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樟樱

33、天域牢笼

　　此时，被困在天域魔国中的德亚与希林拉姆正是遇到了去年实战演习的优胜者，蓝。
　　“蓝，你是神族？”希林拉姆开门见山。虽然相识不久，他对蓝却是有着莫名的好感。
　　此刻，他们面前的少年不发一言，只是温柔的微笑。他虽然与蓝有着相同的面孔，有着相同的戏谑表情，发色却是不同的，不同于任何大陆常见种族的蓝色，美丽的高贵的，并且象征着神秘的蓝色。
　　这种颜色，是天空的颜色，是有翼神族特有的发色。
　　“希林，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太冲动了。”少年耸耸肩，表示默认。有翼神族，从来不会在外族面前轻易暴露身份。
　　“可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冲动的人。”希林拉姆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回应他的话，没有任何夸张或者恭维的意味，仿佛两人已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蓝这个人，虽然总是一副戏谑的态度，却没有哪个人比他更加精明，希林拉姆看不到破绽，却感觉的到。
　　物极必反正是如此：在这种危机时期，越是合情合理的人或事物，就越是古怪。
　　尽管蓝的耍宝和智慧都是十分合情合理，可他依然掩盖不了那些不和谐的地方。
　　“是么？过奖了。”蓝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苦涩的味道。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德亚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翼神族会主动对其他种族暴露身份，鬼才相信。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蓝也是爽快。“一个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人物。”说着这些的时候，蓝收起了平日的戏谑姿态，眼中也闪现出温柔的光芒。
　　“什么人？”希林拉姆对蓝的表情感到陌生。他一直以为，蓝与汉斯是一起的才对。看来有些事情还不能只看表面……
　　“一个女人。”他说。
　　“额……”德亚无语。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跟女人扯上关系的，绝对没有好事。
　　这种说法直到亲眼见到那个蓝口口声声所谓“女人”的时候，德亚都是深信不疑……

　　此刻，两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毫不犹豫的拦下了一个小个子女孩。
　　女孩看过去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红彤彤的衣服，十分可爱。可是德亚却不敢确定她真的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在这个大陆上，样貌与年纪不成正比，更何况是长了一头蓝发的神族。
　　这里正是所谓的天域魔国，德亚终于知道，这个空间为什么被称为“国”。这里虽然不像传闻中那样与神族的天域相连，却也确确实实是个包含了各个种族的小型国家。而这里的神族，也并没有像传言中的那样，神秘莫测，难于接近。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斯佳丽吗？”德亚看着小女孩，语气之中满是不确定。
　　女孩子默认一般的抬头看着高了她接近一倍的两个男人，不悦的撇了撇嘴。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挡住了阳光，自然不爽到了极点。“干嘛？”奶气的声音中，带着不屑与高傲，听起来却是意外的协调。那是一种另类的成熟气质。
　　“额……”德亚语塞。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正是这个国度现今的统治者，斯佳丽女王陛下。震惊之余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相对于他，希林拉姆则显得比较成熟，他对女孩行了一个绅士一般的礼节，恭敬而不失温柔的说道，“您好，我们是蓝的朋友……”
　　蓝与斯佳丽，是这个世界历届以来最伟大的统治者修拉唯一的子女。而蓝，更是作为修拉的继承人而从小接受了精英教育。只是有一天，蓝突然消失，斯佳丽摇身一变成为这个国度历年以来唯一一位“女王陛下”。虽然身为女性，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毫不逊色于历届统治者。
　　其中的内幕，政权的交替，不得而知。
　　“蓝回来了。”希林拉姆说。
　　“那又怎样？”斯佳丽的眼中有一丝特殊的波动。自从掌管这个国家，她再也没有做过缺乏理智的事情。可是今天，却因为听到那个名字而有了短暂的失态。
　　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嘲弄的看着德亚，仿佛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蓝”。即使回来了，那又怎样？她说。
　　希林拉姆，公认的少女杀手，老少通吃。可是他的绝招，却也不见得屡试不爽。因为女孩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她说，“宁可相信世间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那个人若是回来了，为什么不曾出现……
　　二人无语。
　　过了一会，希林拉姆突然说：“他想要见你。”你的哥哥，他想要见你。
　　德亚惊讶的看着希林拉姆，他知道，蓝并没有这么说，蓝只说，请对那个女孩子说，我回来过了。
　　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不履行的诺言，却又不想要面对这个人罢……
　　“见我？”女孩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真是笑话！他是想要见那个人吧！”何必这么虚伪的说要见我？何必装出这副很爱护这个妹妹的嘴脸？

