上卡莫洛特能找到的最好的黄油进行烤制，请务必提醒莫丽厨娘！”
“请放下您的忧虑，莫丽厨娘绝对会按照您的要求做出完美的晚宴。”格温微笑着望着自家小姐道。
抬头盯着格温从容的笑容，莫嘉娜促起眉峰迟疑地询问：“亲爱的格温，似乎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事情在我的心里回荡，但我快被这几天繁忙的准备事宜堵塞的头脑无法挖掘出一丝细节，你能帮我寻找到吗？”
“我想是薇薇安公主喜欢的酸梅酱，莫嘉娜小姐。”格温再次确认自己的记录，眨了眨双眸快速回复自家小姐。
“哦，是的，酸梅酱！”莫嘉娜放下审核完毕的记录名单，无奈叹气地站起身感叹：“我竟然将薇薇安最喜爱地果酱遗漏了，如果不是格温你的提醒，我简直不敢想象薇薇安那张学不会甜言蜜语的嘴会如何折磨我的耳朵。谢谢你，格温。”
“这是我的荣幸，莫嘉娜小姐。”格温微微欠身，而后有些迟疑地盯着自家小姐还未编盘的长发犹豫走向卧房房门，直到手指触上门柄时，格温才深吸一口气回转身体对着仍然不在意自己今日发型与身上的长裙是多么不匹配的莫嘉娜开口道：“莫嘉娜小姐，请允许我提出一点小小的个人建议，相信这将有助于缓解您身躯与精神的双重疲惫。”
原本准备继续斟酌各位国王及相关皇室成员的客房布置问题的莫嘉娜，疑惑地抬头回望自家侍女仿佛是要迎接一场不被期待的暴雨袭击的神情，示意格温继续她的建议阐述。
“也许您可以让阿瑟帮您分担一部分事务。”快速说完这句已经在自己脑海里浮沉数日的话语，格温都有些难以抑制地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几许鄙夷。好吧，如果前一天傍晚不是看到梅林又被王子殿下赶去马厩清扫马粪，这已经是这五天第三次了；还有这两天自己在城区采购看到阿瑟王子突兀地偏离原本的巡逻路线……她发誓，她一点也不想介入这场诡异的“游戏”之中，如果她没有看到这些令她心灵产生负罪内疚的情景……
没有超出格温对于自家小姐反应的了解，莫嘉娜原本真诚等待建议的表情立刻被格温话语中“阿瑟”这个名词引变成为因为不能与其脱离关系而不得不忍受其无知行为的羞耻，蔑视神情。莫嘉娜回忆了一下最近路过走廊被那群脑袋里只装着武器烤肉的骑士团哀怨送行的不适感，还有梅林仿佛被拖去遭受了重刑的苍白脸色与……同样哀怨的眼睛……还有卡莫洛特城内侍女的低语……虽然她并不认为需要对某位金发生物做出的幼稚行为承担任何义务与责任，但她不否认这场也许，可能，应该由于她而起，但绝对只是阿瑟不愿意坦率承认关心自己，并且半个月前自己……善意地试图解决这份单方面引起的尴尬，却造成金发生物朝着极力否认的道路上固执前行的现状……的确令她的良知遭受了小小的拷问。结束影响她考量客房细节的记忆，莫嘉娜带着浓厚遗憾的口吻回答格温：“感谢你的建议，格温。也许你应该意识到我们伟大的卡莫洛特王位继承人，将会引领卡莫洛特走向辉煌未来的王子殿下，正因为某些无法探知的理由躲避每一次与我的眼神交汇的机会。我恐怕无法请求一位相互之间连午安问候都无法完成的尊贵的王子殿下协助完成这些，格温。”
“可是王子殿下已经确认会随国王陛下参加欢迎仪式。”格温做着挽回。
“这真是一个只有王子殿下才能做出的明智英勇的决定，”莫嘉娜毫不在意地透露自己的嘲讽，“否则在邻国间传出卡莫洛特王子因为与国王养女的私人恩怨而缺席国王的迎接仪式这种笑话，我不能肯定卡莫洛特是否还有那未知的未来可以期盼。”继续对照各位国王的偏好，莫嘉娜做着最后的确认。
