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樟樱

36、背叛者们

　　如果说天域魔国的宫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对待不熟悉宫殿的外来入侵者有极强的防御能力。
　　所谓的“防御能力”，其实是因为宫殿的房间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么多的房间，非但没有在门前标上编号或者铭牌，在走廊里面放上标示牌，而且无论是会客室会议厅还是卧室，单看门前的装潢，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由此可见当年规划建造这座宫殿的先代国王，其性格的恶劣程度。而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现状的历代国王，也是一定性质的恶劣。
　　若是某位客人夜游，恐怕清醒后连自己住的房间都找不到。于是在第二代国王的年代，住在这里的客人便达成一种共识，就是绝对不会在这座宫殿里面乱闯。因为这样的布局，对待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比迷宫更可怕。
　　也正因为这样，宫殿中的侍从是没有特定的情况不会更换的，而这些侍从，他们在宫殿中的自由行动领域，也仅仅是宫殿的二十分之一。其他领域的地形和房间安排，他们也并不知道。在这里，只有总管，也就是女王的首席侍从，才是熟知整个宫殿的人。至于女王，虽然小时候学习过有关宫殿布局的各方面知识，自然是早就忘光了。
　　所以在希林拉姆找到他与德亚一开始所见的待客厅的时候，至少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踏入待客厅的一刹那，希林拉姆甚至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在地板上的冲动。虽然夜里的待客厅仅靠魔法水晶的照射是不如白日明亮的，可他还是一眼就发现那个东西消失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三个多小时是白白浪费掉了。不但是浪费了，就连他还能不能回到卧室都成问题。

　　突然，希林拉姆察觉到一股不该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流。空无一人的房间，平白多出一股鲜活的生物的气息，这让他莫名的警惕。
　　随着气息的接近，他渐渐看清那个原本隐藏在阴影中的人。那个人以一种极为温柔的语调对他说，“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此刻，举着手中的坠子，德亚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闪亮。他晃动着手中的吊坠，示意让希林拉姆来看。
　　那是一个正方形的黑色吊坠，与汉斯手中的圆形吊坠和碧丝挂在脖子上面的梭形吊坠一样，上面都刻有畸形的六芒星花纹，龙族祭祀工具的专有花纹。
　　“想不到你竟然发现了。”希林拉姆看着吊坠，喃喃自语。
　　这个正方形的吊坠，正是镶嵌在待客厅天花板上面的黑色石板，是通过“海市蜃楼”的光学物理方法而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板。实际上，只是两个眼球大小的黑色吊坠。
　　在这个魔法世界里，若是以魔法的形式隐藏物品，反而因为空气的异常流动而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在高段的魔法者面前，反而是物理隐藏更加安全。有翼种族的魔力天生高强，所以在这个领域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更习惯于物理隐藏。
　　德亚看着希林拉姆，瞳孔逐渐缩小。那是有强大的精神波动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身体器官反应。他说，“不是我有意发现的，是你在看到那块石板的眼神太特别了。”

　　“我不说不行吗？”希林拉姆的语气有些无力。
　　最后，他调整心情，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德亚，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不错，这个吊坠，正是我龙族的祭祀凭证，一共有二十二个。”

　　希林拉姆的全名，为希林拉姆•利维坦•西德亚斯，纵然只有一半的红龙血统，可是他依然拥有龙族的姓氏。
　　在龙族的历史上，龙族的血脉一共有两个分支，分别是提亚玛特和利维坦，而希林拉姆的外祖母所领导的西德亚斯家族，正是隶属于利维坦的庞大分支。他们是龙之世界的贵族，是最伟大的红龙的后裔。

