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情缘（又名“杏林春暖”）》春江花月夜

9、油漆与螃蟹

　　九、
　　端午节的第二天，伊律清看完下面州县呈上来的文书，揉着因为宿醉而有些头痛的脑袋从书房走到府第正厅，梅儿姑娘连忙端上一杯醒酒茶。伊律清一边喝茶，一般在心里把墨翎骂上一千遍，都怪他坏了自己和杏林的好事儿。害的昨天杏林气冲冲的又给了自己一针，被扎的地方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不过，昨天杏林儿的样子真好看哪！伊律清端着茶杯发花痴，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活脱一个色狼像，如果走到大街上一定被人用石头砸。
　　梅儿姑娘看着伊律清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都是这么没有理智的么？
　　两人都在感慨中，就听见张铺头带着一个老者走进了大厅。
　　是什么人连通报都不用就直接闯进府尹家，还劳动张捕头亲自带路？
　　梅儿姑娘柳眉一竖，两手一叉腰，就要摆出教训人的样子。
　　哪料到伊律清看到来人，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来人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老师别来无恙？”
　　梅儿姑娘脸都吓绿了，乖乖，是我们大人的老师呢，幸亏刚才没骂出口。
　　伊律清将那老者安排到主位上还亲自为那老者斟茶，随后自己坐在了下首，开口问道：“老师此番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那老者眉头紧皱，端起茶杯又放下，像是有无限的心事。伊律清颇有些担心，“有什么事情让老师如此发愁？”
　　那老者长吁了一口气，“律清，你也知道我是从来不求你什么事情的，可是今天这个忙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帮！”
　　伊律清一听这话急忙起身，“老师严重了，老师对律清有提携之恩，而且律清知道老师一向为人刚正，若不是真有难事也不会找到学生，但请老师开口，只要学生能帮上忙得一定尽力！”
　　“其实，这忙你一定帮得上”听伊律清这么说，老者眉头松了松，“我听人说，你和城里杏林堂的段大夫是莫逆之交，我想让你请段大夫到我家为小儿亭儿看病？”
　　“就是这个事情？”伊律清很纳闷，“杏林一向善于助人，怎么会见病不医呢？”
　　“说起来话长，你也知道那段大夫为人，向来不喜和达官贵人相交，对于钱财也很淡薄，上次我派管家去请过一次，谁知那管家在段大夫面前出言不逊，惹恼了他，他不但把那管家赶出了杏林堂，还把管家带的财物都扔出了堂外，弄得很是尴尬！我怎么好再去请他？”
　　“那老师为何不让沈亭兄上门求医呢？”
　　“这，这，正是因为不方便登门求医才想请段大夫到府上来的？”
　　“莫非……是得了什么……”伊律清看到老师神色凄惶没敢往下说。
　　“律清，你也知道，老身我已经年进六旬，膝下只有你师弟一根独苗，自然是疼爱的很，如今他年已二十五岁，我便为他寻了一门亲事，本想看到孙儿满堂，却不料他突发疾病，浑身肿胀，头大如斗，全身发红疹，我遍请建康名医也不奏效，这再过三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要是让亲家知道他的了怪病，这婚可是结不成了。我在昨天看到那段大夫竟然只用绿苔就治好了蜂蜇，医术高超，思来想去，或许这是小儿唯一的希望，我也只好忝这老脸，来请律清你出马了！”
　　“老师请放心，这件事情保在我身上，我一定劝动杏林为沈亭兄治病！”律清见老师如此放低身段，哪里还敢推辞。
　　“那就好，难就好！你还有公务，我不便打扰，先告辞了！”那老者起身就走。伊律清连忙将他送出门外。
　　厅外转角出，梅儿姑娘正在和张捕头闲磕牙，“张捕头，我问你，我们大人的老师到底是干什么的，看我们大人那恭敬样儿！”
　　“不会吧，梅儿姑娘，你连他都不知道？亏你还敢说自己是建康城最消息灵通人士！”
　　“ 要你说，你就说，废话那么多！”
　　“他的老头来头可大着呢，他叫沈若阳，原来是和大人的父亲同朝为官，我们大人的父亲是刑部尚书，那老人家是翰林学士、紫金广禄大夫，也是我们大人那一科考试的主考官，是大人的恩师，如今告老还乡住在建康，现在朝廷里的很多大官可都曾经是他的学生呢，幸亏刚才你没骂他，不然大人非把你赶出去不可？”张捕头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了梅儿。
　　梅儿两眼发花，真是大人物，幸好幸好！嘴里可不饶人，“你瞎说什么，大人为人最爱下属，当初大人见我可怜收留我当丫环，他明知道我无家可归才不会干我走呢？”

