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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10.

      我给骆打电话:“今晚一块吃饭吧?”
      他说:“我要先打球。定了7点的场子。”
      我问:“又去啊?那你还想和我吃饭么?”
      他沉默半晌,终于说:“随便。”
      我说:“那,我去球场找你。”
      七点半,我站在球场的玻璃门外看骆湛一个人在里面发疯。我敲敲门,他回头看见我,我自己打开门进去,站好位置,结果左躲右闪还是被他的球打中了头。我知趣地又坐到墙角去,嘲笑他:“现如今你们知识分子算是抖起来了,敢天天到这儿花钱撒野了,可不是当年作导弹不如卖茶叶蛋的年头了。
      他忍无可九,笔直地朝我走过来,一手拿着拍子,另一手把我从地上直拎起来,我受了惊吓,停了嘴愣愣看他,他汗湿的脸离我只有几寸的距离,他挑衅地问:“怎么不说话了?”我索性说:“怕你找碴上来堵我的嘴,然后借势亲我,那我不就亏了嘛。”“噢,你不想么?”我想了想,心中只得一句“杨重”,只好照实说:“不怎么想。”“为什么?”“没什么新鲜的。”“曾经沧海哈?”
      我看着他,心里渐渐觉得疲倦,我拨开他的手:“我要走了。”
      骆脸上一松,他抓住我的手腕,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说:“我好好地来看你,你无缘无故陪上这些没意思的话。”骆深吸一口气,轻轻说:“别走,”停一停,他重新振作了声音,“来都来了,陪我打完这场罢。”
      我看着骆,霎那间我明白了一切都是错的。我,白白地认识了他一场。我本来在等拯救我的那个人,让我心甘情愿地离开杨重。我以为骆就是,谁知阴差阳错,骆自顾不暇,我白认识他一场,白白耽误了他。
      有一次杨重说,若爱情没有反复,若爱情不让我们怀疑自己的信仰,若爱情不是一场病,若爱情不能令人不能自已,爱还是爱么?我们还是我们么?
      我看着骆,他沉默的眼里写着恳求,我仿佛看见杨重面前的自己,以爱的名义沉沦,令人不忍卒读。有一次杨重说:“招盐,你沉溺的样子,让人不敢逼视,恨不能粉身碎骨了去,报达你这一片心。”
      杨重,现在我知道了,不爱的时候就是不爱,若面前的人不够条件让我放弃自己的生活,我也是如你一样地游走于别处,不肯放弃。
      可是骆又问我:“好么?打完这场球?”
      他的声音唤醒我,我对着他殷切的眼神,尝试说话:
      “骆,昨天你看见的那个人,他是,他是我一直在爱的人。对不起。我本来以为,可以跟你过太平日子了,我本来真的想,可是昨天他来了,我认识你的这些日子,一直都看不到他,我以为永远看不到了,可是昨天,他求我跟他走,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了,他来求我跟他走,我不知道怎么说不。我昨天并没答应他,因为,他也不过就是要我跟着他,没有承诺任何将来,可是,可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多一天在他身边就是一天。我……”
      我说不下去,眼泪流了一脸。骆轻轻将手掌伸过来,替我擦眼泪,他挣扎着故作轻松:“这是什么意思。嗯?昨天没有答应他,今儿看见我,倒下了决心答应他?”
      我哭着点头继而又摇头,心里只觉得惨然,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为什么不能爱骆呢,他能给我好日子,给我整个的心。惜我不肯善待自己,我跟了他也永远不得安生,总有半颗心要留给杨重。
      骆说:“招盐,你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不公平。你没有给我和你自己时间。你拿你们的多少年来比我们的几十天,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再给咱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伸出手去捧住骆的手掌,那上面被球拍硌出了印子,印子里有我的眼泪,我将脸埋在他的手里,好好地哭了起来。
      没有办法跟骆讲,我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了。我已经给了自己和杨重七年,我已经失去了重新恋爱的能力。
      我认识杨重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是我的了。可是我给了他所有的时间,我的心和自由。我认识杨重的那一年,初夏,背着所有的人,我们恋爱,背着所有的人,我们在影院看过唯一的一场电影,阿甘正传。
      阿甘说,生活就象一盒巧克力,你永远无法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
      当年的杨重对我说:“小东西,你将遇到的男人们也象一盒巧克力,有的是甜的,有的是苦的,有的有夹心。”可惜我走完了青春,却没再遇到他之外的值得的人。我的生活不是巧克力,但对杨重的感情是,如巧克力一样的苦乐参半。为此我看过快一百遍的阿甘正传。每一年的初夏,仿佛履行一个仪式,我要看一遍这个电影,回忆在黑暗的影院中,我曾在杨重的身旁,在阿甘问珍妮他们的孩子是否聪明那一幕落泪。我永远在那一幕落泪,我总是跟杨重说,这是我们的电影,他总是叹气。这些“总是”构成了我们的生活。而“我们的生活”在昨天之前并未真正开始,他是我借来的,七年了,我不知把青春放在了什么地方,然后不知是从何处借来了他。从现在起,他将有可能是我的。
      我放下骆的手掌。发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骆也静静地哭了。我们迟疑片刻,然后拥抱了彼此,象两个在海难中失去了亲人的同船客,将对方当成海上的浮木,却不知道还要这样漂流多久。
      不说话的时候,我才注意到球场里正播放着流行曲。工作人员过来敲敲玻璃门,犹豫而礼貌地将我们唤回现实:“时间到了。”我松开骆的臂膀,点点头,跟骆说:“我走了。”
      他没有再挽留。我们的时间到了。我们一起渡过快乐平安的时光,然而象所有的快乐平安一样,短暂只如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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