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赌注 ...
-
天气晴好,皇宫大内更是一片祥和。可是皇帝的御书房内气氛似乎有一丝阴沉沉的僵硬。王猛劝谏苻坚早日放慕容冲出宫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毕竟皇帝豢养内宠娈童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不是一件好事,再加上宝锦公主又闹得非慕容冲不嫁,苻坚很是头痛。这只是让苻坚心中不快的一件事。
引起苻坚不快的另一件事,帝王野心难掩,苻坚自八百里秦川起家,手中自是有骁勇善战的儿郎,北方诸族被苻坚收服的收服,俘虏的俘虏,也渐渐形成了统一之事,只是不知这些部族对氐族苻氏的忠心能耐得住什么样的考验。北方有强秦苻氏,南方有病弱晋朝。苻坚的野心并不止于北方的统一,他所励精图治的是统一全国,灭掉南晋,这个想法在脑中构建许久,但是因为王猛的一再阻拦,才一直没有实现。
苻坚此时又一次提起南下攻打南晋的计划,王猛却是如此劝谏,“南晋司马氏虽然病弱,却有王谢这样的世家大族支撑,更是世人眼中的正统,江南子弟多才俊,谢安,谢玄都是不可多得的辅国之才,此时攻晋,并非良时。”
苻坚心中不满,也只能先将南下伐晋的事搁置下来。
高高的宫墙之上,朱红色的殿宇,琉璃瓦的双阙飞檐,纤白的身影倚在扶栏上,高处的风声猎猎,少女的乌发和白色的裙裾缠缠绕绕,映着朱红色和身后灰白压抑的天空,有一种鲜艳的寂寥之感,少女回眸一笑,平日里清冷的脸庞顿时生动了起来,如蕊盈残露,萼被初雪,倒有几分曼妙的婉怯之态。
“凤凰,凤凰,你快瞧,它飞起来了。”
慕容冲轻轻的笑着,黑色的眼睛透出几许闪烁的喜悦,“阿姐,怎么跑的这样快。”
慕容冲将清河纷飞的长发拢在一起,用素色的锦帕松松挽住,又将自己身上的披肩解下,将清河严严实实的裹住,拢在怀中。清河皎月般的精致脸庞因为刚才跑的太急升起了红晕,蔓延至玉珠一样的小耳垂,粉盈盈的一路到了白皙的脖颈。双手环着慕容冲的腰际,到是有几分妹妹在哥哥怀中撒娇的肆意。
虽然是白日,清河坚持要放一盏孔明灯,慕容冲无奈,阿姐自打进了宫就一直老成持重,从来不肆意妄为,做事步步透着小心。今日到是有了一种回到儿时姐弟俩相处的温馨之感。
“凤凰,你瞧,它飞了出去,飞出了宫墙”说到这里,清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透出几分落寞。
“阿姐,我们会出去的,一定会。”慕容冲俯瞰着这万千楼宇,目光灼灼,眼神由温柔变为肃杀,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以后的长安城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色。
“阿姐,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吧。”
“凤凰!”清河突然叫住了慕容冲。
慕容冲微微一怔,“阿姐,怎么了?”
“凤凰,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你都要毫不手软的一雪前耻。”
“阿姐”慕容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承诺吗?在未卜的前路中,丧命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他能保证什么?他已经不是位高权重,尊贵的中山王慕容冲了。人本是平等的,所谓的尊贵,不过是狠狠踩住别人的头颅。没人愿意生来就匍匐在他人的脚下,奴役与被奴役,仰人鼻息的苟延残喘,不过是待机夺回自己的尊贵,或者在沉默的佝偻中逐渐死去,化为淹没的灰烬。
清河靠在慕容冲的身边,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凤凰离开了这里以后,他身侧的这个位置将有哪个如花般的少女来依靠。有一种情愫超越了姐弟之间应有的情分,霸道的想要将他的一切占为己有。
可是清河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说爱。
这里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的小生命,它承载着罪恶,屈辱和厌恶,如果它出来,那么将不会得到母亲的疼爱,甚至没有生命的保障,一个前朝公主的孩子,被迫的枷锁和禁锢,注定没有好结果。
“凤凰,我怀孕了。”清河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有丝毫的情感。这只是一个累赘,惹人讨厌。
慕容冲的手几乎是颤抖着,却又小心翼翼的抚摸到清河的小腹,“阿姐,”慕容冲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苦痛,这不是一个被欢迎的未来,“他不是从来不让你怀孕,给你吃的那些药?”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哪天出了疏漏,我想趁没人知道将它打掉。”
“不!”慕容冲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了清河的想法,“阿姐”
“凤凰,我不能要它,这是一个祸患!宫里有多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暂不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如果它能够成功活下来,若是个女孩儿可以保一条命,长大以后不过是被随便嫁给一个什么人,没有人会关心这个所谓的‘公主’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如果是个男孩儿,那么会有人千方百计在他成人之前杀了他,就算迫害没有成功,他也必须是一个被冷落的皇子,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囚禁在一个破败的冷宫里。无论怎样,这个小东西没有未来。”清河冷静的声音像一把锐利的剑,在静默的空气中刺出一个巨大的破洞,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清河突然颓败的捂住自己的脸颊,“如果我很爱这个孩子,那么他将会变成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用这个孩子来牵制你,牵制我,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变得懦弱。”
“如果是个女孩子,我们就叫她慕容嫣,小字便唤作小荷。”慕容冲的黑眸中似乎在憧憬,会有一个小女孩,粉团子一般,圆嘟嘟的,抱起来十分趁手,她值得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宠爱,是最美的公主。
“如果是男孩”慕容冲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眸底透出一股悲凉,“如果是男孩,我便亲手杀了他。”
不想让另一个生命背负起国恨家仇,残忍的扼杀好过历经折磨在苟延残喘中死去,女孩儿该是呵护在手心里的幼苗,然而一个既是慕容氏的男孩又是苻坚的儿子,那么注定是受唾弃的,如此,就算是是一个听天命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