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十顷疏梅

4、心锁

　　“葛顾，你想办法把我妹弄过来！”欧阳愁踢开名叫葛顾，实是他师父人的屋门时，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浓眉大眼看起来很年轻的葛顾正一心一意对着他最爱的鲈鱼（其实这人快四十了，也就是人到中年），哪注意到欧阳愁的话，“急什么呀！小丫头又不会有什么事？当哥的瞎操心！”他盯着鱼，举筷不定，嗯，我从哪下筷比较好呢？
　　欧阳愁见他不上心，顿时来气，几步上前二话不出，拿起那盘鱼，顺着窗户倾倒出去，引来他的一声尖叫，“我的鱼！”欧阳愁把空盘往桌上一扔，盘子晃了几下，“我妹不回来，你就别想吃鱼！”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看着扑到窗边的师父。
　　“呜呜！我的鱼呀！你死的好惨呀！”葛顾看着窗外地上的鱼，正考虑要不要把上面的捡回来，应该还能吃，结果，跑了几只三色小花猫，喵喵叫着抢鱼吃，“啊啊啊啊！陆清予！管好你的猫！我的鱼呀！”
　　名叫陆清予的小姑娘从房上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哨，召来了更多的三色小花猫，不多时，那点鱼就连渣都没剩下了，葛顾这回干脆趴窗边大哭起来，边哭边嚎，“鱼儿呀鱼儿！你咋死的那么惨呀！”
　　屋外回廊，一少年斜靠在门上，看着屋内眼直抽，两颗小脑袋从他身边探出，其中一个用漏风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问：“二师兄，师父在干什么？”
　　“抽风。”耿柒抽着嘴角说。
　　此时，苏家堡已然乱作一团，不光是因为苏冰雪落水，还有就是听到女儿落水而受到惊吓的卢卓依担心过渡，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要早产，这回是把苏冰霜彻底吓傻了，上回娘亲早产，妹妹只活了几个月就没了，娘亲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又要早产不知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会不会活的长久，虽说已经八个多月了，但是，早产必竟还是很危险的，她这回不用人说，自觉自动的去跪祠堂。
　　苏忱适被大女儿气的不成，也故不得身上的不爽，披着外衣守在荷合轩屋外，不等的祈求神明保佑母子平安，屋内卢卓依的叫声越来越弱，可还不见孩子出来，这更让他心急如焚，在门外不停的踱步，就差要冲进去了。
　　这边下人丫环一大堆忙的不可开胶，而那边苏冰雪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无人问津，仿佛所有人都想让她自生自灭一般，也许只是没有来的急关心，也许那个站在苏家顶端的男子……希望她死，只是因为她很像一个人，一个很俊美，很厉害，死在他手中的男人……
　　苏冰雪浑浑噩噩的陷入了梦境，那是一个很美的梦，梦中她只是个快乐的小娃娃，是那个生于正月十五，明月如银盘，映出枝头雪，被爷爷爹娘哥哥宠坏了的小丫头，她是欧家的二小姐，家中的掌上明珠，梦中那种快乐好似永远也不会结束，好似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就这样和爷爷爹娘一起走下去，化成天上的神明守护着唯一的哥哥。
　　也许是灵魂将来离体的缘故，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几乎就要离去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上，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这种内力非常的熟悉，熟悉到她曾经天天感觉得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
　　“小姐别怕。”
　　只有这四个字，却让她非常的安心，气息随那内力也越来越强，最后平稳了下来。
