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獠牙勿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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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以前被利加特殊训练过的缘故，一觉过后，咲夜身上的伤便好得七七八八，她神清气爽地起身，从院子里一直逛出了府邸去，却都没有看见高杉晋助的身影。
相比于昨天的草木皆兵，现下村民已恢复成日常状态，有不少还在和佩刀的武士说着什么，那些大概是京极带来的人。
浅井府邸附近有一小顷青翠色的湖水，咲夜昨天来时便注意到了，此刻她慢悠悠地晃了过去，找了个僻静的水岸坐下去，脱了鞋袜，将脚放到清透的水里去。
沁凉的湖水漫过脚腕，一直清爽到人的心里去，咲夜满足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脑上却突然挨了一下子。
咲夜瞬间倒下。
用小石子扔她的人这才快步走过来，却是扛着刀的京极临川，他跳到咲夜身边，将草叶踩得碎响。
“喂，我没用力啊，喂——你没事吧？”他清爽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见女孩子没有反应，不禁有些迟疑。“别装了啊喂……”
他屈膝，想蹲下身来察看，咲夜却突然使劲儿一拽他的靴子，将京极拽倒，青年一下子坐到水里。
京极双手一撑，回到岸上，不禁摇头，暗叹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咲夜坐起身不说话，京极便也寻了附近的地方坐下来，学着咲夜的样子把脚放到水里。
“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啊，像以前一样。”京极望着远处水面上倒影的白云树影感概，时间让这个曾经上窜下跳的冲动少年变得老成持重了一些，也会做对天叹息过往这种事了。
“你没想到的事也太多了。”咲夜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毕竟其实两人以前的关系着实不太好，十句有八句是在吵嘴，虽然再次活着相遇很难得，但是咲夜对着他总是想要呛声两句。
何况，真得和以前一样吗？
咲夜也低头看向水中倒影，那些曾经就坐在他们旁边嬉笑怒骂、磨刀踩水的人去了哪里呢？
怎么可能再一样。
“你却是变了不少呢。”京极大笑，他的神经从来就不纤细。
咲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你倒是没变呢，和以前一样该死的直白而讨厌。”她扭过头去。
“嘴巴还是那么坏啊。”京极临川抹了一把脸，这才正色问道：“你怎么会和高杉君在一起的？”
“你去问他啊，你们不是认识的么。”咲夜懒懒地说。
京极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却还是端正了脸色，手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酝酿半天后，瞧着咲夜的眼睛，谨慎而郑重地问。
“你有多了解高杉晋助？”
咲夜嗯了一声，示意他说明白。
“虽然我很想，但大概是没有什么立场来问你，为什么现在还要投身攘夷活动。”他顿了顿，坚决地说下去，“不过，既然你跟着的人是高杉晋助的话，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有多了解他？”
“我并不了解他？……怎么，很吃惊吗？”咲夜牵起嘴角，愉悦地瞧着京极瞪大眼睛皱眉的样子，“他的过去，他的鬼兵队，他在想些什么，所有一切我都不能够说了解，但是已经决定要跟着他了，这一点儿我考虑得很清楚。”清楚到几近不用考虑，她拨弄着湖水，侧头，微微带些讽刺。“京极，你这么问我，还当我是小孩子么？”
京极临川也没什么好气地笑，这副样子和他在人前的稳重爽朗不太一样，“你以为你有多大？总不会同样的一年下来，我们只长了一岁，而你就翻倍长么？”他撇嘴，“如果你不清楚高杉晋助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你不如趁早回伊吹家找个人嫁了了事，何苦把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也赔进来。”
他话说得狠，咲夜更是冷笑。
“所以说我才一直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京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太过急迫，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思绪，叹口气，“我也不是要说高杉君的坏话，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你说明白一些事情。我不想你和他们一样，有一天也会那样死去。”他望着远处的湖水，似乎也在追忆某些人，“作为激进派的首领，高杉君他确实处理了不少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幕府走狗，但是相应的，他的过激做派也遭到很多人的反对，桂小太郎你知道吧？‘狂乱的贵公子’，和高杉君的渊源不浅，曾经的关系也不错，但是前一阵子，算是决裂了吧。”
相比于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京极的口吻难得有些惋惜。“不过也不是什么惊讶的事，像我们这种人，除了死亡这个结局以外大抵都会分道扬镳，想要始终一致实在是太难了，每一天、每一件事情，都会以惨烈的方式默不作声地分化我们。”
“高杉君，固然是个有着奇怪吸引力的男人，但是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闭了一下眼睛，“抱歉，刚才态度不是很好。”
咲夜也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无奈。“你说完了吧，那该我说了。”
“其实像‘他们’那样死去，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再次失去在乎的东西，那种抵死失败的感觉，有过一次就足够了。”她慢慢地说。
“如果你打算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话，这种失败只会更多。”
对于京极的插话很是不满，咲夜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一直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没有奢望过会成功或怎样，即便成功了……那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她蹙眉，强自压抑着胸口翻滚的气息，“我只是不想让那些曾经流下的血泪白流，不想让这以血泪为代价的獠牙消磨殆尽而已。”