无奈抿了抿双唇，格温只能继续叹气劝说：“我只是希望您不会遭受无谓的非议，请慎重的考虑一下，莫嘉娜小姐。”不等自家小姐的回应，格温便打开房门离开了这间今天特别令她气郁的房间。
莫嘉娜抬起头，盯着房门，不禁忏悔自己的行为是否有些太欠妥当……
还有，自己是否遗漏了几只只会躲在角落里啃噬残渣的小家伙？非议，可不是一个会使人愉快的词汇。
两日后的清晨，天空抛弃了矜持多变的面具，展现出自己纯真的蔚蓝色泽，感染得阳光也温柔了灼人的光线，伴随着卡莫洛特广场上盛装打扮的皇室成员和仪仗队，把原本只能拿偶尔偷溜进来的落叶当作点缀的灰色岩石也映衬得活力了起来。
乌瑟略带赞许地环视了迎接布置，便眺望着远方渐渐清晰的家族徽章，准备迎接第一位到来的尊贵客人。因此请原谅睿智的国王陛下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与养女之间仿佛砌上了一堵透明墙壁的奇怪状态，即使两者的服饰仪态，甚至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可以令人苛责的余地。
阿瑟眯着眼努力将注意力只投放在正向皇宫靠近的骑者们，无视身旁今日打扮得比早春绽放的三色堇更为清新可人的莫嘉娜，即使他的鼻子背叛了自己的意志，辨别出了身旁少女今日特意熏染了蔷薇花香。清了清似乎被花香拽紧的呼吸，阿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就在刚才莫嘉娜无意识地微微踮脚查看左方的侍女时，一股打破两人沉默的渴望瞬间占据了他本就快被连自己都无法切实说服自己的行为是理智考量的结果而引发躁郁情绪的心，但少女在阳光下呈现出象牙白的脖颈却没有给予实施行动的机会便又回转了过来，仿佛她一直保持着完美的姿态，满心期待着远方赶来的尊贵客人，也仿佛他自己那一瞬间的冲动只存在于自己的设想当中。阿瑟掩饰地正了正头上象征身份的王冠，同样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面对已经迫不及待地抬高了下颚的公主，奥拉夫国王生命中无可取代的瑰宝，薇薇安……看着薇薇安即使是面对父亲也不愿意掩饰的傲慢眼神，阿瑟不得不遗憾承认，除了薇薇安的肩膀不在纤细外，她令人不适的神态完全没有丝毫改变。
“我亲爱的朋友，薇薇安，欢迎你再次来到卡莫洛特。”莫嘉娜保持着她自认最为亲和的笑容与薇薇安拥抱在一起。
“莫嘉娜，长远的时间差点让我忘记了你的容颜。”松开拥抱，薇薇安仔细审视了眼前黑发少女的着装，皱了皱鼻子不十分赞同道：“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如何折磨自己的，你需要更多的食物来维持身材，否则那些只注意女士们胸臀的家伙们可不会对你表现得多么慷慨，莫嘉娜！”
……果然，莫嘉娜心中无奈地叹息，薇薇安的确没有埋没连遥远的空间距离都无法阻挡的名声，完全忽视她所身处的领土以及在场的皇室贵族，尤其是……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的感受，如此直率地关心……自己，可以拒绝吗？忽略内心略微扬起的小小怒火，莫嘉娜仍然维持自己完美的脸部表情向奥拉夫国王和养父示意后，对薇薇安道：”亲爱的薇薇安，如果你不介意我打断你享受阳光的快乐，请允许我带领你去卧房休憩。“
薇薇安挑了挑眉尖，便挽起莫嘉娜的手臂欣然道：”虽然我并不抱有任何期望，但路途的遥远的确令我需要放松我的身体。“
