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着》邓迟

4、意外的相亲

　　晓岚面对周末这个相亲，着实有些许紧张。紧张源自何处？也说不清楚。只是想极力做好自己，别让邓氏夫妇下不来台面。试了几套裙子，觉得有些不自然。已经有好久没有穿过淑女风格的连衣裙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一袭白色裹身，想起了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地上斑斑点点的阳光，是从树叶缝中穿透到地上的。自己坐在自行车的后背上，手扶着男孩的腰，随着他快乐的飞翔在校道上。那是快乐的青春。
　　晓岚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又神游了。手掺进头发中，她掺了掺头发，洗了把脸出门了。
　　约的见面地点是一家意大利餐厅，里面的萨克斯慵懒地响着，服务员偶尔穿梭在大厅。有几对男女在低声交谈着，时而传出笑声。一进餐厅，晓岚便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情侣沦陷的地方，似乎萨克斯此刻成了靡靡之音的代名词。到了餐厅的时候，居然碰到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了：一个客户。
　　薛译见到晓岚那一刻也有点错愕，怎么这么巧，他可没有预知的功能。而且，自己在等相亲对象，这事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可以大肆鼓吹的好事。但见到了，还是有必要寒暄的。
　　晓岚过去和他打声招呼，说是约了朋友过来的。
　　薛译也说在等朋友。
　　随后便是一阵冷场和尴尬，晓岚觉得也没什么话说了，便按照邓璒提供的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身旁的电话响了。晓岚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薛译，薛译也很慌张地抬起头看了看晓岚。双方都顿时明白了相亲对象是谁。
　　薛译大笑起来，对晓岚说“我们就是相亲对象。”
　　晓岚也无奈地笑笑“这个世界太小了。”
　　这个地球还是一样圆周，一样的半径，并没有出现萎缩。人们感觉世界小了无非是兜兜转转总能见到之前见过的人。在一个城市里面，多少次两个不认识的人可能经过同一条街道，路过同一个咖啡馆，还有多少次擦肩而过，都没有留意过，没有打过招呼，因为根本就不认识，往往陌生人的印象不会在脑海里停留几秒。两个人一旦认识，就会发现总是遇见，此刻才感觉这个城市其实是很小的。
　　过了一会，晓岚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杜谦吗？邓璒给我说的是一位薛姓的先生。”
　　薛译很为难地掏出名片，“在下薛译，上次是帮朋友的忙去听你的介绍。”
　　晓岚点头微笑，“我是如假包换的董晓岚。”
　　接下来的气氛就融洽了许多，两人从小时候看的《小龙人》、《圣斗士》等开始聊，再到中学时的英语课本，聊到李雷和韩梅梅。彼此成长的经历相差不大，小时候看过的东西也都类似。一顿饭下来，熟络了不少。似乎晓岚也没有怎么在意薛译之前冒名顶替的事情，薛译也终于觉得邓璒和李礼干了件靠谱的事情。
　　聊得来并非就能够立刻成为情侣，他们也还没有想要立刻成为男女朋友，都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试着慢慢相处看看。顺其自然往往是最好的相处方式，若是相处投机，日后的发生爱情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很多人都是习惯了自己目前的这种状态，无论是单身还是恋爱，总会想办法把自己或周遭调整成一个感觉舒服的状态。正所谓单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应付那些千方百计结束自己单身的人。
　　薛译和晓岚就是这样，他们也都很习惯自己目前的状态，并没有急着想要改变什么。若是遇到合适的人，那将来的改变也将会是顺其自然的，刻意去改变可能会让自己不怎么舒服。
　　至少到这顿饭结束，晓岚与这个“新认识”的朋友相处还是愉快的。这个相亲总的来说还是成功了一半的，不会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或是话不投机。邓璒和李礼这回做的事情还是靠谱的。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晓岚侧头看了看薛译，“你这回有开车来吧？”
　　薛译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我不介意再蹭一次车，不过我这回可以自己解决交通问题”，薛译抬手指了指停车场的右侧，表示自己开车过来了，不会再麻烦晓岚一次。
　　晓岚本想辩解一下自己并不是介意他蹭车，但也懒得继续说了，耸了耸肩。
　　刚回到家就接到李礼的电话，无非就是问这顿晚餐气氛如何，听到晓岚说气氛融洽，李礼异常高兴。晓岚似乎觉得自己是去帮李礼看人的，要是晓岚说好，李礼就飞奔过去的。

