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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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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王璟手中提着的草药包,她抿了抿唇,那应该是给他父亲的吧。
“都不要在街上杵着了,去我家聚一聚吧,吃顿便饭,我娘子……她厨艺不错的。”王璟小心翼翼地抱过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相视一笑。
一声低低的叹息,隐在风中。
再见,分明都有了美满,却无法忘却那些过去,那些或忧伤或懵懂的情感。
惊鸿一瞥,却改变不了人的一生原本的轨迹。
日子,还是要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天天过下去。
歌天涯随意地看了看王璟的家——院里摆了几盆盆景,看起来是很普通的平民家庭。鼻尖有隐隐的药味从里边的大厅飘出来,她心知那是他那生病的老父了。
“爹,您慢点走。”王璟扶着老父慢慢出来,对妻子使了个眼色。
妻子会意,忙搬了个藤椅放在歌天涯一行人的对面,看着老父轻轻咳嗽着坐定。
王家老父虽然生了病但和年纪相仿的老人家相比,气色很好,眼角有几条笑纹,看上去很可亲。
“这是家父。”王璟说话的时候,王家老父正细细地打量着歌天涯,浑浊的眼里有些呆呆地发怔。半响,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方又看了看沧葬月和卿儿,点了点头。“好呀。”
歌天涯不明所以,只好尽量忽视老人安静却睿智的目光。
“这些年,你……你们过得好吗?”王璟淡淡地笑了笑,站起身帮忙端菜:“吃完再说吧!”
知道一言难尽,她并无不悦。
吃饭的时候,六个能说话的和一个伊呀呀呀都分外安静,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有一个两个目光对上了,又是一怔。
他们站在香樟树下,一个靠着树根,另一个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眸色黯淡。
“那年,我断后,本想着拼尽这条性命就罢。却不想那几个杀手竟然在你们走后也一起离开了。我背后空门大开受了一剑,只好先向衙门报案。可那里的捕快却把我当成江洋大盗,不由分说便把我抓进了衙门!因为肩膀上的伤口腐烂又流脓,后来就把肉直接挖去了,整整半个月都行动不便。”王璟说着,微微喘了口气,面色苍白。
“三皇子下落不明后,朝廷局势大变。皇帝染病,几年都不见好。太子原本私下的一些丑事也放到台面上,继三皇子之后,其他几位皇子也陆续死的死,伤的伤。后来有一些流言蜚语在京中流传开来,说是司徒公子是皇帝遗留在民间的皇子。”
“……”歌天涯听到这,忍不住讥嘲地一笑。
“皇帝的身体更差,甚至开始精神恍惚。皇后却承认一次微服出行时,确实有过一个女子抱着孩子来找她,却被乔装打扮的侍卫果断回绝了。最后,有人提出滴血认亲。司徒凛这时也站出来承认了司徒公子是他抱回来的孩子。他受一个女子之托,又膝下无子,自然将他当成亲生的来养大了。后来验证过皇帝与司徒公子的血液能够融合,司徒公子便成了太子继位最大的对手。”
“太子之前的动作太大,朝中对他不满的官员自然不少。看清了太子暴戾的本性,有些官员便担心起日后他荣登大宝后自己的前途来。与当过状元爷有过同事之谊而为人又温和有礼的司徒相比,太子自然落了下风。尤其季丞相也摆出了站在司徒这边的态度,皇后挑太子刺的次数也同样增多了。”
“但最终决定人确是皇帝,在司徒继位前曾出过一阵风波。说是皇后与季丞相有私情。但没等事情闹大,很快皇帝的死讯将皇城笼盖了。再者废太子,换司徒继位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司徒当了皇帝之后,娶林家小姐当了贵妃,皇后之位却一直空缺着。据说是皇帝还念想着他的那位发妻,等着她回来。但重点却不在这里。”王璟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歌天涯,不屑地
冷哼:“火从后宫烧起,皇帝一直被动地填充着后宫,各院势力渐渐地变得不均衡。而就在皇帝因为后宫烦恼的时候,季丞相几乎掌握整个王朝的大局。之后,皇帝和季丞相便开始暗地里争斗了,市井间又开始流传当今天子非龙种。经过皇后的一番劝慰,季丞相告老还乡……而原来的太子却是当了和尚,每日诵经为国祈福。司徒这才真正地开始顺心如意。”
“我在司徒公子身边跟了几年,后来就再也受不了回了这古镇……娶妻生子。”他苦笑着看了一眼歌天涯,嘴角溢出一声叹息:“冷颜为人放荡,便当个江湖侠客。”
她低着头,眼眸沉沉地,面无表情,良久,面上浮上怪异的神色。
“……歌姑娘,我现如今心里只有一件事还放不下,你可否告知我三皇子当年到底怎么样了?”王璟一脸急切地看着她,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份热烈和痛苦。
“……”她弯了弯眼睛,水光盈盈地笑了。
王璟怔怔地看着她,那声音中掩不去的苦涩。“莫非,他……我……”
歌天涯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就在我的心里,一直在这。”想着雪殿下一直沉睡不会再醒的少年,歌天涯笑得更加灿烂。“我们……一直在一起。”
离开蜀城,就到了琼州县。
她从来都没来过这个地方,但听说这里是出名的古城,文学气息很浓厚。
这里有一种听船的风俗,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会聚在船上,天南地北地闲聊攀比对方的学识,长久以往,这里的摆渡人顺口拈来一些朴素顺口的短诗并非难事。
“可没看见什么文人墨客?”歌天涯看着身边的沧葬月,仿佛期待他给她一个好的回答。“嗯。”他回过神,可分明没有在听,紧紧地皱着眉。
“呵呵……姑娘你有所不知,其实这听船啊还有一个别名,叫夜船。”摆渡的船夫笑着解释道:“这一堆人就爱带几壶小酒小菜,躲在这船里吹牛!困乏的也可以听着水声歇息。”
“是嘛!?那要到什么时候人才多?”少年笑嘻嘻地拉住歌天涯的手:“我们就一起待到晚上好不好?”她笑着点点头。
“幸好路上有买了零食……”少年暗自嘀咕着,摸出一个糖豆递给歌天涯:“很甜的!”