　　杏林堂内
　　依然人满为患。
　　杏林的医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建康城，连附近的府州县的病人都慕名前来，经常是门口大排长龙。有的病患竟然早上丑时就赶到杏林堂的门口排队，就为了能及早让段大夫诊治，杏林偏生又生了个菩萨心肠，最看不得病人受苦，经常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一天里面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对那些没钱的病人不光诊金不收，连药材都白送。渐渐的，大家都知道杏林堂的段大夫不但医术精湛，而且为人和善。
　　昨天晚上的雄黄酒杏林也喝了不少，今天早上起来脑袋里嗡嗡的像飞着三五只马峰，可是一看到那些病患眼里求助的目光，少不得打起精神继续作战。
　　转眼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好不容易把上午来的那些病号都送走了，段杏林早就累得想瘫在桌上，再看看抓药的珲春也是累得不行，算了，今天的午饭还是让隔壁的面馆送两碗面好了。
　　锤锤酸痛的腰，哎，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成病人了。
　　刚想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文铜钱让珲春去叫午饭，就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得，又来一个！这午饭看来要变成下午茶了！
　　“请问这位先生那里不舒服？”杏林再度打起精神。
　　“是我啦，杏林，我找你有事商量！”伊律清从外面进来就看近杏林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痛。
　　“嗯？律清？你怎么来了？”杏林挺奇怪，平时这个家伙都是从后院偷偷摸摸的进来，嗯，最近改成正大光明的了！可是很少从前门走啊，而且还是在中午，这家伙的公务最近不是也很多么？
　　“我找你有正事！到后面说去！”伊律清拉着杏林就往屋后走。
　　“哎，哎，等一下！”杏林从荷包里拿出六个铜钱，“珲春到隔壁刘家面馆要上两碗蔬菜面来，记得多搁青菜！啊，对了，你吃了没有？”转身问伊律清，“没吃一块吃，不过我这里比不上你家府第那么讲究！”
　　“我吃过了！”
　　珲春拿过铜板去买面条，伊律清就拉着杏林来到后面正屋。

　　“哧溜，哧溜” 段杏林坐在桌子旁边，满嘴塞的都是面条。
　　“你慢点吃，别噎着！”伊律清心疼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杏林，顺手递过一杯茶“来，喝口水！”
　　“嗯！”把碗里的面条干的一干二净，杏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抹抹嘴。
　　“有什么事情，说吧！”
　　哎，二十多岁的大人怎么有些时候还像个孩子，宠溺的把杏林嘴角残留的面条渣儿用手抹去，不意外的看见杏林的脸色一红。
　　“你边喝水，我边说”
　　“嗯”
　　“今天上午，我的老师沈若阳来找我，他的儿子得了怪病，想请你去看看！”伊律清把事情告诉杏林。
　　“伊？他没来找过我么？”杏林端着杯子边喝边问。
　　“他派管家来找过你，不过被你给赶出去了！你可还记得？”
　　噗哧，杏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幸亏伊律清躲得快，不然这衣服非遭茶水荼毒不可。
　　“就是那个家伙呀，上来就插队，还把一个大嫂给推到地上，吓哭了两个小孩子，还扬言要砸了我的铺子，有钱了不起啊，我把他连人带钱给扔了出去，要不是我不想惹事，一定把他订成马蜂窝！”想起那个人的嘴脸就来气，“我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了，一个管家都那么跋扈，主人一定好不到哪里，我才不去！”
　　“杏林，你不太了解我的老师，其实他人很好，也从不仗势欺人，在朝为官时颇有声望，如今他的独子生了重病，他派管家来求你，那管家仗着主子的威名作恶，跟我老师可没有关系，他见你把管家赶走，就不好意思再上门了，就只好来找我，你说这忙我能不帮么？”伊律清也知道有点难为杏林，可是既然答应了老师就一定要做到。
　　“不去，我讨厌！”杏林摇头。
　　“杏林，我已经答应了老师，你就勉为其难跑一趟？”伊律清胜不骄败不气馁。
　　“这个，你答应了你去好了！”杏林还是不干。
　　“哎，杏林，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伊律清干脆走过去搂着杏林，用那软磨功夫。
　　“这个这个，我想想么！”看着情人的无赖样儿，杏林的心儿有点软。
　　“去吧，去吧！”伊律清再接再厉，干脆用下巴摩挲着杏林的头。
　　“真是败给你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就是了，你先放开我好吧！”杏林眼珠儿转转，真是拿他没办法。
　　“那你订个日子，我去告诉老师！”看见杏林答应了，伊律清很是高兴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马上去，刚好现在药铺里没病人，我也想看看那个公子哥儿到底得了什么怪病？”说完拉着伊律清就走出房间，冲着院子里喊，“珲春，你看家，我和伊大人出去一下！”

