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4、第四章

　　卷宗很快转到王建辉手里，他仔细看起来。

　　三年前，东北某地大学城陆续发生女大学生被杀案，经当地刑警调查确定为一起连环凶杀案。三名女大学生几天都没上课了，手机没人接，也没有回家，打开她们的宿舍之后才发现，三人被吊在各自的宿舍里，死前都经过残酷折磨。整个大学城陷入一片恐慌，学生纷纷要求回家。

　　后来查明其中一名死者叫小雅，是学校的大名人，父亲是当地的富商，据说家里资产上亿。她平时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生日时父亲买了辆跑车当礼物送给她，学校禁止学生开车上学，为了她还特意出台了一套方案。其他两名死者是小雅的朋友，家庭背景差不多，都是富二代，因家里有钱，宿舍都是单人宿舍。平时三人一起进进出出十分要好，小雅有看不惯的人就由其他两个女生代为教训，时间一长，学校的女生们都对她们三个敬而远之。

　　开始，警方只把注意力放在小雅家背景上，认为有人对其父怀恨在心，所以报复在小雅身上，但随着调查不断展开，嫌疑人都不具有作案时间和手段。警方又把调查方向转回到学校，通过与小雅同学和老师们谈话，警方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小雅同班有个外地女生，家境贫寒却勤奋好学，人也长得非常漂亮，小雅喜欢的一个男生一直想追求她，小雅气不过，于是那个外地女生经常受到她们的欺负。三人强迫外地女生拍了裸照，还把裸照放到了学校的论坛上，污蔑外地女生是（女支）女。此事一出全校哗然，学校立刻找外地女生问话方才查明事实真相，裸照虽被网管删除，但小雅一伙因为有财大气粗的父母罩着，校方仅仅给予一个无关痛痒的口头警告，赔外地女生几千块钱便算解决了。可外地女生的精神受到强烈刺激，没多久在宿舍里上吊自杀了。

　　外地女生的哥哥来学校收拾妹妹遗物时听同宿舍女生谈及此事，才知道妹妹自杀的原因。哥哥是退伍老兵，名叫高大军，发誓要为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妹妹讨回公道。他花了一个多月潜伏在学校周围，查明小雅一伙的作息时间，却只将其中一个抓到偏僻处拷打，逼她录下如何欺负妹妹直至自杀的视频，再将视频寄给下一个受害人，让受害人惶惶不可终日度过死前的每一天，就这样以告慰妹妹在天之灵。

　　案子是查明了，可高大军早就逃离东北去向不明。高大军在部队受过正规军事化训练，具备侦察与反侦察及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公安部将他列为A级通缉犯，但三年过去一直都没抓到人。

　　看完卷宗，王建辉心情有些沉重，虽不能赞同高大军报仇的方式，但又不免同情他，当兵的都有血性，自己妹妹如此惨死，就算是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

　　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是警察就必须要抓罪犯。

　　王建辉又找来报案人询问，报案人是东北人，来临水谈生意，去一家夜总会应酬时发现了高大军。

　　“那时城里到处贴的都是他的照片，所以印象特别深。”报案人说道。

　　“那你后来还见过他没有？”王建辉问道，他就怕打草惊蛇。

　　“见过，他还在那家做保安。”报案人回答。

　　“那就好，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工作上的支持，我让人送您出去。”王建辉客客气气把报案人送走，转头便计划对那家夜总会的布控。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王建辉晚上亲自去了一趟夜总会，在夜总会老板指引下看到了高大军，他装作与老板寒暄的样子，与高大军擦身而过，毕竟已经三年过去，并没有引起对方足够的警惕。

　　派去监视高大军住所的干警回来汇报，高大军很有反侦察意识，没有选择独门独院的房子，也不住有大门把守的住址小区，而是租住在老城区，那里鱼龙混杂，小街小巷四通八达，房主还养了一条大狼狗，见到生人就叫唤个不停，显然不适合实施行动。

　　王建辉担心拖得越久越不利，决定三天后实施抓捕行动，地点就在高大军工作的夜总会，他向局里和厅里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上级有关领导十分赞同他的意见，还调集武警来配合这次抓捕。