　　许久后，随着荷合轩内一声婴儿的啼哭，苏家的三小姐，最终是健健康康的降于这世上，所幸母女平安，苏家堡堡内堡外一片欢腾，三小姐取名冰清，取冰清玉洁之意。
　　云溪阁，苏冰雪病了大半年，时好时坏，小小的人儿憔悴了不少，全堡上上下下，因新生的三小姐忙的不得喘息，自是顾不上她，好在她身边还有个能言善辩的丫环叫芍药，给她到争不了少药材补品，却不知是那个缺心少肺的和苏忱适说，二小姐抱恙在身，住在堡内不吉利，怕一身病气冲撞了三小姐，应送出堡养着，苏忱适这慈父少心肝的还真信了，打算给苏冰雪找位师父让她外出习武，也好强身。
　　好死不死，葛顾正好来给苏忱适贺喜，正是瞌睡碰上枕头。
　　“葛兄呀！真是好久不见呀！来来来！上坐！上坐！金桂上茶！上顶好的雨前龙井！”苏忱适异常热情的招呼着葛顾。
　　葛顾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过，黑着眼看他，碰也不碰送上来的香茶，“苏大堡主有话直说，你又想干什么？”只要这家伙一叫他葛兄绝对没好事！
　　“嘶——！”苏忱适被他猛的一说，倒吸了口气，这小子成精了？但转念一想，话锋一转，“葛兄这话说的，好似我老为难葛兄似，我是那种人么？”说着自己端起那顶好的茶喝着。
　　“是。”葛顾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噗——！”他那一个是字，让苏忱适刚喝到口中的茶喷了个天女散花，“咳咳咳咳……！葛兄我没得罪你吧？”
　　“要是说除去，你十二岁看禁书，十五岁逛青楼，全都推到我头上，让我家老爷子打我打断了三根藤条外，还真没什么了。”他说着眉一挑，“当年春露楼的小娇儿送你的香囊，应该还在你的旧柜中，要不要我告诉弟妹一声啊！”
　　“别千万别！”苏忱适被他一句话吓的冷汗直流，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让卢卓依知道了还了得！他到不怕她能把他如何了，他只怕她气坏了身子！“葛兄……噢，不！葛大哥！你可别害小弟呀！小弟还想把女儿交托于大哥呢！”
　　“女儿？”葛顾眉一挑，自己送上门来了！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慢悠悠的问：“你不是一直想把你家冰霜培养成大家闺秀么？还请了朝中告老还乡的前礼部左侍郎裴大人来教她，怎么如今你改主意了？想让她入江湖拜我为师？我早说了，江湖女儿非学那些官家小姐做什么！”
　　“不是冰霜。”提起大女儿，苏忱适就头疼，他一心想让她成为大家闺秀，可那丫头一点都没个大小姐的样儿！
　　“是冰清？”葛顾一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你没事吧？小冰清还不到周岁，着什么急呀！我又不是奶婆子，不会带娃子！这徒我可不敢收回头，真出了什么事，弟妹还不和我拼命！这事不成，不成，我先走了，告辞告辞！”他起身快步往外走。
　　苏忱适急步拉住他，把人拽了回来，按回椅子上坐下，“你就不能听我说完？你舍得我家清儿，我还不舍得呢！”
　　“不是冰霜，不是冰清，那是谁？”葛顾满脸的疑惑。
　　“是冰雪。”苏忱适轻言，满意的收到葛顾瞪大眼睛怀疑他的样子，就差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发烧没。
　　“冰雪早就夭折了，你没疯吧？”葛顾问他疯没疯，眼神却已是看疯子的眼神。
　　“没。”苏忱适摇摇无奈的叹口气，“大半年前，捡到个女娃，卓依一口咬定那是冰雪，我也只能说她是冰雪。”似乎那女娃是不是苏冰雪不重要，是不是苏家的女儿也不重要，重要的卢卓依高兴。
　　“真是难为你了。”葛顾的话中听不出嘲笑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只是那扬起的唇角让苏忱适看着那叫一个不舒服。
　　“无论如何，我不能将那孩子在留在堡中，她久病未好，清儿又降世不久，这样不祥。”苏忱适一本正经的说着。
　　“你何时信了鬼神之说？”葛顾眉轻挑。
　　“有些事，不是不信就不会发生的。”他再次叹气。
　　“行吧，既然我今日来了，就说明我与那女娃有缘，反正手低下也一群丫头小子了，多她一个正凑成三个好字。”葛顾已经有了五个徒儿，三男两女，如今加上苏冰雪正是三个好字。（作者：别问我为什么是三个好字！不知道的自己去蹲墙边捏脸！）
