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错误的理解也是一种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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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单薄的女生站在大厅里，挺直的腰板撑起一身繁复的舞衣，面上的一小抹金粉不时闪动，纤细的手臂在身后一松，大门砰地阖上，将所有喧哗嘈杂都隔绝起来。
大厅里没有学生来往，安静得很。
高伊一突然快步走上前去，劈手夺下高杉的烟斗，“这里不让抽烟。”
高伊一以前没有抽过烟，更没有接触过烟斗这种东西，所以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拿一支烟斗，几颗火星从倾斜的锅口蹦将出来，溅在她手上，温度炙热地烫人，高伊一皱着眉头，转身用手掩着咳了几声，倒退两步站到离高杉远一些的地方。
“先出去避避风头吧，一会儿大家就都该出来了。”高伊一提议，她可一点儿都不想被人家指指点点说‘看，这就是那个杀了项羽的花瓶虞姬’。
礼堂北面就是校东门，东门外面有很多小巷子，巷子里也有不少由学校家属经营的小吃店，是学生们平日里偏爱的悠闲地方，高伊一跟着动漫社的学姐们去过几次。
出了礼堂大厅，高伊一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黑，晚风中还夹杂着湿润的气息，怕是要下雨。她本打算挑一个安静的小店稍微休息一会儿，晚些再借把伞回去后台换装取东西。
可是，现在堵在巷子两头的凶神恶煞们是怎么回事？劫财劫色也不至于出动这么多人吧……高伊一咬住嘴唇，往高杉旁边凑了凑，这条巷子本是被人包下来改建画廊的，商户们早就一家不剩地搬走，因为没有店铺的关系平常并没有人来往，只有少数常去隔壁街店铺的学生偶尔会取道这里。
“终于找到他了，老大。”那边有人说，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格外嘶哑刺耳。
从墙那边儿伸过来的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高伊一抬起头，努力地想在昏暗中看清高杉的表情。
自己并没有机会惹上这些人，那么他们找的是高杉无疑。
毕竟，高杉从一开始就是个可疑的家伙，他比以往出现在高伊一生命里的人都要来得不同，有着怎样的过去都不足为奇。
那么，她现在和高杉撇清关系的话，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有人被簇拥着一步一步走过来。
声音是那种你听过几次都不会记得的普通类型：
“就是你一直在找那个橘发的家伙吧？仗着身手不错，在我们的地盘上接二连三地捣乱……这都不算什么，毕竟是我的弟兄们无能怪不得其他人。但是啊，如果闹出人命的话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何况还是整个堂口的命。”
长久地停顿，不断有金属和墙壁摩擦的声音。
“有没有交代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人命这种东西终究还是要靠血来偿还的。”
“我很讲公平的，你要是活着，就告诉你关于那个橘发家伙的消息。”
高杉似乎对对方口中的橘发家伙很感兴趣，因为高伊一觉得他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和愉悦的感觉：
“不如先告诉我，一会儿你们都死了的话就没办法再说话了。”
“也好，就让你安心地上路。”对方愠怒，冷笑。
这种气氛，尤其是高杉的兴奋让高伊一十分不安，她抓着裙裾的手指收紧，因为太过用力而指骨泛白，她开始后悔自己连手机都没有带出来。
高伊一贴着墙，向后退了一步，堵在后面的人立马往前一站，手里是绝对会被管制的大砍刀。
“小姑娘你最好不要乱动。”那个人突然对她说，“你听了这么久，还想走么？怪也只能怪你跟错了人。”
雨水滴在裸/露的皮肤上，高伊一身后劲风逼来，电光火石之间她抱头向后退去，靠在结满蜘蛛网的墙上，那刀就从她眼前掠过，直冲着高杉劈下。
像电影中的慢动作回放，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高杉突然抽出腰间的武士刀，然后轻轻那么一划，就有黏稠的液体如绸缎般展开泼溅在她的脸上，似乎带着刺鼻的猩咸。
血。
新鲜的血液。
瞳仁猛然放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又是炙热的鲜血。
就像两年前一样。
蔓延在视野里，串联成一些她永远也无法再次企及的东西。
她茫然地盯着那张唯一熟悉的模糊的脸，看着他冷漠又愉悦的表情，和嘴角些微的残酷笑意。
杀人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么？纵使是为了保护自身……纵使是为了讨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当高伊一浑身湿透的时候，风里那股血腥的味道终于到达了顶峰，视野里还站立着的，只有那个手握武士刀的男人。
恶鬼。
即使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在把自己卷进某个事件的同时也阻止了自己被砍杀的命运，但是高伊一心里唯一浮现的字眼只有恶鬼一词。
一定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那种从地狱中归来的眼神。
看着男人向自己走来，高伊一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想往后退可是后面早已是冰冷坚硬的墙壁。
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不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吧？”男人这么说着，手里的刀却没有放下，望过来的右眼就像是幽冥中闪烁的冷火，一直要看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居然还能站得住，是已经吓呆了么？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啊。”
高伊一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找回来的，她听见自己居然在反问：
“你杀过很多人吧？”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低声笑起来。
“不怕杀人么？那怕不怕死呢？”近乎于调情的语调。
高伊一这回只感到脖子一凉，就有液体留下来，没有任何痛楚，几乎感觉不出是自己的血呢。男人和她的距离很近，她能够看清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做了什么不被允许活下去的事情了么？
或许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就像从来不会有人回答的那个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问题：
哥哥他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死的是他？
