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传》司徒妖妖

3、Chapter 03

　　三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青徐徐的走在苏杭边的青石小道上。
　　一直以来不知为什么总是对青色有着近乎执着的喜好，今日看了那个男子却免不了对这青色更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感情。那个男子啊，是叫法海吧？

　　雨后的石板上长了青苔，混着泥水，湿了小青绣花的棉鞋。
　　小青皱眉，如今下了凡世，既不准自己偷又不准自己抢的，难得赚到银子呢。倒不是真拿不出银子，500的修行，虽是个伪蜕皮的小妖精，手指一点，这么些简单的小东西还是呼之则来的。可是，到底是见得少了吧？自己幻的东西总觉得不怎么好看呢，比如身上的这套青衫子。若是拿那些幻出的银子买东西，小青又拿不出手了。
　　都是些小买小卖的人家，一锭银子便能叫人家破人亡啊。
　　小青笑，记得那个男子叫自己丫头呢？
　　丫头，丫头……，那是怎样的呢称啊，只那一声轻唤，竟让自己恍然时空轮换，千年万年也成过眼云烟。

　　湿了的鞋仿佛粘着的水草，不舒服的裹在脚上。小青提脚一甩，两只鞋扑扑的飞了出去。小青咯咯的笑，也不理周围那些诧异的眼光，径直拾了鞋走得昂首挺胸。

　　前些年跟着姐姐随了观音娘娘住在紫竹林，倒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来是那时道行浅了吧？这些日子身上越来越不舒服，恐怕是蛇妖的500年之期快到了，得赶紧找个蜕皮的地方，吓了人可不好。小青吐吐舌头，要叫遇上个什么道行高的把自己收了去那就更不好了。

　　蛇妖与普通的妖怪不同。500年蜕一次皮，没蜕皮之前便是那些小妖小怪也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的，可是，皮一蜕，便是天差地别，修行飞增。

　　咦？是走到了繁华地段了么？
　　小青抬头看着那座拔地的三层阁楼，红漆，紫罗纱，走着有咚咚的脚步声。真是个好地方嗯。小青皱眉，可是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阁楼前，三三两两的女子，皆是浓妆艳抹，嘴里招呼着，依了男子便上楼去。眼角含媚，嘴角噙笑，波光盈盈。二楼正中，红漆的木牌上书着：暗香楼。
　　暗香楼？暗香楼？小青喃喃念着，已经朝门口走了去。

　　“这位姑娘慢着点，咱们暗香楼可不留女客。”一声娇呵拦住了小青的脚步。
　　“为什么不留女客啊？”小青环顾着四周，还真没见着女子进去。想来也是好奇，竟没有感觉到面前的红衫女子不善的语气。也还好没感觉到，不然依了小青的性子也不道惹出什么事来。

　　500年的修炼，或者能让人改变许多的吧，只是这性子哪是能轻易改得了的？顶多算是修修边而已。

　　小青不屑的指着面前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红衫女子说：“你不是女的吗？”怪了，还没有我小青去不得的地方呢？何况你都去得凭什么我就去不得了？小青轻哼。
　　“我？”红衫女子笑弯了腰，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忍不住的颤抖：“哎哟，我的姑娘，是来找自己男人的吧？看你这副眉清目秀的样子也怪可怜的，难得年纪轻轻就留不住男人的心了，要不要我月娘教你几招床上工夫啊？”自称月娘的红衫女子一脸的调侃，也不管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经围了过来。
　　一个佝偻的男子走过来就要撵小青，小青眉心一暗，指尖正要动，却被月娘手一挥止住了那个男子的动作。
　　算了，姐姐说过不能惹事的。小青气鼓鼓的在心里念了几遍“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不要惹事！……”，转身就要走。冷不妨一只暗色的衣袖已经伸到了眼前。