……莫嘉娜瞄了瞄薇薇安薄荷绿的垂纱与自己的浅黄色衣裙形成的色彩对比，她似乎已经眺望到对于长达一个月的准备努力却被完全忽视甚至否定后……格温脸上将会浮现混合了伤心、失望、愤怒还有沮丧等负面情绪的神情……所以，她真的不能拒绝薇薇安的手臂吗？
阿瑟眼角注意莫嘉娜与薇薇安逐渐模糊的身影，心中刚才被突兀打断的冲动又开始撩拨自己的心，催促自己的双脚，跟上那道高挑的人影，拦住她的脚步，打破两人间可笑的僵局——就如同自己曾经捉住的知更鸟，即使会把自己可爱的羽毛扯坏，也不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努力挣脱他双手的束缚；如同秋天傍晚的落雨后，已经微微蜷缩的叶尖上慢慢膨胀的水珠，只要一丝的颤抖，便会坠落。阿瑟垂下了眼睑，压抑住在自己父亲的审视的目光下随时可能泄露的心绪，表示由于侍卫的检查疏忽，他必须十分抱歉离开而去处理这个冒失鬼所引起的失误，便迈着急促的脚步向着城堡深处走去。
但是正站在薇薇安房门外放松脸部表情的莫嘉娜还不知道在自己感叹薇薇安是在如何的父爱下才仍然保持着孩童时期的所有需要矫正的品质时，她正需要再一次武装自己的脸部神经，面对一位已经消磨了她大半忍耐度的“客人”。轻轻揉捏刚刚在薇薇安房中不慎碰撞的手腕，莫嘉娜一边回忆着与格温最后一次的菜单确认，一边踱步朝着厨房迈去。即使她愿意信任莫丽厨娘烘培的红莓馅饼一定比自己最珍视的红宝石项链上那颗完美的坠石更加诱惑引目，她还是不得不担忧一些喜欢甩着长长细尾的厨房常客们会躲过莫丽厨娘的怒吼而在食盘中遗落绝对不会愉悦食者味蕾的痕迹……她绝对无法接受养父的和平计划因为自己与厨房的疏忽而破灭的后果。深深呼吸这个午后带着青涩果实清甜的空气，莫嘉娜微微眯紧了双眸，舒缓自己连日高度运作的头脑，就连步伐，也背叛了她的意志，挽留着她的身躯。
如果还有谁的手中拥有一支画笔，停驻在城堡廊间的少女永远是一个不容令人拒绝的绝妙的主题。当然，尊贵的卡莫洛特王子的手中却只有伴随自己数年的利剑；当然，即使他的手中幸运地握住了画笔，王子殿下的脑中也不会闪现灵感用他早已被丢弃的画技创作出任何一副值得人们赞叹的画作。他只是站在与少女相对的走廊，望着石柱的阴影斜斜地遮挡住少女随风轻扬的碎发，如同午后卷着尾巴打盹的野猫般微微阖上双眼，掩去了少女眼中的神采，却也柔和了眉眼；风间夹杂的果实气息也令少女有些疲倦的面容染上了丝丝的甜美，仿佛一块刚出炉的松饼抹上了厚厚的红色果酱，清淡的酸涩纠缠着醇厚的甜蜜，情不自禁想要独占和品尝这份奇妙的滋味……
一只知更鸟扑棱棱停落在院中的蔷薇丛中，伸展着尾翼，炫耀着自己鲜亮的宝蓝色羽毛，婉转着歌喉，唱着人类永远不懂但节奏轻快的午后小调。
阿瑟慢慢攥紧了剑柄，望着莫嘉娜似乎暂时遗忘了所有烦恼的容颜，耳边偶尔漏进几声清亮的知更鸟的鸣叫，他感到自己的心中的那只知更鸟似乎也挣脱了脆弱的枷锁，翘着小小的鸟喙，击啄自己的心脏，报复着自己在漫长的日夜轮转中的禁锢。
蓝色的知更鸟在蔷薇从间跳跃，继续搜寻着蠕动身躯的肥美虫子，抑或是添上了微红色泽的酸涩浆果。每一次的收货都能令它扑扇下双翅展现自己的对于自然的赞美，鸟儿的心是如此容易满足。
那，王子殿下的心呢？
那，你的心呢？
还是请暂时忘记这些愚蠢的问题，享受卡莫洛特的厨房间飘出的炖肉香味。
这又是一个多么幸运地一天，卡莫洛特。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知更鸟的呼唤（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