　　斯佳丽笑的有些疯狂，“我这么恨他，他怎么会想要见我？”
　　他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他！他一直知道的！
　　这个，是他欠我的，也是我们都必须拥有的觉悟！
　　这一刻，德亚内心复杂……他站在喧闹的街道上，看着斯佳丽抑郁的转身，故作坚强的渐去渐远，却不知如何伸手拉住……

　　原本，德亚对这个豪爽的女孩子有说不出的好感。对于德亚来说，是不是朋友，其实仅要一眼便可揭晓。比如贝特，比如蓝，比如当年的希林拉姆……说到“当年”，并不是说现在他与希林拉姆之间产生了什么隔阂，而是因为他们之间逐渐暧昧的关系。
　　这种决不能失去对方的感觉，不是朋友关系，不是亲人关系，也不是情人关系……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就在德亚陷入痛苦的迷惑之时，一只手力道适中的拍上他的脑袋。“笨蛋，发什么愣，我们走了。”希林拉姆悦耳的美声从身边传来。
　　“去哪里？”等到德亚反应过来的时候，希林拉姆已经站在前面对他不耐烦的招手。德亚的心里有一丝暖流经过。这个人，与刚刚的斯佳丽站在同一个位置，却是不会丢下他的。这个人，一直知道，德亚是个性情中人。
　　希林拉姆白了白眼睛，说了一句讳莫如深的话，“反正不会坐以待毙……”

　　每个人每个权势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修拉为什么没有让长子继位？这正是天域魔国中关系着内部政治的不解之谜。
　　有人说，这是傀儡政策的产物。贵族需要一个傀儡一般的统治者，便排挤了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长子。有人说，蓝只是修拉的养子，而他则更加疼爱自己的小女儿，这个唯一的亲生骨肉。王位原本就是传给她的，长子的存在只是一个障眼法……所有的人都把蓝看成是一个不幸的被利用的孩子。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真正的内幕……

　　天域魔国一直以来都存在一个诅咒，一个王室内部不能外传的诅咒：只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便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爱情。
　　修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爱上亲生的儿子。即使是当年生下蓝的女人，他也从未对她动情。毕竟是政治婚姻的产物，何关爱情？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真心爱上了……打破了诅咒的爱上了一个同性，还是自己的孩子。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他选择了爱情。他不要爱人承受诅咒，他怕这个，他不确定蓝若是做了国王会不会变得像他从前那样，丧失爱情。
　　这个选择，足以让斯佳丽怨恨一生。
　　在宣布斯佳丽成为下一届统治者的时刻，修拉成全了自己，却是在把儿子从宿命中拯救出来的同时，亲手毁掉了女儿的幸福。

　　当德亚与希林拉姆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时候，无话可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有不同的想法，当然也有不同的选择。无关对错，只有得失……
　　此外他们也无法在此刻对斯佳丽表示任何同情，因为这些事情都不是那个女孩子告诉他们的，而是那个在地牢之中的老人告诉他们的。那个老人，虽然衣衫褴褛，目光却是有如王者一般的精烁。
　　有翼神族，过了一定的年岁，便极易衰老。修拉不过比蓝年长二十岁，在有翼神族的无限岁月里，二十年实在不够长久。可是修拉却与蓝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世纪的人物。一个非常衰老，令一个年轻的美丽诱惑，异常动人心弦。
　　德亚深深的叹息……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若是可以弥补，那个女孩子也不会如此疯狂；若不是她的疯狂，希林拉姆与德亚也不会好奇的潜进城堡；若不是潜进城堡，两人也不会发现被囚在地牢中的前代王者。
　　如此奇特的契机，德亚遇到了，却是无能为力。
　　“哈哈……”此时，修拉笑得有些疯狂。他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不断的讲述那些被称之为回忆的故事，“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父亲吧？”
　　“我这么自私，斯佳丽恨不得杀了我啊！可是她不会杀掉我。她说了，她要让蓝亲眼看着我衰老而死的样子。”因为，没有什么比亲身感受到我们的差距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
　　“我觉得她没有恨你……”德亚脱口而出，声音几不可闻。
　　被称作修拉的老人登时愣住，随即，他笑的更加疯狂，“我毁掉了她全部的梦想，她怎能不恨我？”
　　“你并没有毁了她的梦想……”德亚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几乎哭出来的老人，在心里自语。每个人都有梦想。麻木工作的人有梦想，他想活下去；怕死的人拥有梦想，他想要完成一些没有完成的故事；自杀的人拥有梦想，他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人需要依靠梦想而活，依靠梦想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