如果真要死一个，那么为什么不是她自己。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怀里坠落，砸到脚面上又滚了出去，是她先前从对方那里拿来的烟斗，此刻正躺在地上的水坑里。
高伊一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被雨水晕开的红色眼妆顺着两颊留下来，闪电划过天际，在亮如白昼的须臾之间，恍若血泪而下，触目惊心。
冰冷的刀刃照出女子的侧颜，那红色的印记突然纠缠在一起，高伊一看不到，也不知道那个印记和某部动漫里的某个宇宙海贼组织的标志类似。
脖子上一空，高伊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下巴就被高杉掐住了，对方不怎么温柔地将她按在墙上。
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温度远远高于她的体温。
高伊一吃痛，闭了下眼睛，脸上的“血泪”被高杉一抹，直接抹成了个大花脸。
她惊疑地看着高杉，又瞥了眼满地狼藉，呐呐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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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了家洗过热水澡后，高伊一才感觉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好了一些而已，毕竟她只要看到高杉，就会想起一个小时之前她还在杀人现场瑟瑟发抖，而且，当时，她真得以为高杉那个举动是要先奸/后杀。
不然又是推墙又是摸脸的你让她怎么想？
高伊一差点儿就留下了最后遗言：能回家再做么？这都是死人。
所以现在，和高杉同处于一个房间里的高伊一心情十分复杂，手中的绷带在脖子上绕了十分钟都没有缠好，好在伤口早就不流血了，她干脆把绷带直接叠起来用医用胶带固定。
心不在焉的高伊一弄痛了自己好几次，但都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也已经换好衣服的高杉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或者是认为没有必要说话。
高伊一也不知道究竟应该问些什么，又会得到多少回答，长久的沉默之后，当她疲惫地打算回屋去睡的时候，门铃响了。
高伊一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快递，麻烦签收。”和穿着工作制服的快递员站起一起的是个爽朗的少年，写满了期待和忐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高伊一，讨好的笑着。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少年和高伊一长得有几分相似。
如果高伊一能够预知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我第一次知道人真的可以快递，但是抱歉，拒绝签收。”高伊一拦在门口，看也不看那少年，只对快递员说，“您把他哪来的送回哪去吧。”
快递员尴尬地看了一眼高伊一，又看了一眼那少年，赶忙解释道：“不是快递人，快递的东西在他手里，就是那个盒子，他不是您家的人吗？”
高伊一这才看见那个少年手里抱着一个航空包裹。
少年小心翼翼地叫：“姐。”
高伊一瞅了他一眼，也没答话，接过那个包裹，包裹是法国寄来的，收件人不是她，而是高单，一个很久没有见过了的名字。
签收完毕，快递员离去，高伊一这才对那少年说：“你该回去了。”
那少年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仍然笑着，带点儿可怜兮兮的神情：“外面下雨了，天又很晚。”
“姐。”
那一声‘姐’叫得是回肠百转，天底下但凡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听了大概都会心肠一软，再有个别弟控都会嚎叫着路过了。
少年的头发和背包确实都是湿的，高伊一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时间，半晌后终于妥协地转身往回走。“明天就回学校去。”
那少年分外高兴地应了，满脸喜悦地跟进来，却在瞧见沙发上的高杉时跳脚。
“原来崔红姐说得是真的，你真得……姐你醒醒！他不是大哥！”少年道，面脸担忧。
“我是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高伊一冷冷道，“你也醒醒，我不是你姐，高单也不是你大哥。”
那个字，不念dan，念shan。
是一个蠢女人的姓氏，这个女人在嫁给了自以为深爱她的男子后，自以为是地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了结合双方姓氏的名字，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幸福。
少年还想再说些什么，高伊一却没有了和他较劲的精力和心力，只道：“想住下，你就乖乖去收拾东西睡觉，不想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少年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话题，他拿着自己的包向书房走去。
“你去睡我的房间。”高伊一皱眉。
“诶？姐你要和我一起睡？”少年受宠若惊，然后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儿，“你该不会要和他睡吧？”他一指高杉。
“不用你管。”高伊一道。
好在少年还没有彻底惹怒高伊一的想法，只是目光在高伊一和高杉身上来回转了转，就进了屋里去。
高伊一到没有真得和高杉一起睡的想法，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她取了一床被子，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宿。
高伊一非常累了，她以为自己躺下就能睡着，那怕是躺在地板上，可她已经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愣半个小时了。
摸索着拿起地上的红酒，是那个女人从法国给高单或是她寄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填高单的名字呢？那个女人的病大概越来越严重了。
不敢承认或是不愿意承认儿子的死。
其实她又何尝愿意？
被子从沙发上滑落在地，却再也不会有给她盖被子的人了。
高伊一坐起来，把被子捡起来放回沙发，自己拎着红酒灌了一口，这种暴殄天物的喝法当然是喝不出什么真正的味道的，只有酸涩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
她试着去推书房的门，却发现果真没有上锁，只是轻轻一推便开了，虽然室内一片黑暗，但是眼睛却已经习惯了，即使不习惯，也不会被东西绊倒，她对这个屋子再熟悉不过了。
唯一不熟悉的就是此刻躺在床上，也正在看着她的那个男人。
高伊一又喝了一口酒，用脚带上门，慢慢走到床边，闭了眼躺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错误的理解也是一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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