　　大概是那几声“不要惹事”起了作用吧，小青微微一愣，退了两步，虽是面无表情，竟没有出手。
　　“哟，哪来的妞，长得真他妈的水灵，我看宫里的妃子也不过如此吧！”暗黑色绸衣的男子一脸的垂涎的望着小青。也不管她一身的水渍和提在手上的两只鞋，伸手便要来拉小青。
　　小青正要发怒，眼前红衫一闪，月娘已经挡在了小青面前，身子一软轻轻的扑在了暗色衣服的男子怀中，娇嗔一声，抡着粉拳就是一阵轻捶：“哎哟，八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久不来找月娘，一来便在月娘面前调戏别的女子，月娘……月娘真没有她漂亮么？”几句话下来，已是眼泪涟涟。
　　“哎哟，我的月娘宝贝，你这一哭倒叫本爷心都酸了。快别哭了，再哭我可就把这串南海珠子送给别的娘子了哦。”肥硕的手从袖中掏出一串晶莹通透的珠子在月娘眼前晃了晃。
　　月娘娇笑一声从八爷怀中探出手来取了珠子揣进怀里，嘴里却骂着：“你这忘恩负义的坯子！”刚要直起身子，又被八爷一个旋手拉进怀里，逮着便啃了两口：“刚受了爷的东西难不成都不让爷亲热一下就想走？”说着，手也探进了月娘本就没什么遮掩的胸口。

　　“哎呀，爷这是急什么呀，难不成爷想月娘在这大门口的让人瞧尽了？”月娘跺着脚，一边儿像旁的奴才使了颜色，扶了八爷向里走去。
　　小青冷哼一声，大抵也明白了这暗香楼是做些什么勾当的，抬脚便往外走。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八爷刚走过小青的身边，笑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主，怎么这么快就想走啊？我管你是不是这暗香楼的人，被爷瞧上了是你的福气。今儿你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陪爷是陪定了！”转头向里面喝道：“妈妈，把这妞给我带进去好好教教，爷慢着来用。”
　　月娘脸色一暗，刚要说什么，却被八爷眼色一暗拦下：“月娘宝贝别急，少不了你的。”月娘只得陪笑，心想：“丫头，可不是我月娘不帮你，只是这八爷咱可得罪不起，看你的造化了。”

　　气喘吁吁跑出来的妈妈脸上的香粉噗嗦嗦的掉，拍拍自己一身的绸缎，叉腰喝道：“来人啊，把这青衣丫头给我带下去。”
　　小青脸色一沉，冷笑：“就凭你们？”提袖间手却被人按住了。小青心中一惊，回头却对上一张笑意连连的脸。
　　小青“啊”的一声，脸腾的红了，忙将手抽出来。

　　“八爷，怎么欺负到我家的丫头身上来了？”法海依旧是一身青衫，头束玉冠，笑得一脸无赖。
　　正往里走的暗黑身影听到这一声不大的呵斥，肥胖的身影顿了顿，立马转过身来，谄笑道：“哟，这不是法海大师么？怎么，大师说这丫头是你的？那……那……她不是……”“纵横捭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们不是她的对手罢了，而且，这丫头的脾气，就是我也是镇不住的。所以啊八爷，咱对你还是蛮好的，怕你吃亏了不是？这才好言相告。”法海侧头望着小青一脸的不自然，轻咳一声，又把小青的手拉回自己手中。

　　小青别过头去，脸上红成一片，心头却对自己说：“拉就拉吧，又不少块肉，又不是凡尘女子，拉拉手就要嫁人。而且……”小青拿眼瞄了下法海，看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仿佛知道自己在看他一般，赶紧又将头扭到一边，惹得法海由默不做声的笑改成呵呵大笑。
　　小青脸色一暗：“瞧，不让他拉也不成不是？我又打不过他。”