　　此刻，希林拉姆正在以一种平缓的语气道出他所知道的一切。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考虑该从何说起。终于，在片刻的停顿后，他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世人皆知，龙族的魔力十分强大，甚是达到深不可测的程度。如此，若是一群龙聚集在一起，力量又会多大？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吧。
　　为了制约这种力量，很早以前，龙族的祖先便设定了一个封印：每一千年，龙族便会挑选二十二样拥有强大魔力的物品用来献祭，把这些物品以特定的形式排列，将会组成一个强大的结界……由此封印龙族的力量……
　　“这是《德尔拉库大陆史》中的一段关于“龙族历史”的记载，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此刻，希林拉姆的眼神逐渐变的有些嘲讽。
　　德亚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定是跟希林拉姆有所关联的了。
　　希林拉姆任由德亚握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其实那二十二个封印根本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二十二个精神力极强的生物，或者说，是二十二个灵魂……”
　　“虽然经过了几万年，龙族早已经进化了，他们能够依靠自己的精神力控制力量，可是他们依然不肯放弃这种献祭的传统。是想要在无聊的生活中寻找乐趣吗？还是想要看到别人不幸？”
　　“呵呵，明明被其他种族当成神一样，却是最愚昧可笑的民族啊！”希林拉姆逐渐开始激动，连身子都不住的颤抖。
　　“每一千年，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便要有二十二个……不对，是二十三个生物要牺牲在龙族的祭祀上面。每一次产生新的祭品，龙族也会在同一时间产生一名守护者。这名守护者将会在祭祀开始的那一刻便陪在这些灵魂身边，直至一千年……”
　　所谓的龙族守护者，其实并不是单纯的龙族，而要是龙族与人族结合的混血儿。这种人，虽然拥有人族的外型，体内却留着龙族之血。龙族的血液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普通的人类□□所能够承受的，所以能够存活下来的办龙半人族，一千年也仅有一个。
　　尽管他们的存活是一种奇迹，却是注定要陪在祭品身边，寸步不离的一千年。换句话说，比起限制了自由的献祭者来说，这个即使能够自由活动，却要守在同一个地方看着自己渐渐衰老的人物，更加可悲……
　　“可是有一名守护者却是例外的，因为……”希林拉姆突然的一个转折让德亚打了一个冷颤，握住对方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捂住耳朵拒绝听那些故事。
　　希林拉姆的眼神因为德亚的举动而黯淡了一些，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停顿，他继续说道，“因为他的献祭品丢了……”
　　那一天，贪婪的人类妄想控制龙族，称霸世界。
　　那一天，龙族发怒了，释放了过多的力量而失手打破了封印。
　　等到龙族长老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五个灵魂。赤裸裸的灵魂，轻而易举的便潜入了初生婴儿的心神，虽然失去了身为灵魂体而拥有的记忆，却保留了体内的惊人法力……几乎在同一时间，各个种族分别出现了一些天赋异秉的孩子。
　　这些孩子生来便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族中从没有人达到过的强大力量。他们不像是正常的族人，他们更像是“龙神的礼物”，是拥有巨大魔力的红龙，给予其他种族的，至高无上的礼物。

　　莉莉安所预言的五张纸牌，正是这个关于龙族历史的传说。
　　命运之轮、塔、隐者、吊人、月亮……五张塔罗纸牌，便是那个大阿斯克纳封印中所丢失的五个献祭品。

　　突然，德亚有种了然于心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感觉，他淡淡的说：“希林拉姆，我早就觉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各个世界的事情，你知道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你甚至比莉莉安还要博学，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装作不知道……
　　“……”希林拉姆反过来握住德亚的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格雷姆森林之外的初次相遇，原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德亚有些嘲讽的微笑，他知道，希林拉姆默认了。那个人处心积虑的来到这个世界，莫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德亚理解他，可就是不想轻易原谅。为什么？是因为他骗了所有人？还是因为……
　　有些事情，他既然发现了，便是无法释怀。曾经的希林拉姆，做过好多让他感动的事情，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对他说，原来那些事情都是做戏的，都是为了掩藏好自己。
　　希林拉姆，你怎么做戏做的如此真？

　　“五个献祭者，你都找到了，是不是？”德亚的语气甚至是诓定的。
　　希林拉姆依然沉默，他看着德亚，眼中的不舍突然变得那么刺眼。不知过了多久，他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梅尔是命运之轮，碧丝是塔，莉莉安是隐者，那个倒掉男是吊人，红衣女子是月亮。只要杀了这五个人，他们的灵魂自然会回到龙族的祭神塔中……”
　　又过了良久，德亚突然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怪不得梅尔可以穿越时空，怪不得德亚能够分离灵魂，怪不得莉莉安是天生的“预见”，怪不得碧丝拥有极为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能够千里传讯……原来这不是他们刻意修炼的技巧啊，原来这本就是他们身为献祭者所特有的能量啊。
　　世人以为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龙牙之力。他们只是不知道，那些成功使用了龙牙的人，他们的体内，本身就拥有属于龙族的强大法力啊。而所谓的龙牙，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媒介吧。
　　“这么说，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五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已经死了不是么。德亚的语气充满嘲讽，不知道是在讽刺希林拉姆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痛下杀手还是在讽刺自己此时的莫名伤心，总之，在他看到希林拉姆的瞳孔在痛苦的收缩的时候，心中产生一个莫名的快感。
　　“不，”希林拉姆否定，“我还差一步就成功了。”
　　还差一步？听到这句话，德亚猛地抬头。不需要再问，他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三个，多半也是被他杀掉了。他应该可以功成身退了不是么？
　　希林拉姆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德亚，你是我唯一的变量。”我不知道，自己竟然不忍杀你。我明明已经足够冷血，明明连养我多年的师父都杀掉了。
　　我明明只差你体内的半个魂魄就功德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