“嗯。”心不在焉地含住糖豆,余光却忍不住瞥向沧葬月:他今天一直在走神啊。
“喂。”她懒散地倚在船上,貌似不在意地碰碰他的胳膊:“你怎么了今天?”
“……感觉很不好,今晚,可能会出事情。”她闻言沉默一会儿,半响咧开大大的笑容:“别担心了。”
“你越担心,心态越不正,越容易出事。既来之则安之,你担心也没用不是么?”歌天涯转身摸了一颗糖豆放在手心,“给你。”
沧葬月眼眸深邃,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张唇。
她咽了口口水,把糖豆塞进他的唇,手微微地有些发抖。
少年此时转过身看他们,脸上的笑意却慢慢逝去,变成无人读懂的迷惘,心里,有一丝酸楚悄悄滑过……眉心的印迹隐隐散发红光,为少年清俊的容颜平添一份妖艳。
慢慢地,夜深了。
岸边的脚步声渐渐隐去,空气中初春特有的一丝草木气息越见浓郁,微微的寒意轻抚着肌肤。
“王大叔,我们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河面,间或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歌天涯摸了摸眼眶,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精神。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到夜船大话的时间了……
看见几个文人俯身进来,本该兴奋的少年却不如她想象的那么高兴了。歌天涯皱了皱眉,也不是很明白少年心情的变化,微微向那些好奇打量自己和沧葬月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今天来得有点晚啊!呵呵,这些客人是想见识下夜船呢!”摆渡的大叔熟稔地和走进来的几位文人打着招呼,和善地解释了歌天涯一方的来意。
“哈哈!见笑了。我们这帮老头子,就只会吹牛!哈哈!”话虽是这么说,为首声音洪亮的男子却忍不住拂了拂长髯,弥勒佛似地大肚子随着大笑一颠一颠的。
歌天涯的睡意全消了,细细地打量起这几个文人,却发现他们并不如印象中的文人那般酸儒,而是苏轼那种较洒脱也是她个人比较欣赏的类型。
“你们几位可有读过《荀子》?”长得比较清瘦额骨突出的文人忽然笑眯眯地问众人道。
“哪个寻子?”长相略显憨厚的一位说话慢吞吞的,只是脸上那种孩子似发懵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禁莞尔。“什么哪个荀子!”长髯的大叔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就是主张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的那位!他可是主张后天改变人的!你怎么学识差到如此地步!”
一顿口水战刚开头,整个船舱里就无比热闹起来,歌天涯看着忍不住有些乐。
“……那上回我问你孟子,你不一样哑口无言?”说话慢吞吞的人对仗起来却毫不含糊,言辞犀利,说得长髯大叔的脸一下噌得通红默默喝酒再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都是半斤八两!有什么好计较的,来,喝酒!我说林清,你可得自罚三杯啊~呵呵。”面对清瘦大叔的斥责,长髯大叔不再忸怩,乐呵呵地自罚三杯。
……
少年看了一会儿,也大致地明白了这夜船,也就是民间几个读过些书的人互相唠嗑。
他们这些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功名在身,却比那些得到功名的人更加像文人,因为有书中所言的大气,宽容,善言。所谓君子,其实也不过如此吧。
歌天涯觉得船舱内有些闷,就走到船边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上一次这样好好地看着夜空看着月亮的时候,就是穿越的那时候吧?她还记得那轮微红的月亮是那样妖异的,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古代的天空,一直很空,一直很大。
那样高高的,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天之浩瀚,可谓苍穹的震撼。银河依稀能看到一些,但更多地时候会被云朵遮住,就连以前只能在地理书上才能看得分明的星云,也露出一丝痕迹。
淡得,几乎让常人无法察觉,不过现在的这双眼睛,应该也不能算得上普通了吧?
正看得出神,耳边却响起悉悉索索奇怪的声响,就像是蛇腹滑过草丛发出的声音。
但仔细地听,似乎又只剩下大叔们谈笑的声音。
她心感不安,疑惑的双眼正巧对上揭帘而出的沧葬月如黑曜石的眼眸。‘
“是有一些杂碎……在水里。”话音刚落,船身一阵晃动,一条双头蛇从水中窜起嘶嘶吐着蛇信冲着歌天涯的面部狰狞地扑过来!沧葬月侧身上前单手擒住双头蛇的七寸,可那两个蛇头居然还剧烈地晃动着,森森的毒牙妄图要咬到他的皮肉!
“……!”她缓过神立马冻住双头蛇,可那双蛇眼还是阴冷地睁着,仿佛在冷嘲他们。
“咦?!”少年一声惊叫,歌天涯赶紧走进船舱,却对上黑暗里熠熠生光的三双红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