　　建康城，沈家大宅。
　　作为曾经的朝廷重臣，沈家宅院外观修葺得很是气派，可是进了内堂，段杏林发现大堂内并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家具简单古朴，墙上挂着一幅字，上写着“国之栋梁”，仔细看看落款，竟然是当今皇上亲笔所书，除此之外竟别无其他，这倒让杏林对这素未蒙面的伊律清的师傅有了好感！
　　沈家下人前去通报，伊律清就和段杏林在堂内等候。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老一少两人从内院走来。那老者自然是沈若阳，那年轻的便是沈若阳的独子——沈亭。
　　沈若阳一见到段杏林，就很不好意思的开口，“段大夫，当日是我家管家多有冒犯，我已经将他遣走，都是老朽管教不严，如今段大夫不计前嫌来为我儿看病，我真十分感谢！”
　　段杏林见那沈若阳并不向其他的权贵盛气凌人，心里早就没了疙瘩，上前施礼，“大人严重了，沈家家大业大，奴仆众多，保不齐有一个两个奴才依仗您的威望在外欺凌弱小，您就别自责了，此番我前来就是为您公子治病的，希望能治好他的病，让婚礼如期举行！”
　　“那就有劳段大夫了，这位便是我家小儿！”沈若阳老泪差点流了出来，把沈亭拉过来让段杏林诊治。
　　伊律清和段杏林都吓了一跳，我的老天爷，这还是人么？？看那沈亭，脸已肿得变形，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双眼睛也被极度浮肿的眼睑遮盖得不见了踪影，头大得如斗状，躯体肿胀，脸上又布满疹子。饶是段杏林经验丰富也被这沈亭的怪样劾了一惊，这到底是什么病。
　　让沈亭坐在椅子上，段杏林为他把脉，左手、右手都把完。杏林觉得非常奇怪，这沈亭的六脉平和，只是略有一点虚弱，并不象有病的样子。顿觉这病是有点蹊跷，便仔细沉吟起来。那旁沈若阳和伊律清都焦急地等着杏林说出把脉的结果。那沈亭公子见段杏林默不作声，料想这病也难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干脆破罐破摔，见到桌上有丫环送上的各色糕点，拿起来就吃。杏林于是问道，“难道公子午饭还未曾用过？”
　　沈亭边吃边回答，“吃过了，可是以前给我看病的那些医生不让我吃着不让我吃那，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反正这病也没治了，干脆吃饱些！”
　　沈若阳一听这话就急了，两眼一红，“亭儿，别乱说！”
　　伊律清也劝道，“沈亭兄何必如此，我想吉人自有天佑，你不会有事的！”
　　段杏林见沈亭食欲旺盛，越发觉得奇怪，沉思了良久，猛地闻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从沈亭的衣服上传来，于是走到沈亭跟前仔细观察，发现沈亭衣服上确实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这个味道好奇怪啊，难道是？对了，一定是！
　　段杏林笑了起来，“沈大人，敢问为了这门亲事，你是不是叫人重新布置了庭院，买了家具！”
　　“是呀，这结婚乃人生大事，不能马虎！”
　　“可否带杏林去沈亭兄的新房一看呢？”
　　“这，当然可以！”沈若阳不知道杏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唤来家仆带路，一行人来到沈亭的新房。果不其然，一进屋子，杏林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油漆味道，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沈大人，我已经找出公子的病因了”
　　沈若阳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起来，人也显得精神多了，“我儿生病到底是因为什么？”
　　“喏，就是这些新家具了，这些家具为了看起来油亮，都在木头表面涂了熟漆，另公子对这熟漆过敏，才会全身肿胀的不成样子，你们赶紧把这些新家具搬走，然后开窗通风，应该就没有事情了！”
　　“可是我儿现在这个样子，三天后可怎么结婚哪？”就沈亭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女人见了都要跑，新娘子见了肯定要晕倒。
　　“螃蟹！给我拿几斤螃蟹来！”段杏林冲沈若阳说到。
　　嗯？螃蟹？旁边人一听就傻了，这个大夫要酬劳也不至于只要点螃蟹吧，那玩意儿有不值几个钱！沈若阳倒是老练，“段大夫，这个酬劳您就不要操心了，几斤螃蟹做诊金恐怕太薄了！”
　　嗯？酬劳？我的天，他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段杏林翻了白眼。
　　“沈大人，若想在三天内治好另公子的病，就一定要用螃蟹，请你吩咐下去，弄上几斤螃蟹然后捣烂成糊涂在另公子的身上，我保证不出三天，另公子的病一定会好！”
　　原来如此！
　　三日后，沈家公子结婚，骑在马上高高兴兴的把新娘娶了回来。
　　伊律清和段杏林也被邀请参加了婚礼，看着穿着一身喜服的新郎，杏林拽拽伊律清的衣角，
　　“我说，上次他肿得跟头猪似的，我压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今天再看，比你好象还要帅点哦！”
　　“段杏林，不许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好看！”伊律清大吃飞醋。
　　“你生什么气？你明明知道我只会在意你一个，还乱吃醋！”段杏林对自己这个爱吃醋的情人真是又爱又“恨”！——“对了，说起来，你好象欠我个人人情哦！你该怎么还我？”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在告诉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答应！”
　　“没问题”
　　“哼，你别答应得太早！”
　　段杏林开始认真地思考到底应该提个什么事情？
　　或许，在哪个的时候，让自己在上面？？好像不错！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