　　那天晚上，王建辉带着便衣进入了夜总会，在主要出入口都布置了警力，他让夜总会老板找高大军谈话为由，计划在高大军进入办公室后对其实施抓捕。

　　也许是那天陌生人过多，也或许是高大军嗅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就在王建辉冲上去要扑倒他的当刻，高大军转身拽住了夜总会老板，抽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一把架在老板的脖子上。

　　“出去，让开路，不然我割断他的脖子！”高大军瞪着双眼，大声叫道。

　　夜总会老板是个胆小的人，更何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刀子架在脖子上，吓得他腿都软了，急忙求饶，“别杀我，和我没关系，饶命啊！”

　　“别乱叫，再叫我就杀了你！”高大军不耐烦地冲着老板耳朵喊了一嗓子，顺便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看来今天到了彻底算总账的时候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警察同志，救我，救救我。”夜总会老板已经完全失控，声泪俱下地喊着。

　　“高大军，放下刀，你今天是跑不掉的。”王建辉对高大军喊道，内心还是希望他能主动归案。

　　“别跟我废话，让开！”高大军根本听不进去，手上的刀轻轻划了下去，夜总会老板的脖子上立刻流下鲜红的血液。

　　“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夜总会老板哭喊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王建辉皱皱眉头，僵持下去只能让高大军更加亢奋，他挥挥手示意手下让开一条道，并用暗语通知外面的人实施第二套方案。

　　高大军拖着夜总会老板一路来到停车场，找到夜总会老板的越野豪车，把老板推上车，然后他开着车一路朝城外飞驰。王建辉紧随其后，丝毫不敢懈怠的跟在后面。

　　王建辉让沿途的交警放高大军出城，等他到了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再实施拦截。

　　“车上有人质，重复一遍，车上有人质，注意人质的人身安全。”王建辉拿起步话机喊道。

　　高大军的车开到与高速的连接线上，动手的最佳时机和地点只能是这里了，王建辉布置警力在前方设卡，他则在后面追堵，一定要在高大军上高速前将其拦下，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高大军在车上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闪闪发光的警灯，后面警车的警笛声似乎也越来越近，他明白自己气数已尽，更没想过能活着逃出这关。

　　夜总会老板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哀求着，“你放了我吧，我也是逼不得已，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可都指望着我生活呢！”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烦死了！”高大军发狂似地叫嚷起来。

　　“你在我场子做的时候我没为难过你吧？到月发工资从不拖欠，兄弟，放了我吧！”夜总会老板继续求着高大军。

　　高大军沉默片刻，打开了车控，低沉地说了一句，“下去！”

　　“啊！”夜总会老板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高大军是答应放了自己，可车不停下来怎么下去呢？

　　“下去！”高大军又叫了一声，突如其来地从裤管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夜总会老板的脑袋，“我数一二三，再不下去我就一枪崩了你。”

　　“我的妈呀！”夜总会老板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王建辉在后面看见高大军的车上跳出一个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不动了，他让车上随从下去看情况，而他继续跟在高大军车后。

　　高大军眼见自己距离关卡越来越近，他摇下车窗，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出窗外，边叫喊着边朝前方开枪，“来吧！老子早就够本了！”

　　“他有枪！”守在关卡的武警立刻叫道，“开枪射击！”

　　几把狙击枪一起对准高大军的车，砰砰砰，后面的王建辉只听见一阵枪响，他停下车走下来，车灯照射下，他看见高大军的车歪歪斜斜失去控制，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车撞向路边一颗大树，终于停了下来……

　　王建辉待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看也知道高大军的结局如何，他不想看到一个老兵落得如此下场，掏出烟点燃一根，默默抽了起来。

　　清理现场的警察证明高大军已经当场死亡，可大家都没料到的是，高大军的子弹击中了一个设卡的警察，子弹穿过他的大腿飞了出去，如不立即手术恐怕有生命危险。

　　那晚，正好轮到单真值班，百无聊赖的她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远远就听见外面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这种动静在临水这座小城很少见，但单真没往外看一眼，仿佛世事都与她无关，仍旧低着头看她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