“如果甘于沉默的话，这些獠牙会在腐朽前扎死我自己的。”獠牙，她记得高杉晋助曾经说过这个词，那个时候她还只是潜伏在黑暗中，悄悄注视着那个男人。
“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京极，你应该明白吧。那些獠牙既是同伴们用脑袋换来的，也是我们在冬天雪夜里不停挥舞的竹刀，是夏季被汗水濡湿的课读，”她的表情从温柔一分一分转为冷淡，“是我们所背负的每一条性命每一滴鲜血，是所遭受的残酷的训练，是曾经付出过的心情啊……”怎么能够背叛？
“我说你啊。”京极的脸色不太好看，忖度着，“该不会是想跟着高杉那个家伙一起下地狱吧？”
一起下地狱……？如果那样似乎也不错，能够那样的话，其实真得很不错了。
“嗯，因为已经说好了，要一直跟着他。”
京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沉默了半晌，默默穿好鞋袜起身，恢复了那种干练爽快的样子，笑道。“呐，不说这些了，你难得回来，正好又赶上了月初的祭典，他们刚才跟我说晚上一定会很热闹，一起去玩吗？”
“你去问高杉啊，他应该会喜欢的吧。”咲夜的表情也缓和许多。
京极气笑了，摇头。“我是问你啊，你喜不喜欢？”
“京极临川你在拿石头扔我，我就把你的脑袋摁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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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晋助确实是一个喜怒不定的男人。
至少京极临川是这么认为的，明明上午还应承说晚上要一起去祭典逛逛，傍晚就反悔了。不过，喜怒不定这种定语，十次使用之中有□□次总是因为不了解那个人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因为无法懂得所以才下了这种判断。
京极不太懂高杉晋助这个人在乎什么，也没有什么理由要去搞清楚，便去央咲夜同去，却被后者冷暴力地赶了出去。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副样子，让他这种讲求内部和善又喜欢热闹的家伙怎么办啊？
“怎么不去？”浅井家的人大抵都去祭典游玩了，整个府邸空荡荡的，高杉晋助坐在樱花树下，自斟自饮。
咲夜坐在廊上，刚洗过的发丝被晚风吹出柔和的弧度，她的视线移到院墙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夜空，期待着一会儿据说会有的烟火。“我怕离开的话会让春雨的家伙有机可乘啊，他们的性格都很奇怪，你绝对不会高兴跟他们交手的，何况，我不想对着京极那张脸，说不准什么时候忍不住就会揍上一拳。”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比如藤堂，比如地底下。”高杉晋助意有所指。
“你要说给我听吗？”咲夜并不在意，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星空。“反正你们都解决了吧。”
高杉晋助便也继续饮酒。
“诶，怎么还不来？”正当咲夜等得颇有些不耐烦而嘟囔着的时候，天的那一侧突然绽放出盛大的烟火，温暖的色泽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灿烂夺目，一时照亮了夜空与江水，却又在最接近星空的一刹那急速下坠、冷却，循环往复，交相辉映。
咲夜的眼中满是烟火在跳跃，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那个世界，船上也放着烟火，当时她曾经生出个十分强烈的念头——和此时樱花树下的那个男人一起再看一次烟火，到时候，一定会更懂得一些吧，他的想法。
咲夜没有忘记那种过分强烈的感情。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追寻高杉晋助的神情，持着酒盏的男人似乎有些微醺，斜倚着樱花树，仰头静看满天烟花绚烂，难得的静默。
究竟有没有更懂得一些？咲夜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有些呼吸困难。
烟火不知是什么时候消散的。或许是她看了太长时间，高杉晋助的视线投过来，咲夜轻轻别开头去。
晚风起了劲头，吹的满树绯色摇落，花瓣纷纷迭下，飘坠在高杉晋助手中的清酒里，也有些兜在咲夜飘动的和服衣角上。
真是温柔的景致。
高杉晋助也好像有了兴致，拿起靠在一旁的三味线来，由轻及重地拨动着，“会跳舞的吧？”
不想破坏这种气氛，咲夜歪了头，轻轻笑着，“你要是唱歌的话，我就跳。”
几近亲近却又不甚在意的口吻，咲夜本来只是想婉拒掉而已，却没有想到过了一会儿高杉晋助居然真得开口唱了起来，明明只是戏言不是么……这个男人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果然喝多了吧……
他真得唱了，那要让她怎么办？
虽然被高杉晋助注视着，但是咲夜仍然打算耍赖过去，她其实也不是不会，为了替利加杀掉某个嗜好歌舞的对头，她曾经下过不少工夫在这上面，但是她早已没了跳舞的心情。
她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腰侧。
“算了……一会儿伤口又该裂开了。”所以高杉晋助这么说的时候，她便顺手推舟，也跑去樱花树下坐了，托着下巴听着高杉弹唱。
初听的时候以为是俳句，仔细听了却发现是汉诗，高杉晋助的嗓音低沉，慵懒地低吟着。咲夜无法形容那种神情，她想要听清高杉的每一个音节，脑海里被无限放大的却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除此之外，居然感觉不到风声，居然感觉不到花落。
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三味线一样，高杉晋助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唱了没一会儿便重新喝起酒来。
江州的天气变化也是极难预测的，跟随着强劲晚风而来的，是凉爽的夜雨。
高杉晋助坐在廊上抽烟，雨丝破开了烟雾，融进土壤里。咲夜铺好了榻榻米，打算今晚自己去廊上夜游，毕竟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让高杉晋助连着替她守夜，她这个下属却在屋子里好梦安眠的地步。
“你还不睡吗？”见高杉晋助依旧没有要去安寝的意图，咲夜本身也没什么所谓，但看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想了一下，她跑去拿了外衣，往坐在廊上的高杉肩上搭去。
却被高杉晋助捉住了手腕。
“为什么你每次在我身边，心都会跳的这么快呢？”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獠牙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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