　　接下来几个星期，晓岚都有自己的事情忙。中间还接待了一个以前的同学张萧，基本完了和薛译的那次相亲。而薛译也没有给晓岚打电话过来，似乎也都忘了这事。
　　张萧毕业后去了华为，刚进公司就被派去了古巴，后来是去了墨西哥，再后来是去了印度。他本可以回到深圳总部待着，是他自己申请要继续待在国外。这个原因他自己有点明白，但始终不愿意承认，而晓岚是很清楚的。张萧一年有两次假期回国，回国后直接毫不客气地住晓岚那里了。孤男寡女当然是不合适的，晓岚早出晚归也就没怎么搭理他。早上晓岚起床出门的时候，张萧还没有起床，晚上晓岚回家睡觉的时候，张萧还没有回来。两人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直到最后一天，晓岚在刷牙，后面突然站了个人，她抬头一看镜子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给点声音，这么鬼魅的行为能直接送我上天堂。”
　　“你确定你将来能上天堂？”张萧挑眉。
　　“你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贬损我？”晓岚刷好牙，在镜子中看着后面的张萧，张萧靠着门站着，一副慵懒的模样。
　　“我在你这住了多久了？”张萧似乎对晓岚的答案有点兴趣。
　　“三天？四天？”晓岚自己也不确定，反正就留他在这自生自灭，广州他又不是不熟，完全不需要导游。
　　“晓岚，我也不知道这算是缺点还是优点，你确实少根筋，我借你地盘待了七天了，一个星期了。假期结束了，我今晚的飞机，回新德里。”作为同学，张萧还是希望晓岚长点心的。
　　“这么快啊，你的假期都结束了。这样吧，今晚我回来做饭吧，弄顿晚餐为你践行？”晓岚回过头，看着张萧。
　　张萧笑了笑，“行啊。”转身离开了卫生间。自己做饭总比去外面吃来的更有诚意一些，他当然是欣然接受的。
　　晓岚倒是愣在那里了，发现自己的脑袋实在是太粗线条了。
　　下午，晓岚倒是早早下了班，叫上张萧去超市买菜。张萧在后面推着车子，晓岚在前面拿了菜往推车里面放，她其实也不是很会挑哪些肉好或是哪些菜好，只是看着感觉舒服就拿了。后面的张萧也随她了，因为他更不懂。
　　从超市出来后，一阵凉风吹来，晓岚打了个喷嚏，张萧打趣地笑她有人惦记了，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有辆车在他们前面停了一下，后面的车鸣了喇叭催，车上的人才一踩油门从他们身边一啸而过。
　　虽然晓岚做的饭菜不是那么诱人，但好歹是做出来的。对于这点，张萧甚感欣慰。两人开了瓶红酒，张萧开始给晓岚说印度的趣事。
　　“印度人吃饭是手抓了往口里送，你知道他们喝粥该怎么办？”张萧问了这么个问题。
　　晓岚想当然地回答“也是用嘴巴喝呗，端起来像喝汤一样啊。”
　　“哈哈，也是用手的。抓了稀饭往嘴里送的，他们很少喝汤的。”张萧说出他所见到的正确答案。
　　“那你平时怎么吃啊？”
　　“印度的中餐馆不多，但新德里还算是多的了，我有时候会和公司的一个同事到中餐馆吃的。中餐在印度并不是很受欢迎，我们是很受餐馆老板欢迎的。大多时候都是吃印度餐。”
　　“估计你将来一出汗就往外冒咖喱。”
　　“那也不见你一出汗就往外冒淀粉啊。”张萧回敬了一句。
　　“萧萧，打算一直都到处走吗？不回广州或深圳了？住下来或许心就静下来了。”
　　张萧转过视线，摇晃着红酒杯，眼睛跟着酒晕在转。抿了抿嘴，挤出一点笑容，让晓岚觉得这笑特别无奈，特别苦。半天，才想好怎么回答晓岚的话“目前还不能回国，我的派遣期还没结束。印度的派遣期明年就结束了，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怕是你又去了另一个国家了，你迟早要回来的，迟早要面对黄依依的，她现在的生活很平静，跟你以后基本没有交集了。你完全没有闪躲的必要，你闪躲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冷静对待那件事情。”
　　“人总是缺少什么就展现什么，生怕自己的匮乏方面让别人知道。人总是害怕什么就拼命躲避什么，生怕自己遇见了害怕的食物会展现出自己的无措和慌乱。我确实还没有很好的心态去见依依，但已经比当年好多了，人总是会成长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宽宏大度不去记恨了，而是会逐渐淡忘，更久远一些，甚至忘了自己当初记恨的源头是什么。”张萧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把手放在晓岚的头顶，摸了摸晓岚头顶的头发，“晓岚，祝愿你越变越好的状态是因为你成长而变得成熟，不是因为你的遗忘。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机场了。”
　　晓岚送张萧到楼下，叫了部出租车，张萧把行李放上车后，转过来捏了捏晓岚的脸，说“其实我在新德里也不吃咖喱。”说完便钻进出租车走了。
　　晓岚想起了《生活大爆炸》里的那个印度人，似乎也是不吃咖喱的，每个组群的人都有例外。
　　在出租车上，张萧趁着微晕的状态增添了几许勇气，拿出手机，拨了那个久违的号码，嘟了几声之后，电话那端接通了。黄依依喂了一声，等着张萧这边回应。张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停了一会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