　　想想间，那所谓的八爷已经拖着猪一样的身子挨了上来，附在法海的耳边道：“既是大师的人，大师带走就是，本王打扰大师了。”一脸□□望了小青一眼，嘴里仍是喃喃的念：“果真美人啊，美人啊……”啪！一只鞋子打在八爷脸盆一样的大脸上，湿答答的印了个鞋印。
　　小青一手提鞋叉腰，嘴角上扬，满脸骄傲：“我美不美不用你这种长得这么丑的人来说！”衣角一晃，人已在两丈开外。
　　法海捡起从八爷脸上掉下来的那只鞋提步追了上去，留下一声“丫头——，鞋都不要了么？”

　　边上的人这才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爷没事吧？”
　　“那个青衣的是谁啊？怎么这么大胆？”
　　“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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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八爷才恨恨的说了一句：“他叫法海，是个和尚。”
　　“和尚么？”月娘凑过来，倚在八爷身上，拿手里的绢帕沾着八爷脸上的泥水印子：“看他的打扮……还有行事倒不像个和尚啊。”
　　八爷一拂袖，搂了月娘进楼：“就算他超脱生死，就算他法力无边，也不过是个平民，我看他怎么跟我斗。我八王爷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法海……你等着吧。那个妖一样的女子……

　　小青一阵快步，转眼已出了城，回头一看，法海仍旧不紧不慢的跟着，心中一恼，也不管有没有人，纵身就飞了起来。
　　也不知到底飞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东西嗖嗖的后退。直到胸口渐闷，小青才慢下身形，身子一扭，反身回头，不见了那一身青色袍子，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喜是恼，气呼呼的跃上一棵不知道什么名的树歇了下来。

　　“死法海！臭和尚！”小青低低的骂了一声，却听到一声奸笑。
　　“我可是什么地方惹到你这丫头了？干嘛背地里骂人？”
　　小青诧异的寻了声音看去，却见法海半跪着身子不急不缓的将一只鞋子套到她脚上。规规矩矩的套好了，这才一抬头，正撞上小青低下来的头。直愣愣的视线交汇，两人都是一怔，赶忙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你……”小青急急的甩着自己的脚，可法海已经将鞋穿好了，任小青怎么动，那鞋子也不像刚才一样一甩就掉。
　　法海从小青脚边退开，一跃，已经挨了小青坐下。
　　小青“你”了一阵，硬是想不出“你”怎么了，竟然硬声声的冒了句字正腔圆的“你个色狼！”
　　法海一开始还含笑的看着小青一脸的窘迫样，突然听到句“色狼”，笑得从树上摔了下去。

　　小青一惊，嗖的跳下来拉他，翻来翻去的看了几遍，瞧着没事，才放下心来，哪知，一抬头又对上法海若有所思的眼，不禁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一阵慌乱。
　　法海笑，托着下巴望着她：“丫头，我可是和尚呢，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色狼了？”
　　小青怒道：“你怎么不是色狼了？干嘛没事摸人家脚？”等等，和尚？
　　“喂，”小青拿脚尖儿踢踢法海：“你哪点看起来像和尚了？”
　　法海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青衫，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潮湿得紧，衫子让他拍了一歇也不见扑起什么尘土，倒是下摆处全是泥印。
　　小青瘪瘪嘴，装做没看见。

　　“丫头，我哪里不像和尚了？”法海故意转到小青面前，将一身脏袍子露在小青眼前。
　　“没剃头，恩……，没穿丑不拉叽的和尚袍，还有……还有……”小青脸一红：“说话行事都不像个和尚。”
　　“哦？那我得怎么做事？”法海低着脸靠过来，温热的气息扑了小青一脸。
　　小青急急的退了一步，心头一慌，冒了句：“你该收了我！”

　　法海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走，寂寞的背影让小青心里突然觉得少了什么，连忙补了句，“我知道你心好……其实……其实你还是像个和尚的。”
　　法海回头望着她笑，青丝飞扬，仿若法海的张狂。
　　“丫头，我也觉得我该收了你，……，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收不了你啊。”
　　收不了么？小青喃喃。那一刻，她在法海眼里看到什么东西。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那个男子啊，玉冠，青衣，风华绝代，衣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