　　本来还一派自然的葛顾，在见到苏冰雪时，顿时湿透了整个后背！脑海中一个念头不停的翻滚，愁那小子会宰了他的！当然他还是带着苏冰雪离开了苏家，要是把她留在苏家，他会比死还惨的！此时此刻的苏冰雪如同一个木头娃娃对任何人任何事没有半点反应，一双本应明亮的眼中却是一团的黑，什么也没有。
　　在他们离开苏家时发生了小小的一件事，小到让苏忱适与葛顾一起头疼！
　　“你要带我家小姐上哪？你说你是好人谁证明？堡主证明？就他那二缺脑袋能证明得了什么？坏人两个字又不会写在脑门上！说不准你就是伢子呢！看我家小姐可爱漂亮想拐走卖掉！堡主二缺犯了就信了你！你要证明不了就说明你是伢子！”芍药护着苏冰雪，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把苏忱适葛顾都说傻了，这谁教出来的丫头！太可怕了！
　　“二缺堡主，现在怎么办？”葛顾觉得这个称呼无比的贴切。
　　苏忱适回眼瞪他，不势弱的反问：“是呀，坏人伢子现在怎么办？”小样儿！你也欺负我！
　　“别贫了！想想办法！”葛顾斜了他一眼，好声好气的问芍药，“小姑娘，那你想怎么样？”
　　“嗯——！”芍药认真的想了想，又看了看苏忱适，最后抬眼看着葛顾的眼睛严肃的说：“我要跟着小姐，保护小姐！小姐上哪，我上哪！”
　　葛顾心里沉了一下，不乐意了，可苏忱适到不在乎，立马点头同意，叫人将两个女孩儿收拾好了送上马车就这么打算送走了，葛顾对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出门时阴着脸说了一句：“不是亲生就是不一样呀！苏大堡主好性子！”说完不等苏忱适回答，葛顾上了马车亲自驾车而去，让愣在大门外的苏忱适傻了很久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明显的要送走苏冰雪的态度，也就对方是葛顾，要是换个人，这江湖上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呢！
　　车厢内，芍药抱着被裹在披内中的苏冰雪，为她整理好衣角小心而又体贴，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小姐，回家了，真好！
　　驾着马车的葛顾，在外面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摆脱这个小丫头，若要带她回庄子怕是要坏了大事。
　　“我叫芍药，顾爷。”她声音清甜。
　　葛顾听到她名字里不免鄙视了苏家堡一遍，丫环用花名到会省事！但听到她叫他顾爷时，眉头皱了一下，不会吧？心中有疑依旧沉着脸侧头对车厢内说：“小小年纪怎么记性这么不好，我姓葛，名顾，字……”
　　“字尘漱，姓顾，名长生，赤琥殿殿主。”芍药一字一句的说着，就似这些话早已刻在她心底一般，“赤琥生鬼，青珑生艳，白琦生妖，金琉生惑，玄珞生魅，我怀中的不正是玄珞的小主子么？”
　　“丫头。”葛顾停车冷着脸看着她，“我在问你一遍，你叫什么？”
　　“芍药，玄珞殿白芍。”她轻柔的笑了，玄珞殿欧映雪身边的两婢女，白芍红药（注一），她是白芍，“顾爷，芍药是花更是药。”杀界属下已药为名。
　　“行！不愧是言一手教出来的！够本事！”能潜到苏家堡去，能这么护着苏冰雪，不够本事怎么成！
　　葛顾大笑几声，驾车往紊朗山涧驶去。
　　长生，长生，顾长生，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两三年了吧？他，葛顾，杀界赤琥殿殿主顾长生，邪主欧锁云的大弟子！他们师兄弟五个，他是唯一的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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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白芍红药】：芍药的别称。芍药，在中国的栽培历史超过4900年，是中国栽培最早的一种花卉，位列草本之首，被人们誉为“花仙”和“花相”，且被列为“六大名花”之一，又被称为“五月花神”，因自古就作为爱情之花，现已被尊为七夕节的代表花卉。其根可入药，养血敛阴，平抑肝阳，柔肝止痛。

作者有话说

　　接着虐。
呃，快差不多了。